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島一方又驚又喜,想不到會發(fā)生如此變故。那龍三太子敖禮臉色鐵青,本以為到手的勝場,居然莫名其妙丟了,真是令人扼腕。
只有何無畏面不改色,他早就知道自己這位七師弟大智若愚,習(xí)慣以魯莽形象示人,實則心思縝密。他那熟銅棍看起來是件普通法器,實則早已被他祭煉成混元一體,與他自身元嬰契合。這是紅發(fā)老祖秘傳的一門身外化身道法,本來修士至少要到分神境界才能祭煉身外化身,但紅發(fā)老祖這一門秘術(shù)別有洞天。修煉之前,先分離出自身一分精血,凝聚第二元神,附著在一件法寶之上,再以秘法衍生壯大。修煉出來的身外化身,并不以威力見長,只是能在關(guān)鍵時刻替代本尊,迷惑敵人。
趙元朗特意在熟銅棍上祭煉第二化身,就是因為這件寶物材質(zhì)特殊,千錘百煉,雖然鋒銳不顯,但是防御奇高,能承受驚人的傷害,幾乎可以說是給自己的分身披上了一件萬法不侵的鎧甲。而熟銅棍的外形配合他刻意做作出來的愚魯模樣,更令對手防不勝防,萬萬想不到這樣一條野蠻粗魯?shù)膲褲h其實是個心思細(xì)膩擅用幻術(shù)的高手。
方才水涵瑤祭出暗藏的殺手锏,玉如意演化七寶蓮臺,想要將對手罩住煉化。卻不料趙元朗等的就是這一刻,騙對方全力施法對付自己留下的身外化身,而他卻出其不意掩其不備,施展大擒拿手段將水涵瑤生擒。
趙元朗變身巨人,大手將水涵瑤捏在手心,掌中元氣凝聚,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只待一個狠手就要將這女妖擊殺。那水涵瑤自命必死無疑,面色慘白,雙目緊閉,心道:“我不給人留活路,如今別人也不給我留活路,到底還是自己誤了自己。”
趙元朗凝視她良久,卻沒有下手,忽然哈哈一笑:“罷,罷,你這小娘皮下手狠毒,我本要將你打得形神俱滅,姑念你是草木成精,一身修為得來不易,今天且繞過你這一遭。”大手一張,將水涵瑤遠(yuǎn)遠(yuǎn)地拋了出去。這女妖滿臉羞愧,掩面而去。
何無畏縱身而出,拍拍趙元朗肩膀,兩人相識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水族中人喧嘩一陣,又復(fù)歸于寧靜。卻是敖禮縱身而出,高聲喝道:“看來這最后一場,要由我和這位何道兄分出勝負(fù)了。”
何無畏放開趙元朗,大步跨出虛空,與龍三太子爭鋒相對:“如此甚好,你我就手底下見真章吧。”張口吐出一顆圓滾滾的珠子來,飛到虛空之中,化為一尊通體金黃的玲瓏寶塔,放出萬道金光。只見他口中念念有詞,那尊寶塔隨著他的催動,立時演化千般異獸,萬種神通,種種變化,紛至沓來。
龍三太子見他這般神威,大叫一聲:“好手段。”也不見他怎么動作,身前憑空躥出一口丈許長的金色巨劍,神光熠熠,氣勢非凡,隨著他手指輕點,在空中翻飛騰挪,千變?nèi)f化,頓時將何無畏那尊黃金寶塔演化的種種神通一一化解。
這一場斗法若是境界高低,其實反倒不及化名黑白子的墨茗與重光的那一場師兄弟切磋,只是何無畏數(shù)百年苦心修持,不獨道行高深,法力積累尤其渾厚。而龍三太子在南海龍王敖丙的九子之中,素來允稱道法第一,比那練成了小五行滅絕神光的敖?jīng)_尤甚,故此在有心越過自家二哥,繼承龍王大位。兩人這一場比試,境界雖然不及墨茗,但是場面壯觀,氣象華麗,令旁觀之人目不暇接。
何無畏這尊寶塔乃是他采集五金精華融合西方寒鐵,在紅發(fā)老祖的煉造坊里祭煉了上百年才成型,名為萬化真如玲瓏塔,能收攝天地元氣,演化無窮手段。此對敵之時,只需放出寶塔,念動口訣,寶塔自身就能吸附周圍天地間游離的元氣,凝聚成種種法術(shù)神通,直似無窮無盡,無止無歇,乃是道門第一等花哨的法術(shù),用于斗法也是花樣百出,若是對手比自己低了一個層次,那就是純粹的碾壓,更彰顯施法之人的威風(fēng)煞氣。
只見何無畏大袖飄飄,手捻法訣,舉手投足之間,那尊寶塔就施放出種種幻想神通,時而激發(fā)萬丈雷光,時而召喚上古異獸幻形,時而又是億萬劍光飛舞。那龍?zhí)訁s翻來覆去就是一把飛劍,飛舞騰挪之間破解對方法術(shù),大有一劍破萬法之勢,只是聲勢上遠(yuǎn)不如何無畏威風(fēng)凜凜,直似天神下凡。
重光這廂已經(jīng)跟墨茗聊得很是熱絡(luò),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兩人都是昆侖最杰出的弟子,墨茗固然比重光多了六十年的修行見知,而重光對許多道法神通的領(lǐng)悟,對他也大有啟發(fā)。
何無畏與三太子斗法正到酣處,墨茗一時興起,對重光傳音道:“蕭師弟,你看這兩人斗得如此激烈,一會誰能勝出?”重光道:“這位何道兄法寶厲害,道術(shù)精奇,龍三太子的御劍之術(shù)雖然了得,但看氣勢已經(jīng)完全被壓制,以何無畏的道行法力,只怕壓垮龍三也綽綽有余吧。”
墨茗詭異地一笑:“師弟你有所不知,南海龍王敖丙的九個兒子里頭,除了長子當(dāng)年夭折之外,剩下的就以這龍三太子敖禮道行最高,他真正的神通可不是這手御劍之術(shù)。雖然目前還處在下風(fēng),但一會必然有變故發(fā)生,令勝負(fù)逆轉(zhuǎn)。”
重光急道:“師兄難道不能想想辦法,若是給他們贏了這一場,那陷空島豈不是要交出定海神鐵。”墨茗問道:“師弟你跟這幫陷空島中人交情很深嗎,為何要幫著他們?”
重光伸手暗指陸吾:“其他人倒沒什么交情,不過這位陸吾陸道友與我頗為投緣,現(xiàn)在紅發(fā)老祖并不在島上,定海神鐵也下落不明。我不忍心見他的師門遭殃,所以才出手相助。若是師兄方便的話,不妨通融一下。”
墨茗道:“我?guī)瓦@何無畏贏了這一場不難,只是這場輸贏其實沒有任何意義,龍族大軍集結(jié),早就下定決心要踏破陷空島,取走神鐵。就算何無畏這一場斗法贏了,龍三太子也必然反悔的。何況,”他頓了一頓,這才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龍族來的不止這一隊人馬,除了二太子受傷在龍宮休養(yǎng),三太子和五臺子帶領(lǐng)我們這些客卿在東面佯攻之外,其他幾位早就在西面埋伏很久了,這時候,只怕已經(jīng)登上陷空島多時了。”
重光聞言大驚失色:“這可如何是好,師兄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墨茗道:“龍宮稱霸南海數(shù)千年,豈是幸致。南海龍王敖丙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連紅發(fā)老祖也不是對手,我雖然這些年煉就神通,但是在龍宮招攬到底客卿修士里面,也只能屈居第三位,還有兩人法力猶在我之上,現(xiàn)在正跟隨另外幾位太子在西面登島,據(jù)說南海龍王本尊都已出關(guān)。這次就算我想幫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陷空島的覆滅,是早已經(jīng)注定了。以紅發(fā)老祖的修為,逃生應(yīng)該不難陷空島其他人,恐怕也只有那四大弟子可以逃脫,其他人都不能幸免了。”
“為何修行界中,到處都是勾心斗角,找不到一片安樂土呢。”重光一聲長嘆,“每天所面對的都是打打殺殺,說什么證道長生,其實一個個蠅營狗茍,爭名奪利。難怪修行界上千年來也不見有人飛升。”
墨茗臉上現(xiàn)出一絲異色:“師弟你看得很透徹啊,不過知易行難,只有事情降臨到自己頭上,才知道有些話說起來簡單,當(dāng)真輪到自己的時候,你可能比其他人更執(zhí)著,更放不下。”他庫笑一聲:“當(dāng)年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放不下一時名利,只為了敗給那個叫陸九幽的青城弟子,一時激憤之下就離開昆侖,四處游歷,只想一雪前恥。一直到四十年后煉成元嬰,這才頓悟昨日之非,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其實我今天沉淪南海,混跡龍宮,也還是有東西放不下,今日聽你師弟你這么說,令愚兄愈發(fā)覺得自己俗不可耐了。也罷,等下我設(shè)法助你一臂之力,看能否化解這場危難,至于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不過事先說好,等此間事了,無論結(jié)果如何,師弟你一定要顧全自身,不要意氣用事。我也會在此處告別龍王,再去尋求天人大道。”
重光連聲稱謝,此時何無畏已經(jīng)與龍三太子斗了上百回合,無論何無畏的玲瓏寶塔使出何等道術(shù)神通,統(tǒng)統(tǒng)被三太子化解,雖然這寶塔自身能凝聚天地元氣,不傷使用者自身氣血,但這么多法術(shù)施展下來,何無畏也有些焦躁。
他心中發(fā)狠,催動法訣,那萬化真如玲瓏塔沖天飛起,瞬間長成一座小山峰大小,朝著龍?zhí)赢?dāng)頭壓下,此時何無畏背上青虹劍脫鞘而出,化作一道青光疾奔龍三太子正面胸口。
龍三太子大喝一聲,胸前巨劍高高飛起,頂著那玲瓏寶塔,同時張口吐出一道細(xì)小的金芒,撞在青虹劍的劍光上,竟然把偌大的青虹劍撞開了,順著來路倒飛回去。
何無畏吃了一驚,想不到龍三太子不單劍術(shù)精妙,法力也是如此渾厚,那一道細(xì)芒分明是一根飛針,卻蘊含了排上倒海一般的法力,自己的飛劍竟不是對手。
他抽身疾閃,那倒飛而回的青虹劍被他輕輕一抓就回到他手上,跟著劍光一轉(zhuǎn),磕飛了緊隨而來的飛針,頓覺針上附著的詭異法力滾滾而來,侵入他五臟六腑,胸中氣悶難耐,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子午火云針?”何無畏輕聲喝問,三太子卻不答話,只是一臉興奮地看向西方,在那里一道五彩光華正沖天飛起,光芒照耀四方,他哈哈大笑:“何無畏,你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