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辰時。
清麥鎮鎮**外。
日犇道長一襲亮瞎了人眼的的法衣,以金銀絲線繪繡,要不是還有些許忌諱,這極盡奢華的法衣上說不定會再填上些鑽啊寶玉了,不過半仙觀諸人對這樣的裝扮並沒感到有什麼不妥。因爲近年來半仙觀在天朝的地位一落千丈,這麼多年來半仙觀也沒再出一個長生不老的仙人,也當然沒有在重大的國家日再邀請半仙觀舉行法事,這日犇道長這一場法事也已經值得半仙觀記錄在史冊上了。
日犇道長焚香祭天、祭地、祭祖師,開始做法、禱告。張一飛大帥也在一旁恭敬肅立。黑土道長和月蓉道姑自然輔助日犇道長,另有幾名臨時抓來的野道士充場面,捧著法器分列兩旁伺候著,劉生則一身清閒地一邊觀摩法事,一邊暗自琢磨到底該想個別的什麼辦法纔可以讓自己軍師的地位名正言順。
辦法不是沒有,已經顯現奇效的與植物溝通術,就可以用來蒐集情報、瞭解敵方部署,而瞭解了敵方部署、兵力、調動,一場戰役自然能增加相當多的贏面。從半仙觀出發到清麥城這半個月的舟車勞頓,他幾乎每分每秒都在用功:月蓉道姑、黑土道長、日犇道長輪流給他上課,口述所有知識、經驗;三人說累了,劉生就苦讀書籍;別人睡覺了,他就開始修習奚仙人傳授的經文;被道比峽谷植物改造過的經絡已經徹底穩定下來,他本體的童子真氣盡管還微弱,卻無時無刻不在自動流動;與植物溝通的能力也有了更多領悟。外人看來,他甚至比初進半仙觀時還要憔悴,其實,他每時每刻都在修煉,都比前一刻更強大。劉生還發覺自己的真氣中包含有植物生生不息的氣息,曾懷疑真氣可能會分爲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卻可惜自己聽都沒聽說過真氣還有五行之分。
法壇上日犇道長飛劍、跳大神、燒符籙,耍得正酣,圍觀兵卒看得也是醉了。忙了一陣,法事的前半部分便完成了,接下來是各位有軍銜的將官輪流上場,虔誠跪拜,由日犇道長逐一做祈福法事、賜護身符、加持道門正能量,至於這加持效果如何,劉生可是心裡沒底。
法事做了一個時辰,那陳副官急匆匆地過來,蹲下身子在劉生耳邊低語了幾句。月蓉道姑好奇地望去,卻看見劉生突然間變得神采奕奕,再不像之前的萎靡不振。此時軍中主要將領的祈福法事都做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些無足輕重的小班長,不過法事還是要繼續,於是黑土道長接替日犇道長做法事,日犇道長和劉生匆忙趕去處理,那串高僧念珠也被劉生揣在懷裡。
原來軍中出了件怪事:凡是昨天后半夜輪班的守衛,回營後全部呼呼大睡,叫也叫不醒,有士兵發覺不對,才報告上來。張一飛卻只問了一句話
:“是不是所有夜班守衛都一樣?”得到肯定答覆後,立刻就叫副官去請劉生。身在南方,有些東西就必須瞭解:原來這呂宋國,流傳有一種法術,叫做降頭術。天朝的廟宇、道門,多是以普渡衆生、得道成仙爲宗旨;而這呂宋國卻是尊崇道行、法力,連廟宇中的主持、供奉也多是降頭術高人。降頭術亦正亦邪,萬法歸一,正者也可以修道成仙,但畢竟入門功夫就是邪術,邪者衆多,於是這呂宋國的廟宇往往邪氣深重,尋常百姓又只能供奉,不敢有半句怨言。如果這軍中只有一兩個人生病,就算是中了風邪,醫官救治就行,幾十人同時生病,又都在夜間,就很明顯大多是降頭師在暗中幫助呂宋國軍隊,偷襲天朝士兵了。中了降頭,一般來說只有兩種辦法,一是求助降頭師解降,一是去求施降者。
這張一飛身爲一軍主帥,儘管本人並不把邪魔歪道當回事,不過歷代兵書讀了不少,也明白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半仙觀聲名遠揚,年度大比的第一名也不會是弱者,是以張一飛直接找劉生,解了降那是劉生應該做的,他是軍師、法師;解不了,要麼捲鋪蓋滾蛋,要麼你就厚著臉皮繼續呆著,不過沒人再會鳥你。
且說這劉生和日犇道長匆匆趕往一處醫療站,所有病人已經第一時間被轉移到這裡,周圍更是加多了守衛、撒了許多硫磺、石灰之類,雖說弄不清是什麼古怪,不過先把此事當作瘟疫類處理,說明這張一飛張大帥也並不是個莽撞之人。日犇道長掐指算了一會,在劉生手心繪了一道符籙,點點頭,才臉色凝重地挑開帳篷。
帳篷內一片死寂,病人的睡姿千奇百怪,偏偏沒有一個打呼嚕的。日犇道在所有病號周圍先各灑下一把小米,再掀開幾個病人的眼皮看了看,就出了帳篷和劉生低聲商量起來。天下法術,其理是相通的,邪術也是法術,就是走了偏門,藉助神靈、鬼魂、藥物、毒物、精神力,或者幾種混合在一起,只要道行高深,神靈、鬼怪、精神力這一類的,處理起來還算簡單。可若是混合了藥物、毒物,就要切準到底是何物了,不可以胡亂診治。每一個自然環境都生長著不同藥性的植物,就算是同類植物換個環境生長,藥性也不盡相同。一般誤食了某種植物,最好還是請當地的小醫生治,請了其他地方的名醫往往還會束手無策。這日犇道長是北方人,對呂宋國的草藥、爬蟲也就是一些書本知識,剛纔初略看了看情況,心裡也不是完全有底,保全這些個兵卒的性命是可以的,真要治本,就有些頭痛了。
突然,清麥關方向傳來一片嘈雜聲。
“呂宋軍攻來了!”有人大叫,只聽得到處都是忙亂的腳步聲。
“慌什麼慌!沒打過仗嗎?不要自亂陣腳!”一個老兵訓斥新兵。軍號還沒響,軍令還沒下,一切行動要聽號令,敵軍攻來,沒接到任務的士兵,只要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出發就可以了。天朝大邦,安逸得太久了,別說打仗了,有的新兵就是送給他個敵人砍頭,手也會抖。
日犇道長又掐指一算,眉頭一皺,把他的推斷說了出來:凌晨天國南征軍值夜士兵中招,現在呂宋國大軍前來挑釁,若說兩者之間沒有關聯,那是扯蛋,呂宋國降頭師肯定逃不了干係。這樣想來,凌晨八成是降頭師來試探一下天國南征軍有沒有法師坐鎮,感覺南征軍這邊沒有動靜,說不準會配合呂宋國軍隊展開進攻。兩人匆匆商量之後,卻首先擔心正在進行的祈福法事會被破壞。日犇道長交付一些安神的丹藥給醫療站的醫生叫他們化水給病號喂服,先壓一壓病勢,隨後便和劉生策馬趕回法壇。
還未到法壇,天就黑了下來,遙遙可見法壇上空烏雲籠罩,而且黑雲竟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骷髏頭形狀,而清麥城外,卻還是陽光普照。清麥城裡的居民哪見過這種陣仗,不少人家連忙關門閉戶,直接跪了渾身顫抖口誦阿咪陀佛、太上仙尊的也不在少數。
“天地自然,穢氣消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恆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殺鬼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卻鬼廷年,按行五嶽,八海知聞,魔王束手,侍衛我軒,兇穢消散,道氣常存,急急如律令!”這日犇道長眼見著情況不妙,人在馬上,手中結印,急誦《淨天地咒》。剎那間,無數道肉眼可見的毫光,一篷松針般的向天空烏雲射去。毫光未到,威勢已顯:骷髏左邊雲層開始變得稀薄,數縷陽光從中射出。
日犇道長臉上微露的得意還沒持續兩秒鐘,就聽見轟隆隆一陣雷鳴,烏黑的雲團顫抖著,骷髏臉又變大了一倍,竟似不懼日犇道長的法力,一口,就把那松針似的毫光吞了下去!日犇道長身子一顫,勉力支撐著纔沒從馬背上掉下去。
“糟糕!”這一幕全落在劉生眼裡。一狠心,借來的高僧念珠已然握在手上,一陣摩挲之後,念珠再滑入袖中,這佛珠是他僅知的寶物,不過就算憑藉佛珠也不能做得太過頭,他畢竟是個道士。 “嗡 南謨巴噶瓦得,薩爾瓦,都爾嘎得,……梭哈!”劉生低聲唸咒,左手金剛拳,右手一揚,念珠赫然放光,背後隱隱一尊佛顯現出來。“散!”劉生氣運丹田,大吼一聲。隨著劉生的吼聲,骷髏臉烏雲好像震了一震,可是偏偏沒有散去,甚至隱約可見骷髏臉上有一抹嘲弄之色。
日犇道長反手抹去嘴角一縷血絲,停下馬,順手帶住了劉生的坐騎。“佛法之力!”他點點頭,也不詢問劉生從哪裡懂的佛法,一隻手卻伸向了劉生:“彈弓拿來,我來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