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蒼南縣,五郎山,梁王殿。
大梁王看著階下面色入土的眾妖,心中哀嘆。他何嘗不知自己手下這些妖怪加起來,也抵不過羅侯一根手指,但是他們十大妖王,都是在當年羅侯被封印之后倒戈相向,才能在正道后來的清算中幸免。再加上之后正道莫名其妙地折損了許多高手,他們借機起家,逐漸成為稱霸一方的妖王。如今羅侯脫困,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這些叛徒。這些手下雖然廢物,好歹也能當炮灰使喚。
只有姬夜羽巍然不動,俊美的面容如同一座冰封的雪山,看不出絲毫喜怒。
看到自己的愛將如此鎮(zhèn)定,大梁王心里才踏實了一點:“幸虧還有夜羽,不枉我這么多年來一力栽培。”他心里煩躁不安,對著自己這幫手下狂吼:“都聾了嗎,羅侯要來了,你們還傻站著,筵席散了散了,下去干活。”一眾大妖頓時做鳥獸散。
姬夜羽走近前去,對大梁王傳音入密:“大王,事情已經(jīng)辦妥,東西也帶來了,是不是現(xiàn)在就著手布置。”大梁王沉聲道:“辛苦你了,這就開始準備吧。”嘆了一口氣:“夜羽,本王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當年收留你是我畢生最明智的一件決定,這些年來你為本王東奔西走,勞苦功高,這次又全靠你,本王才有把握對付那老怪物。本王答應(yīng)你,等這件大事了結(jié),那幾個混賬行子的地盤,你可隨意挑選,本王也正好借機立威。”
姬夜羽神色不動,只是恭謹?shù)乇┒Y:“那屬下就先去做事了,大王萬安。”說完這番話,他躬身后退,一直退走到大殿門口,才轉(zhuǎn)身離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大梁王欣慰的點點頭。
兩天之后,依舊是梁王殿,大梁王獨坐殿上,兩側(cè)席位上依舊是那一群大妖,只是氣氛再不復前日的一派祥和。眾妖一個個表情肅穆,連最喜放浪的龍吟也不敢多說話。
唯獨姬夜羽不在殿中,一些大妖覺得奇怪,但見到大梁王的神色,一個個不敢多問。
此時已近深夜,但殿中處處燭火,梁王寶座前的桌案上,甚至還擺著幾顆夜明珠,將這廣闊的宮殿映照得如同白晝。大梁王冷著臉,一口一口喝著悶酒,眼睛赤紅的盯著大殿門口。
遠山之巔傳來一聲長嘯,聲震屋宇,在大殿里反復回響,令殿中群妖一個個心中惴惴不安。這些妖怪多數(shù)都沒見過羅侯,但是妖皇威名實在是深入人心,如今聽說本尊駕到,如何能不惶恐。
那嘯聲連綿不絕,聲音越來越近,殿中有幾個大妖的臉色已經(jīng)如同豬肝也似,握著法器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顫抖。大梁王根本就不去管這些丟人敗興的手下,只是一個盡的喝著悶酒,臉上的神色詭異至極。
一道金光從天外飛來,落在大殿正中的位置,化作一位紫袍華服、銀白披風的高大男子,他背負雙手,一雙深邃的眼眸里閃耀著森寒的目光,眼神在場中諸妖身上轉(zhuǎn)了一圈,這才徐徐開口:“好一頭狼妖,三百年不見,居然也稱王了。這世事,還真是無常啊。”
他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話音剛落,只聽撲通兩聲,竟是兩名大妖見到羅侯本尊,為他氣勢所迫,一時支撐不住,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大梁王臉色難看至極,也顧不上斥責這兩名手下,站起身來,兩眼直直地盯著來人:“三百年不見,羅侯大人風采依舊,六指狼特為大人賀!”
羅侯的眼光在他臉上停頓了,似乎要看穿他的內(nèi)心:“金錢豹、撲天雕、九尾狐、六指狼、雙翼虎,當年本座麾下山字營五大斥候,到如今就剩你一個了吧。這么多年,你是越混越回去了,在五郎山放了那么多蝦兵蟹將,以為就能攔得住我嗎?”
他強大的氣勢放出,整個大殿都籠罩了一層威壓,逼得眾妖喘不過氣來。隨著他這番說話,“撲通”之聲連連,又有幾位妖怪跪倒,每多一人倒下,就帶動更多的人放棄抵抗。終于整個大殿,還站著的人,就只剩羅侯和大梁王。
羅侯哈哈大笑,似乎極為快意:“看看你收的這些手下,真是丟人到家。你就這點伎倆了嗎,看來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比你那幾個兄弟,差得太多了。”他臉上顯出一絲緬懷的神色,不過只是一瞬間,又恢復了固有的陰冷威嚴。
大梁王忽然又坐了回去,看也不看跪下的眾妖,臉上浮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本來就沒指望山下那些關(guān)卡能攔住大人你,更沒有指望過這些廢物點心,能派上什么用處。大人如果一定要問,我只能告訴你,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大人相信,這些就是我對付您的全部手段。”他這番話說完,身下的寶座紅光一閃,頓時連人帶椅一同消失。
羅侯一聲冷笑:“區(qū)區(qū)一套傳送法陣,就以為能借此脫出本座的手心嗎?我可以原諒你的背叛,但是我無法原諒你的無能。既然你已經(jīng)徹底成了廢物,那本座今天就毀了你的元嬰,免得留在世上丟人現(xiàn)眼。”
大殿的門窗突然同時關(guān)閉,屋頂處光芒大盛,籠罩了整個殿內(nèi)。大梁王的聲音從殿外遠遠傳來:“羅侯大人,真對不起又讓你失望了,這十二都天神煞大陣配合佛門心燈,只怕今天,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他的語氣里滿懷得意,連原本的一絲恭謹也蕩然無存。
羅侯不動聲色:“十二都天神煞大陣,你這是從哪搞來的西貝貨,東施效顰,貽笑大方。嗯,這佛門心燈倒像模像樣,看來你還下了血本。”
大梁王一陣狂笑:“想不到羅侯大人現(xiàn)在還有心思說笑,不怕告訴你,百年前我為何要在這里落腳,就是因為這里有當年避塵大師封印五大狼王的地方,這五郎山本就是五狼山,只是避塵大師封印狼王以后,才以訛傳訛,把避塵大師的俗家稱號楊五郎,當做這大山的名字。而我,就是五大狼王的幼弟,所謂六指,不是指我有六根手指,而是因為我排行第六,其實,應(yīng)該叫六只狼。”
“避塵大師當年見我年幼,沒有作惡,所以放我一條生路。后來我投入大人麾下的時候,大師已經(jīng)坐化歸西。但我知道大師為鎮(zhèn)壓我五位兄長,修建了這座寶和寺,還留下了他從五臺山帶出來的佛門心燈。后來大人被封印,我為了自保,倒戈投敵的時候,就知道總有一天大人會出來,所以就開始謀劃萬全之局。”
“我知道這寶和寺是為鎮(zhèn)壓我兄長而設(shè),于是便血洗了寺廟,占山為王。只可惜我五位兄長修行不夠,已經(jīng)被佛門心燈耗盡元氣,魂飛魄散。但是這心燈也落入我手。于是我招兵買馬,在這里重修寶和寺。在我將其改造成梁王殿的時候,就費盡心機弄到了十二都天神煞的陣圖,雖然只是殘本,但是照此布置的梁王殿,加上佛門心燈,應(yīng)該足夠煉化你這位妖皇陛下了。”
大梁王越說越是得意,他本來也不是如此多話之人,但是羅侯給他的心理壓力實在太大。自從得知羅侯出山,他就終日惶恐不安,唯恐哪一天就突然身首異處,神魂俱滅了。而如今眼見這平生最害怕之人,竟然被自己設(shè)計暗算,身陷牢籠。他實在忍不住不多說幾句,借此發(fā)泄自己的恐慌。
羅侯無奈地聳聳肩,沖著殿外喊到:“兄弟你也看到了,我這些手下還真是處心積慮的要對付我啊,你還在等什么呢?”虛空中一道耀眼的劍光化出,出現(xiàn)之時就已經(jīng)在大梁王身后。劍光繞著他的脖子只是一轉(zhuǎn),大梁王首級沖天飛起,鮮血濺射而出,無頭的身體應(yīng)聲而倒。
蕭重光的身形隨之閃現(xiàn)在尸體旁邊,手里拿著一方布帛,輕輕擦拭著劍鋒。他沖著羅侯白了一眼,懶洋洋地說道:“不是你非要逼我出手,誰又能真的暗算到你。”
羅侯哈哈大笑:“兄弟,你這一手無形劍遁,可真是越來越凌厲了。不過,咱們的賭約還沒完呢,這六指狼雖然殘廢了點,可卻是貨真價實的元嬰修士,你這一下對他而言,只是皮外傷而已。”
“現(xiàn)在才說已經(jīng)太晚了。”大梁王的尸體倏忽不見,再次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完好無缺地站在蕭重光背后,大手挾帶風雷之聲,朝對方頭頂抓落。“我還想詐死看一看是何方神圣,原來只是個筑基巔峰的小道士,太讓我失望了。”
蕭重光身形一晃,在大梁王爪子落到自己頭上之前,已經(jīng)一步踏出,隨即他的人影就在空中消散。大梁王微微一怔:“還真是無形劍遁,有意思。”他張口一吐,一道烏光飛出,在虛空中盤旋了一圈,隨即化作萬千星光,四散開來。
“區(qū)區(qū)筑基修士,就算越階練成無行劍遁,又怎么躲得過我這配合小衍神算的含沙射影。”隨著大梁王這一聲冷喝,蕭重光的身形在十丈之外的高空閃現(xiàn),隨即好似被一股力量牽扯住,一個趔趄摔到地上,身形頗有些狼狽。
他手中依舊捧著那柄長庚劍,劍身上金光燦燦,映照著他那一臉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果然跟元嬰修士的差距還是太大啊,不是手段可以彌補。”他臉上并沒有沮喪,只是帶著一種探究的神情,轉(zhuǎn)身看向羅侯:“你還等什么,想看著我笑話嗎?”
大梁王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眼前,依舊是那雙大手,帶著滔天的罡氣,封鎖了他所有遁逃的可能。聽了蕭重光的話,雖然自信羅侯絕無可能脫出牢籠,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朝后看了一眼,于是就看到一幕令他魂飛魄散的場景。
就在自己身邊,羅侯衣帶當風,長發(fā)飛舞,一臉神秘的微笑,而他那只勾魂奪命的右手,已經(jīng)按在自己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