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一眼望見這黑白子,心中頓時大爲驚奇:“這人究竟是什麼族類,怎麼一絲妖氣也無?”那黑白字走到衆人跟前,團團做了一個揖:“貧道海外散修黑白子,哪一位高人前來指教?”他禮數做得周全,但是這一聲大喝聲聞百里,隱隱有天龍禪唱之音,示威之意昭然若揭。
黑白子這一聲大喝之下,陷空島一方衆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無人出陣。紅髮老祖出身旁門,所學並非道家正宗,法術神通難免有駁雜不純之憾,而這黑白子一臉清氣,道氣盎然,那一聲呼喝之中竟包含了佛門聲聞神通,最是剋制邪道法力,雖然有幾個修士法力道行不在黑白子之下,但是道法相剋,自忖並無取勝把握,不敢冒昧出來迎戰。
何無畏見到一衆同門冷場,暗歎一聲,就要自己出戰,卻忽然聽到自己耳邊一聲低語:“何道兄,我來吧。”眼前一花,蕭重光已經出現在陣前,正對著黑白子:“散修蕭重光,向閣下討教。”
黑白子一聲冷哼,揚手就是萬道金光打出,重光發出流符真劍一一接下,心中卻是驚異不定。這黑白子所使的法術,正是道門先天離合神光,乃是記載在崑崙玉樓十二章中的秘訣,重光當初也曾勤修苦練過一陣,對這門道法最是熟悉不過,這黑白子又是從何處得來?
他以流符真劍對先天離合神光,這兩門都是道家頂級神通,本質無分高下,但是黑白子道行高深,元氣比重光精純了何止十倍,若非重光的坐忘功元氣特殊,能在五行之間任意轉換,當場就抵敵不過。眼下兩人暫時無分軒輊,就是在拼自身法力的積累,但這黑白子法力雄渾無比,如汪洋大海,無止無歇,重光只覺得對方攻勢如驚濤駭浪,一陣高過一陣,心知再這樣下去自己勢必被對方活生生壓垮。
他心念電轉,身形在原地驟然消散,下一刻已經出現在黑白子身後。劍光在虛空中一繞,斬向對方脖頸。那黑白子不閃不避,只是一個轉身,離合神光直擊重光正面。此時一道流符真劍已經欺近黑白子身邊,就在將要斬到黑白子身上時,突然散逸,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重光已經被對方離合神光擊中,好在他已經氣運全身,生生受了對方這一下猛擊,口噴鮮血,向後一個翻身退出四十餘步。
他這一下吃驚比先前尤甚:“顛倒乾坤五行移行大1法!”如果說對方會離合神光,還可以解釋成其他道派旁門另有真傳,那這門能顛倒陰陽,混亂五行,將人與物及空間任意轉換挪移的法術,鐵鐵地是崑崙獨傳,而且還是崑崙秘藏中的至高道術之一,連玉樓十二章中也沒有記載,整個崑崙上下,傳說練成這門道術的也只有沖虛掌教一人,這黑白子從何處得來?
重光心中驚疑不定,那黑白子卻沒有遲鈍,眼見重光已然受傷,雙腳踩著海浪掩殺過去。這一次他沒有再用離合神光,身形飛遁的同時,背上長劍出鞘,化成一道青色蛟龍,電光繚繞,聲勢駭人。
眼看那青色蛟龍已經追到重光背後,陣陣龍吟近在咫尺,重光心知不敵,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轉身也是一道金光飛出,正與空中那蛟龍相撞。
那青色蛟龍的去勢被這道離合神光緩了一緩,隨即聲威復振,重光就藉著這片刻的延遲,使出無形劍遁,靠著這道門最快的一門遁法,躥出四五里外。
那蛟龍去勢如風馳電掣,重光遁走的同時,已經如跗骨之蛆一般跟上。此時那黑白子也是一個疾閃,竟然在瞬息之間趕到重光前頭,右手伸出,手臂暴漲丈餘,在虛空中演化出一隻巨大的手掌,正是重光最熟悉不過的先天一氣大擒拿,朝重光當頭抓下。
重光在間不容髮之際,身形硬生生往後平移了三尺,躲開了這一記撲擊,此時黑白子飛劍化身的蛟龍趕到,撞在重光護身的罡氣上,將他打得鮮血狂噴。他藉著這巨大的衝擊力在往後疾退,那蛟龍卻並未追趕,而是回到黑白子劍鞘之中,又恢復了飛劍的外形。
重光連退了四五丈距離,才穩住身形,急忙運氣調息。這一場鬥法卻是他輸了,那黑白子不爲己甚,拱手笑道:“承讓。”轉身退了下去。重光回到陷空島陣營,閉目調息,也不去管那些陷空島修士對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本來重光若不出戰,陷空島一方就只能派出最強的何無畏,而即便是何無畏對上那黑白子,也並無勝算,至於其他人,甚至連出戰的勇氣也無。換而言之,這一場陷空島方面可謂是輸定了。
然而現在重光替陷空島鬥完這一局,令何無畏可以保留實力,延續到下一場,但是陷空島修士並沒有感激他,反而因爲他輸掉了,對他隱隱有埋怨之意。重光本來並不欠他們的,但他給了對方一個希望,對方就認爲他應該把這個希望實現,所謂升米恩鬥米仇,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何無畏還好說些,畢竟是陷空島衆弟子之首,並沒有失態,低聲問了一句:“蕭道兄,傷勢如何?”重光微微點頭道:“無妨,可惜輸了這一局,接下來要辛苦何師兄與趙師兄了。”何無畏轉身朝向另一人,大聲喊道:“趙師弟,接下來就有勞你出戰了。”
人羣中一條七尺昂藏大漢應聲而出,正是陷空島七弟子趙元朗。這時候對面水族也推出另外一位元嬰級數的大妖,卻是一位嬌滴滴的女郎,開口便道:“這位趙先生,小女子水涵瑤領教高招。”
趙元朗也不客氣,擡手招出一根熟銅棍,卻是他慣使的兵刃。那銅棍被他高高拋起,只聽他大喝一聲,棍身頓時漲大到七八丈長短,磨盤般粗細,虛懸在半空中,朝著那水涵瑤當頭砸下。
水族一方頓時有人發出一聲輕笑:“原來是個推磨的。”卻是在笑話這趙元朗身爲修士,手段卻粗野不堪,似乎全是仰仗蠻力。那趙元朗也不臉紅,那熟銅棍在他操控下猶如活的一般,倏忽進退,時大時小時進時退,又不懼水火,一時之間倒也將那水涵瑤壓制在下風。
重光正在凝神運氣,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招呼,卻是有人在傳音入密:“這位師弟,敢問是崑崙哪一位師叔門下,可否報上師承。”他心中一動,知道自己猜測的沒錯,凝神察看,果然見到水族陣營之中,那黑白子隱隱在向自己示意。
原來方纔重光與黑白子鬥法之初,已經察覺對方身上毫無妖氣,後來見對方使出離合神光跟顛倒乾坤五行移行大1法,更加確定此人乃是道門修士,崑崙弟子,絕非南海水族。他不知對方根腳,但當時情勢危急,兩人道行天差地別,因此在危機關頭憑著受傷,也要使出離合神光和無形劍遁,暗示對方自己身份。
果然那黑白子見狀,就知道重光與他師出同門,當下只是贏了鬥法,而及時收回了飛劍,沒有真正傷他。刺史見重光瞑目打坐,便偷偷傳音入密,與他暗通訊息。
重光既然確定了對方位置,當下傳音入密回去道:“在下乃是玉虛峰赤山真人弟子,蕭逸蕭重光,敢問是哪一位師兄在此?”黑白子的聲音又驚又喜:“原來是赤山師叔門下的蕭師弟,我乃是沖虛掌教座下二弟子墨茗,我下山之時,師弟你還沒入門咧。”
重光大吃一驚:“原來是墨師兄,小弟在山上久聞你大名了,真是如雷貫耳。”兩人這一番絮叨,頓時把各自來歷和底細交代了個大半。
原來墨茗當年在天下新秀大會上屈居第三,後來痛定思痛,決意下山苦修。他一身崑崙道法,已經盡得沖虛掌教真傳,只是火候未足。下山以後,四處遊歷,領略山川湖海,大野龍蛇,體察天地日月,風雲雪霜,又化名黑白子,變換模樣,四處尋人鬥法,也不知道經歷多少奇遇,歷經多少辛苦,終於在七十歲那一年突破元嬰
之後他覺得在中土已經沒有進步的餘地,索性造了一隻木筏出海,遊歷五洲四洋,以凡人之力對抗天地之威,無數次在海中領略驚濤駭浪,不止道行勇猛精進,手段神通也是機變百出。
至於墨茗爲何會進入南海龍宮,成爲龍王敖丙座下的客卿長老,他並沒有細說。但看他言辭閃爍,重光心知對方必然是有不可輕易告人的秘密,也知趣的沒有多問。雖說兩人通過道法及談話,確定了對方同門師兄弟的身份,但初次見面,當然不會完全信任對方,保留一些底牌,也是分所應當。
這時候那趙元朗已經和水涵瑤鬥了三十餘回合,那水涵瑤的法寶乃是一件蓮花形的玉如意,能御使兩儀元磁真氣,法力正宗至極,竟不帶一絲妖氣。只是她本人卻隱隱帶有一股嫵媚之意,也不知是何物成精作怪。
趙元朗的熟銅棍亦是海外寒鐵煉就,雖然看著笨重,其實卻是一件厲害的法寶,上面祭煉有八八六十四重禁制,能催動風雷二象,隨著他揮動之間,風雷疊加,聲勢駭人。
那水涵瑤接連施展兩儀元磁真氣化解了趙元朗的攻勢,突然一聲嬌喝,玉如意脫手飛出,化成一朵巨大的白蓮,朝趙元朗當頭砸下,如一座巨傘一般將他全身覆蓋。
那白蓮罩住趙元朗,在海中撲騰不休,顯然是趙元朗在其中橫衝直撞,想要衝出圍困。陷空島諸人眼見又要輸一陣,一個個唉聲嘆氣,神色不豫。只有何無畏面無表情,如一座石雕一般不發一言。
水涵瑤全力施法,要壓制趙元朗的掙扎,突然間背後憑空冒出一個巨大的人影,大手一抓就將她攬在手心,跟著一聲哈哈大笑,聲音震驚四方,卻是那明明被壓在蓮花之下的趙元朗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