安然掛斷電話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了起來,臉上掛著不明其意的深邃笑容。
殷實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半晌又想通了,樂呵呵的上前問道:“哥,你滿目桃花,看來最近走了桃花運!”
安然瞪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筆作勢就朝他扔。殷實連忙閃躲,朝門外開溜,末了還不忘伸長脖子,揶揄安然,“哥,忘了告訴你,小時候我隔壁家的狗看上了我家的貓,就跟你一樣,眼裡桃花嘟嘟直冒!”
安然恨不得將腳上的皮鞋脫下來,砸他!“你丫給老子滾!”
居然拿他跟畜生比!
殷實跟著安然打拼,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能跟在安然身後說這話的,怕也只有殷實了。當初在部隊的時候,有人使壞,害得殷實扭了腳差點到不了目的地,緊要關頭,是安然扶著他一路到了終點。革命友情,就這麼一路延續了下來。安然心心念唸的鄭筱,殷實自然是知道的。
跟鄭筱約好晚六點在梨花路荷花居見面,準備共進晚餐的安然,自然是精心地將自己打扮一番,還不忘撒上一點鄭曉曾經最喜歡的香水。
鬱曼天的突然造訪,徹底打破了安然今晚的計劃。
他斜倚在門邊上,像是等得乏了,又像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慢悠悠地開口,“不知安市長接下來是打算去哪裡?鬱某貌似……打攪了。”
不知不覺安然對著鏡子打扮,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面對鬱曼天並沒有敲門的不禮貌行徑,雙眸裡的慍怒一閃而過,心裡暗忖著秘書怎麼亂放狗進來!臉上依舊堆起了笑容,繼而唉喲一聲,看了看錶,“來得真是不巧,快下班了!”
顯然此時的安然對鬱曼天是很不待見的,雖然曾經的鬱曼天對他順利榮登市長之位,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是事成之後他們已經各取所需,兩人手裡頭沒一個乾淨的。
安然不待見他,就像他不待見安然一樣,至於安然這樣的把戲,鬱曼天又怎麼看不透,面上還是端起笑容,“耽擱市長大人兩分鐘,說完我就走。”
鮮少有人這麼死皮賴臉的,要不是什麼重要大事,以後他辦公室的門專給他吃閉門羹!安然訕訕地笑道:“爲人民服務,那是應該的。”
鬱曼天也不跟人家繞彎彎腸子,從包裡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安然不用看也知道那裡頭是什麼,臉色也緩和了些,泡上一杯副市長新送來的普洱,笑道:“有什麼要緊事在電話裡不能說,非得跑一趟,來,喝杯茶潤潤嗓子!”
安然的兩面三刀,鬱曼天很清楚,這種人除了錢權交易,沒什麼能夠讓他動心。將接過來的茶擱置在茶幾上,鬱曼天悄無聲息地將那個信封放到了安然的口袋裡,低聲道:“最近我的人發現糖源公司的成品有問題……”
“是嗎?有這樣的事情?那我得好好調查調查了!”安然說著就要伸手將褲兜裡的信封拿出來,卻被鬱曼天摁住了,“這不過是鬱某請朋友喝喝茶,難不成……您是看不起鬱某,不願交我這個朋友不成?”
一番話說得安然心裡舒舒坦坦,末了還加上一句,“下次來,可不要請喝茶了!太客氣了!”
還真是個貪得無厭的人,不過這樣最好,各取所需,互不相欠。鬱曼天走出辦公大樓的時候,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掏出手機道:“一切準備妥當。”
安然有個連他自己都沒不知道的致命弱點,他很喜歡人民幣,每次都要將一沓人民幣裡面帶有520編號的抽出來,放在皮夾裡。當然,他不會再去動用這些收集下來的新幣,比起花費人民幣,他更喜歡刷卡,因爲……有時候會有人搶著給他刷卡。也正因爲這樣,纔給了鬱曼天有機可乘。
安然趕到荷花居的時候,鄭筱已經在那裡等候著了。安然顯得有些意外,鄭筱從前是個遲到狂,現在突然變乖了,讓他有些不適應。不過這也沒關係,他很享受現在的感覺,就像小妻子做好了飯菜,在家喜滋滋地等著丈夫回家似的。
“你倒是喜歡遲到了!”
鄭筱揶揄道。看來是官當得大了,官調子也高了。
“沒辦法,剛上任,事情多。你現在居然不遲到,讓我很意外啊!”安然笑著回道。
她嘆了口氣,眼神有些空洞,“沒辦法,我這不也是逼出來的麼!”
看著她一臉傷神的模樣,安然有些心疼,安撫道:“陽天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難過,不過我會想辦法的!”
她勉強地露了個笑容,“謝謝你!安然。”
這時一名面目清秀的女服務員端上了兩盤菜,然後對鄭筱抱歉道:“對不起,您點的翡翠豆腐已經沒有了,您看看換下別的可以麼?”
安然一聽翡翠豆腐,心裡邊激動得蕩起了鞦韆,“筱筱,難爲你還記得。”
服務員聽著這話,也不禁莞爾。
鄭筱佯裝羞澀得低下了頭,安然連忙解圍,“兩盤菜已經夠了,不夠的話,我們再喊你!”
等服務員一離開,看著桌上的兩碟菜,都是他最愛吃的,安然的眉眼都樂彎了,“筱筱,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記得我的口味。”
安然喜歡做什麼,喜歡吃什麼,她當然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他的心,俗話說人心難測,安然的心,也同樣。她夾了一筷子菜,送進自己的嘴裡,本想著用這熟悉的味道來掩飾自己的失落卻味同嚼蠟,“我一直都記得。”
安然渾然不知這一切都被鬱曼天聽了個一清二楚,那張人民幣是鬱曼天花了天價購來的超薄迷你竊聽裝置,爲的就是獲取更多的關於安然的秘密。讓鬱曼天意外的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傳達了他想要的東西。同樣也讓他見識到了,但凡是有關於安然利益的,即使對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一樣也能算計在內。不過,安然顯然低估了鄭曉的智商,能把偌大的鄭氏集團經營得井井有條的女人,也絕非善茬!爲了讓這齣戲唱得更生動一點,他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鬧?
爲了避嫌,鄭筱堅持自己開車回去,她不想臨到緊要關頭,又被媒體捕風捉影。
本以爲一切處理得妥妥當當,但是鄭筱沒料到安然竟然把事情越鬧越大,以至於第二天一大早鄭陽天就從電視上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關於他母親小三傳聞。
鄭筱一把攔在了電視機面前,“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視機。
鄭陽天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眼神裡滿是抑制不住的怒意,“讓開!”
她搖頭。
“讓開!”
咬牙切齒。
繼續搖頭。
“哐當”一聲,鄭陽天的柺杖被扔得好遠。
“你讓開!”
鄭筱架不住這樣瘋狂而又執拗的鄭陽天,淚水滑過她的臉頰,她依舊死咬著嘴脣,拼命的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鄭陽天像一頭被徹底激怒了的獅子,一瘸一拐地衝了上去,死死地拽住她的胳膊。鄭筱看著他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地跳起,索性閉上了雙眼,就是不讓開。
在廚房裡做早餐的紅姨聞聲趕了出來,就看到姐弟倆要打架的陣勢,眼淚立馬就飈了出來,“你們這是做什麼孽哦……”
鄭陽天緊閉著雙眼讓淚水恣意地流淌,嘴脣咬得煞白,睜開眼瞪著鄭筱的時候,是極恨了她的,最終卻鬆開了她的胳膊,只聽“啊”的一聲,又是“哐當”一聲,液晶電視已經支離破碎的躺在了地上。
在一旁嚎啕大哭的紅姨,此時也嚇得止住了哭聲,呆愣愣地看著鄭陽天朝門外走去。
“陽天,你聽我說,楊曦阿姨跟爸爸是相愛的,你媽媽不是第三者!”鄭筱幾乎是吼了出來,對於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她是尊敬的,毅然離開一個男人,是要何等的勇氣。在這場愛情的紛爭中,鄭乾纔是罪魁禍首。但是,如今他們都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僅剩的唯一至親,她已經茫然了,不知如何去處理這樣的事情。
“我他媽的不想聽你解釋!”
鄭陽天站在門口,吼道。他是介入別人家庭的女人,生下來的野種。原來,他真的是野種!呵!
鬱曼天意外地出現,攔住了面前這個帶著腿上的清秀男孩,“發生什麼事情了?”
原來他就是楊曦的兒子,鄭陽天。
“你來的正好,幫我勸勸他!”
鄭筱這會急壞了,抓著根稻草就當救命繩索。
“有啥事咱進屋裡頭說!”鬱曼天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勸慰著這個叛逆期延長的大男孩。
鄭陽天下巴擡得老高,執拗道:“我不回去。”
“如果真想替你媽媽爭口氣,這時候就不該鬧騰!還真當自己三歲小孩子,想幹嘛就幹嘛!”沒人跟他說重話,他就拎不起自己幾斤幾兩!
鄭筱沒想到鬱曼天出口這麼惡毒,正想罵他,卻被鬱曼天一瞪,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不動嘴了。
鄭陽天的下巴依舊擡得很高,眼角的淚水卻不爭氣地又冒了出來,倔強地沒用手去抹乾。
“你要真想給你媽長臉,就老老實實地把傷治好,幫你姐打理公司,一起共度難關!哭有什麼用,又解決不了問題。你爸現在在醫院躺著,你知不知道?”
鬱曼天一頓話下來,讓鄭筱鼻頭也一酸,雖然很反感鬱曼天將她的家底抖得一清二楚,但她現在確實很需要有人來理解她,不至於天天神經緊繃,防賊一樣地防著曾經那些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
鄭陽天擦了擦淚,抿嘴問道:“爸爸現在身體怎麼樣?”
鄭筱吸了吸鼻子,眼圈還是紅紅的,“就是血壓有些高,沒什麼問題。你不用擔心。”
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竟然毫不知情,不僅不能分擔還要讓家人擔心,“以後家裡有什麼事,別一聲不吭地自己扛著,我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
鄭筱總算是笑出了聲,感激地望向鬱曼天,一時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把陽天送進房間後,她才覺著有些不好意思,“剛剛……謝謝你!”
“不用謝……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情要告訴你的!”
鬱曼天一臉的猶豫,似乎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讓他……很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