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鄭筱又去醫院探望令狐騰好幾次, 都被顧姚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于顧姚而言,如今令狐騰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醫院里,就像酣睡了的一場夢, 而這一切都是因鄭曉而起, 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鄭曉, 難道戴上面具去扮演一個溫柔得體的未婚妻?
可想而知, 顧姚是不會這么做的。這一次, 鄭曉依舊被顧姚推了出來,不同的是,此刻她的身旁還站著賀程。
她笑得有些落魄, 朝病房里頭呶呶嘴,“你現在該知道, 我為什么一直不帶你來的原因了吧?”
顧姚就像一只紅了眼的小豹子, 見著誰都咬上一口, 如今他也跟著去了,難免讓她覺著是在看她笑話。賀程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甭想太多了,一切肯定會好起來的。”
鄭筱只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就接受了他這片好意。兩人心事重重地上了車,賀程鉆心地開著車,沒再說些其他的事情。車里的空氣有些悶, 她搖了一點縫隙透氣, 這段時間她將令狐騰的病情告知有些朋友, 大多石沉大海, 想到這里, 她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見她依舊一副愁眉不展的憂心模樣,賀程張了張嘴, 終究沒說什么。
車里的氣氛并不輕松,鄭筱輕嘆了口氣后,瞅了一眼也是一臉憂愁的賀程,突然想起了什么,雙眼滴溜溜地在賀程身上直打量,“我說——賀程,你最近不老實了啊!”
她沒來由的一句話,讓賀程聽得心下一驚,都不知道怎么去答她。
“你發什么愣呢!快點老實交代——你把我們家簡潔怎么樣了?”最近都沒見著那丫頭,再結合他最近魂不守舍的狀態,自然覺著他們倆有奸情咯!
賀程沒料到她是在問這個,額間被嚇出來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頃刻又變得涼了起來,對于鄭筱待簡潔的情誼,他是知道的,當下也就據實相告,“目前在療傷中。”
末了,他還不忘加上一句,“你懂的!”
鄭筱翻著白眼送給他一個超大的衛生球,托著下巴又苦口婆心道:“簡潔是個好姑娘,你可別錯過了!”
簡潔是不是一個好姑娘,他姑且不確定,但他唯一明朗的就是——他身邊坐著的女人,時而豪爽著將所有的一切跟大伙分享,時而卻憂慮地將自己束縛在一個狹密的空間里,自己出不來別人進不去。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是替她分擔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兩人回到公司的時候,正好碰上安然。賀程并不喜歡這個市長,所以借口有急事先走了,他今天的目的就是陪陪她而已,接下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證實。
賀程的離去,讓安然的心情大好,對于這個曾經跟她一起鬧過緋聞的男人,他都不歡喜。
安然瞇著一雙桃花眼,在她身上來回打量,看得鄭筱渾身不舒坦,“安市長,不知您大駕光臨,究竟有何貴干!”
他自然把她似嗔還怒的模樣,當做她是在耍小姐脾氣,埋怨他好長時間沒得空來看看她,當下展顏溫和的一笑,“曉曉,最近我實在是忙了些!你瞧瞧,我這不一得了空當,就來看你了么!”
安然永遠都自我感覺太過良好,永遠都不知道什么叫自作多情。但鄭筱也沒打算戳穿他,反而接了上去,“安然,你說咱今天應該吃什么才好!”
一席話哄得安然眉開眼笑,鄭筱的心里卻是萬般滋味,安然的野心太大,她不知道哪一天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絆腳石,然后沒了。
他今天看起來很開心,臨走的時候,她希望他不要送她回家,他竟欣然同意了。
鄭筱一時有些錯亂,到底是生活太簡單了,還是她親手將生活復雜化了?如果一切都跟表面一樣這般美好,是不是就真的美滿了?
她獨自一人走在這大街上,試圖讓冷風將她吹醒。然而世事難料,竟讓她在這兒碰上了許久不回家的鄭陽天,還有在他身畔的郁曼天。
“姐!”
出口叫住她的人,是陽天。
但在看到他身旁的人以后,她欣喜的表情瞬間凍結。
“想不到在這里會遇見你。”
郁曼天禮貌性地跟她打過招呼后,卻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仿佛能夠一眼洞悉她的想法。鄭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怒目瞪了回去,“陽天,跟姐回家。”
鄭陽天不情愿地挪了一小步,恰好站在了郁曼天的身后,他嘟著嘴不情愿地道:“姐,我是真心喜歡這份工作的,我早看出來——你對郁總有別的意思,你別害羞,有什么話就直說……”
誰知道這熊孩子口無遮攔,竟然說她對郁曼天有意思,更要命的還是當著郁曼天的面!鄭筱立馬作勢要撲上去,教訓那混小子!
但平底鞋與高跟鞋的差距,又一次血淋漓地擺在她的面前,除了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溜煙地遠去的背影,和最后的一句讓人吐血的話,鄭曉真不知道這小子身上究竟流著的是誰家的血!
郁曼天一手托腮,饒有趣味地看著怒氣沖天的鄭筱,“別追了,你追不上的。”
鄭筱一聽他開口,頓時血脈膨脹,“要你管!”
不知道為什么,她越是回避那句話,陽天的聲音越是縈繞在她的耳邊,“姐夫,你倆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吧!”
姐夫,我呸!
見她穿著高跟鞋還氣勢磅礴地朝前走,郁曼天不緊不慢地跟在了身后。她的步伐太快,果不其然左腳險些扭到,幸虧他搭手快,不然后果不堪設想。鄭筱溜到嘴邊的謝謝,在看到他臉的那一刻又咽了下去,更不知好歹地甩開了他的手,“郁曼天,你別以為你扶了一把,我就會感激你!”
令狐騰的那次意外,她始終不能釋懷,盡管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就是郁曼天干的。
雖然有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但他郁曼天是一個有風度的男人,怎么會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個人在路上橫沖直撞呢!
鄭筱攔了好幾輛的士,但沒一輛是停下來的,當下氣急敗壞地朝跟在她身后不知廉恥的男人吼道:“郁曼天,你趕緊把我弟弄回來,還有——別自己干了什么事情,心里不清楚!”
她以為自己經歷了那么多,會沉得住氣,但這一刻面對郁曼天,她卻沒能做到。
那種歇斯底里的咆哮,她曾在他的夢里出現過,他時常提醒自己,那不過是一場夢,然而這一刻真真實實地出現在現實里,讓他有些錯愕。仿佛他們相識了許久,卻又陌生。面對她的質疑,郁曼天的心抽搐了起來,此刻的他不敢直視她的眼神,背轉過身,只留下一句話。
“陽天是個很有天分的孩子,我會照顧好他。令狐騰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自始至終,盡管她從未提及過令狐騰的事情,但郁曼天的明朗卻讓她措手不及。或許,她太莽撞了,還是她真的錯了?
不可能,那人的陰狠毒辣手段是她親眼見證過的,他會突然間轉變秉性實屬天方夜譚。
鄭筱一晚上都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思索這件事,直到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還頂著一雙熊貓眼,倒讓大清早來探班的艾草,逮了個正著。
鄭筱端了一杯咖啡過來,打趣道:“打從你進屋一雙眼睛就賊溜溜地看著我,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那我可就問了……”
“瞧把你給樂的,問吧!問吧!過時可不候!”艾草大清早地趕過來,面上如沐春風,她現在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
艾草自然是樂壞了,揶揄道:“快給解釋解釋,你眼睛是咋回事?你一黃花大閨女,平常又保養得當,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運動……”
“我可真服了你的想象力,快說說,一大清早的,你可不是趕著來揶揄我來的吧!”要不趕緊轉移話題,真不知道這姑娘還會想出什么事情來。
經她這么一提醒,艾草才想起自己今天特意來找她的事情。醞釀了好半天,艾草才把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雙眸里是溢不住的幸福,“我……有了。”
鄭筱連忙放下手里的咖啡,瞪大了雙眼盯著她的腹部,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是說真的?這孩子是誰的?”
“我像是那種朝三暮四,沾花惹草的主兒么?”艾草不滿的嘟起了嘴。
孕婦的脾性果然不好掌握,鄭筱趕緊自己掌嘴了幾下,艾草還是不樂意,“你那是撓癢呢!”
“艾草,你還有完沒完!趕緊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鄭筱的眼睛是一刻都沒從她的肚子上移開,前兩天還陰郁著的女人,隔幾天就放晴了?
“難怪這么大一公司,你也能從內到外整得井井有條!到底是個賊精的婆娘!”艾草笑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鄭筱的瞳孔驀然瞪大,繼而笑道:“我新姐夫是哪個?”
那個渣男能夠答應放手,倒也算是做了件人事。
艾草的神色卻又淡了下去,半晌才道:“這孩子是他的。”
她當然知道艾草嘴里的那個他是誰,就是艾草的那渣男丈夫。但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艾草了。總不能說,恭喜你終于擺脫了渣男,恭喜你當了單親媽媽吧?
“你不用覺得為難。”艾草說罷,煙癮又犯上了,但自從得知肚子里還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便戒了。這會心情有些郁悶,才道:“有煙沒?給我一根就夠了!”
為了劉真,艾草也染上抽煙的毛病,倒不是覺著煙有什么好處,但抽上了,也就不想再戒了。如今艾草把隨身帶的香煙都擱置一旁了,想必也是為了肚里的孩子吧。鄭筱瞪了她一眼,連艾草端在手里的咖啡也沒收了,“你可是當媽媽的人了,凡事都要念著孩子,煙……你想也別想了!現在有什么打算?”
“我今天來,一是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二呢,也跟你知會一聲,我回老家那邊養胎去了。以后別整得我跟人家蒸發似的,就成了。”
“這事兒……他知道么?”
“不知道。反正有或者沒有,他也不在乎。”
艾草走的時候,鄭筱還在尋思,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沒有感情,怎么會孕育出肚子里的那個?盡管艾草將那晚的風流韻事說得云淡風輕,即使真的喝了酒,那也只是壯了點膽兒而已。
哎,有些事兒,誰又能說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