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姬趕到御醫房的時候,正趕上無中生帶來的童子在給兩個小王子變魔術。釵姬因爲事關緊要,擡腿就要進屋,卻不料這個時候,那童子忽然回頭瞪了釵姬一眼!這看似簡單的一瞪眼,釵姬卻像被一道閃電劈中,眼睛短暫失明。同時釵姬覺得童子似乎在瞬間看透了整個自己,就像幼年時候自己在佛堂徹底敞開心扉,感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袒露在佛祖面前的時候一樣。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以至於釵姬邁出去的一條腿竟再沒有前移,無力地落在了門檻上,整個人也差一點就跪了下去!
童子給王子兄弟變的是個極簡單的魔術:一條手帕蓋在左手上,吹口氣變出一根豎著的食指。這糊弄人的玩意誰都會,不過之後就不同了!手帕再蓋上左手,揭開變成兩根豎立的食指。王子兄弟當然想不通了,抓過童子的左手來看,卻發現童子的左手明明長著六根手指!就在王子兄弟露出鄙夷的神情時,童子又將手帕蓋上了左手,再一揭開,他的左手赫然又變成了五根手指!
“呵呵!能再次見到無中生大師的絕技,在下此生無憾了!”老醫官李炳浩長笑。
無中生微微一笑,嘴脣微微蠕動著,卻沒有發聲。釵姬和李炳浩順著無中生的目光看去,見那童子也是嘴脣蠕動著,兩人似乎在無聲地交流著什麼。好一陣,無中生才點點頭,坐在椅子上衝門口的釵姬點頭:“這位可是內宮總管大人?”
難道是傳說中的傳音入密?李炳浩疑惑了,如果說無中生會傳音入密,那並沒有什麼稀奇??墒沁@童子……不過沒過多久,李炳浩就確信了,這童子也極不簡單!
無中生的架子擺得頗大。這釵姬怎麼說也是國王身邊的紅人,平日裡王公貴族們見了她是和藹地招呼的,什麼時候受過一個平民的冷遇?不過釵姬現在已經不敢做作,剛纔只是無中生童子的一個眼神就令她幾乎靈魂出竅!
“見過無中生大師!”釵姬碎步上前,款款作了個揖。見識過了童子的手段,釵姬索性也不保留,隱約間流露出自己對邀請無中生大師進宮看病的擔憂。
“哦!”無中生大致弄明白了,沉吟一會,嘴脣卻始終無聲地蠕動著,好一會才道:“我有一個提議,其實也不用我本人覲見國王,我身邊的童子跟了我有段時日了,學得我不少精髓。就麻煩釵姬總管給他換身宮內服侍,帶他去國王病榻前轉一圈看看。若是國王的病我能看得了,童子自會回覆我,然後我再前去。如此一來,大家都省卻了不少麻煩?!?
“這倒也是個辦法!不過這一來二去的,不會耽擱了給大王看病的時間吧?”釵姬點點頭,臉上卻還寫滿了憂慮。
“如果大師決定這樣,依老夫看,不如讓八王子帶令徒前去更好!”
“對!”釵姬嫣然一笑,就要帶童子去換衣服。
“總管稍候!”無中生這時候站起來,走到兩位小王子麪前,微笑道:“兩位王子,想不想學剛纔的魔術?”
“想!”兩個小王子齊聲回答。
“還不快拜見師父!”老醫官李炳浩連忙趁熱打鐵。
見兩位小王子乖巧地行拜師禮,無中生也沒有拒絕,李炳浩無聲地笑了,又道:“待老夫稟明小王子的母妃,大師不如就留在王宮!如此一來,也方便教導兩位王子。”
“這個稍候再說!若是治好國王的病,在下肯定會在泰王朝盤恆一段時間。若是可能,在下還會召一些佛、法高人同來!”
“那好極了!”李炳浩哈哈笑著,眼睛都瞇成了一線。他知道無中生人緣極好,和許多佛門高手、法師都是朋友。
“兩位王子先站定,閉上眼睛!”無中生伸手示意李炳浩和釵姬稍安勿躁,讓兩位王子把後背留給童子。隨即,李炳浩和釵姬二人就見到了兩人有生以來最詭異的一幕!
只見童子伸出一雙稚嫩的小手在虛空連連點畫,突然雙手變爲爪勢,虛虛向兩位王子按下!微微一頓,便猛然拔起!卻見兩位王子頭頂徒然冒出一股稀薄的黑氣,被童子抓在手中,略一糅合,便被揉成一團。童子雙掌中又冒出兩團火,雙掌一合!只聽虛空中隱隱傳來兩聲慘叫,那團黑氣瞬間被燒得無有。童子做完了一切,拍拍手,攤開來向無中生示意了一下。
“好了,那就請八王子帶在下的童子前去吧!”無中生點點頭,這才請兩位王子睜開眼。
“我先伺候貴童子更衣!”釵姬這時候的震驚已經無語言表,勉強記起童子一定要換了宮內的服侍才能去見國王。跟隨八王子見駕倒不是什麼大事,八王子只要推說是自己的隨從,混弄過去即可。不過釵姬才一開口,瞬間盯著童子又呆住了!原來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宮人服侍,而且,還合身得很!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就這樣呆呆張著嘴看著八王子帶著童子出去。
“敢問大師,這……是什麼手段?您這童子這麼小的年紀,恐怕是已經得了您的真傳吧?”九王子、釵姬都已經驚呆!最後還是李炳浩清醒過來,弱弱地問了一句。
無論在呂宋,還是泰王朝,佛教是國教,沒有人會對佛不敬,沒有人不尊重僧侶,但也僅此而已。真正掌握生殺大權的是執政者,位高權重的是國王、是王族。而令人心生恐懼的卻是黑巫術、馭鬼術,一旦招惹了這類法師,凡人連死都不能自主,哪怕是死了,鬼魂都不得安寧。路上有人橫刀立馬搶劫,百姓還可以上前討饒、獻出身上所有家當;但看到一個法師裝扮的人,卻立馬逃之夭夭,唯恐避之不及。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這類人,那就是‘邪惡’!
雖然隱隱猜到(注:九王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八王子和九王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但釵姬和李炳浩還是等著無中生的回答。
“有人陷害!”無中生嘴裡輕輕吐出四個字。
“這怎麼可能?”釵姬立即反駁。她是內宮總管,內宮一切大小事務都有她負責,包括安全。王宮也是有高人鎮守的,任何入宮人等都要一一排查,如果真出了這樣的紕漏,釵姬是逃不了干係的。
“先聽我解釋!”無中生揮揮手,道:“我先說一下國王的??!你們想一下,有什麼病,是醫生看不了的?”
“是我們不知道的?。』蛘咦儺惲说牟。 边@是李炳浩職業,馬上就答道。
“不,還有一種!”
“還有?”李炳浩苦著臉,費勁地思索起來??墒撬杂讓W醫,早已有了一套醫者的思路,順著這思路想下去,他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
“還是我來說吧,”無中生一字一頓道:“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中邪!大王所表現出來的病態,極有可能是中邪之後的變現!你們醫生看不好,極有可能因爲大王得的,就不是病!”
“糟糕!國王有危險!”釵姬迅速反應過來。她現在已經明白了剛纔童子從八王子、九王子頭頂抓出來的不是鬼氣就是邪氣。如果事實如無中生所說,那就是真有人陷害國王!甚至連王子也不曾放過!
“無妨,我那童子已經去了!”相對於神色緊張的李炳浩和釵姬二人,無中生的臉色很坦然。
“您的童子,能對付得了麼?”釵姬嘴角微微一撇,忽然有點怨恨起無中生。既然無中生已經猜到了大王可能是被人陷害,中了邪或者……爲什麼不立馬請命進宮就診?
“他是……”無中生頓了頓,見在場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自己,嘴脣又開始蠕動。
“轉世活佛!”四個字嗡嗡地震得釵姬和李炳浩二人耳聾,不過九王子卻一臉茫然,猶自在追問道:“他是什麼?師父!”
不用說,無中生用的又是傳音入密的法門。不過這時候釵姬已經被震到了麻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御醫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的內宮,怎麼站在了國王寢宮的門口!只是直覺,直覺令她回到大王身邊。
“放心!我師父能看的,我也能看!不用我師父出手!”一路行來,釵姬還是晚了一步,眼巴巴地看著八王子帶著那名童子走進寢宮。那童子似是感覺到釵姬前來,回頭又是冷冷瞪了她一眼!隨即,便有兩段話出現在她腦海。
“我猜,你一直想成爲一個真正的女人!只要你設法幫我攔下所有想進入寢宮的人,直到我和八王子出來,我就幫你想想,能不能成全你的夢想!”
釵姬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的眼中瞬間有淚,淚又朦朧了她的視線。不過無論是淚珠的折射還是童子在她心中形象的改變,其結果是一樣的:在她眼裡、心裡,童子身上毫光閃爍,如佛一般**。如果此刻不是在國王寢宮外,不是自己行使職權的地方,她一定會跪倒、膜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