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瑞安的春天比天朝要寒冷些，雪中游戲結束，傍晚大家聚在一起喝著屠蘇酒吃著熱騰騰的年糕湯享受著喂到嘴里的香噴噴的烤魚和烤肉，渾身又都暖洋洋了。席間，使團所有成員都有一位烤瑞安的少女伺候著，斟酒、夾菜，之后還有潛規則一類的活動。宴會相陪的重臣解釋，這兩天國王金正一還有要事處理，明天正午會親自宴請、酬謝來訪的天朝使團。

晚上，男人們去辦男人們的事情了，劉生則受到金正一的邀請，和金正一同入宮談譜論曲。

金正一乃一國之主，卻也不是劉生可以平起平坐的。雖然他貴為天朝二品高官，手中卻沒有實權，又不是割據一方的藩王，覲見烤瑞安國王還是要走一套見中央領導的程序，不過并沒有抄劉生的身，算是對天朝使團的尊敬了。

進宮通道兩旁堆著道路上清掃下來的雪，因為混雜了泥土，在昏黃的宮燈映照下十分的難看。通道雖然也是石板路，但還是濕滑而且更顯得清冷。不過劉生并不在意，因為他喜歡雪后清新的空氣。對修煉者來說，空氣越清新越新鮮，修煉的效果也相對越好。在密室里修煉的閉門造車者，除非他不呼吸，否則修煉的進度絕對會受到自身排出廢氣的影響。

金正是陪劉生一路來的，不過他顯然對烤瑞安的王宮很陌生，一路上并不多言，全靠宦官引路。

偏殿里燃起了數個火盆，溫暖如春。七八名宮女在大殿里來回穿梭，不斷地捧來物品，給火盆撥火加炭。殿門半開，中間卻又布置著多扇屏風、紗幔，想來是為了阻擋寒風又能達到空氣流通的效果。

殿內除了烤瑞安國王金正一本人，還有一位約莫十歲的女孩，劉生白天也見過一面，卻不知她的身份。除此之外，還有一男一女，面前幾上擺著樂器，垂手站立著，想來是金正一特邀的樂師。

寒暄之間，劉生看到金正一眼神有點閃爍，當即笑道：“在下偶得一曲，今晚就在王上和三位高人面前獻丑了！”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劉生擊節而歌，又唱一遍滄海一聲笑。稚嫩的嗓音在偏殿繞梁不絕。良久，兩名樂師及個中好手金正才在金正一之后鼓掌。

“此曲可有譜？太傅如不介意，但請送一篇給我們！”金正翻譯兩位樂師的話給劉生聽。

“譜子？”劉生苦笑。他哪有什么譜子啊！在第一世，他可是連簡譜也認不全的，所有歌曲都是一遍遍聽了之后背出歌詞的。滄海一聲笑因為只用五聲，和這個時代的音律相當，當日唱出也是臨時起意。“嘿嘿，能不能我唱，你們自己記譜子啊？”劉生臉一紅：“王上、三位高人，你們看我這把年紀，總不能天文地理道門佛學六藝樣樣精通吧？譜子我真不會！”

“術業有專攻！術業有專攻！”男樂師連聲道，聽起來似乎在替劉生做掩飾，其實他是終于撈到機會在自己的國王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一旁，女樂師也是微微點頭。

“呵呵，此曲不錯！那就請小太傅再唱一遍，相信鄙國三位樂師勉強能夠記錄下來！若有不全之處，嗯，還請小太傅見諒，孤王令他們日后登門請教！”金正一初聞劉生會唱而不會譜也是一愣，這個時代文學與詩詞想通，尋常人哼唱的也都是詩詞，天朝的詞曲又多有套路，平仄相間只需循規蹈矩地填詞，音律又是只有簡單的五聲，劉生身為天朝小一輩中的佼佼者，怎么連這些最基本的也不懂？不過隨即就釋然了，劉生不過是個小孩，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從一名道士做到南征軍軍師，再升為大學士，最后升到二王子太傅，八歲的年紀在史冊上已經是聞所未聞的了，若是再天下間種種全都通曉，這就不僅僅是逆天了，簡直就是妖孽、神仙一般的存在了。各方面有優有弊才是人類。

劉生點點頭，把一首滄海一聲笑緩緩又唱了一遍，并提醒道，雖然自己不懂音律，但也知道琴簫的樂譜是不同的，而這首歌恰好可以用琴簫合奏。連金正在內，三名樂師聞言只是看了劉生一眼，就緊張地圍在了一起商量。對他們來說，音樂才是他們的事業，才是他們的生命。

“三位愛卿先退下吧，既然小太傅說琴簫合奏最妙，那就一定如此！孤給三位愛卿一個時辰的時間，練習一下，稍后演奏給本王聽！”既然有機會，金正一也不動聲色地揮退了偏殿里一干人等，叫那十歲女孩也去向樂師討教，又隨口胡扯了一會天朝、烤瑞安、霓虹、等等風土人情，這才取出劉生給他的手帕，向劉生示意一下。

所幸金正一懂得天朝文字。雖然交流起來有點吃力，但是連寫帶比劃的，倆人也順利地溝通了。

“女皇陛下有意送王上一份大禮，不過前提是烤瑞安永世臣服于天朝！”

“說說看！”

“烤瑞安夾在天朝和霓虹之間，常年受霓虹人欺負。王上有沒有想過，一舉滅了霓虹？”

“心有余而力不足！”金正一嘆道。

“如果天朝和烤瑞安聯軍，一舉拿下霓虹，再由王上統領烤瑞安和霓虹兩境，王上覺得如何？”劉生察言觀色，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就把請女皇寫的圣旨交到金正一手中。

金正一訝然接過，只一過目，就激動得站了起來，差點失聲驚呼。環顧偏殿里并無他人，才心定下來，但此后卻是連蹩腳的天朝話也不說了，完全改為筆談。每寫完一頁，就當著劉生的面把紙張放入火盆中燒掉。最后，金正一就在天朝女皇的帕旨上寫下一個日期，簽字并蓋上玉璽還給劉生。

天朝和烤瑞安不過隔江相望，只要天朝皇帝高興，完全可以揮兵滅了烤瑞安，不像霓虹國具備地形狹長，四面環海，易守難攻的天然優勢，有史以來不但從未徹底屈服于天朝，還經常縱容國民小規模地搶劫天朝和烤瑞安兩國出海漁民。其實天朝女皇即使不給金正一任何承諾，金正一于情于理都會派兵協助天朝拿下霓虹。

金正一唯一的疑問是：“何以天朝不直接拿下霓虹，反而假手鄙國？拿下以后，又為何不直接統治，還假手鄙國？”

劉生微微一笑。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不過很多人都不明白而已。霓虹是個海洋國家，發展海軍、生產海盜、獲取海洋資源是它的發展方式，天朝作為一個陸地國家管理一個海洋國家其實多有不便。

金正一這才恍然。

五月初五。也就是兩個月后。這是金正一設想的兩國聯軍正式會師的日子。本來以為時間緊促，天朝方面可能來不及準備，沒想到劉生竟替女皇一口答應了，還交代金正一，雙方將領一定要約束自家戰士，在五月初五前不得交戰。雙方統帥將在五月初一日晨同時接到兩國元首發來的由對峙轉為合并成一路討伐霓虹的聯軍之命令，這也是雙方統帥第一次得知原來烤瑞安和天朝交兵只是個幌子。五月初一初二，兩國聯軍必須迅速擬定行動方案并最晚在初六抵達霓虹，因為劉生的先頭部隊在五月初五當天就會突襲霓虹國，拿下一大片區域，并堅守到聯軍到達。

劉生率先頭部隊登陸霓虹的地點，就是他之前逃離霓虹的那個港口。這港口的名字好，叫‘落日港’，對霓虹這個崇尚太陽的國家而言，落日港隱隱有滅亡他們國家的意義。五月初五至初六，劉生會死守這片區域，等待聯軍到來。

劉生和金正一只用了半個時辰就談妥了聯軍事宜。船只、糧草、將士、兵器、馬匹的調撥等等具體事宜，自有別人操心，和劉生無關。金正一對此次聯軍奇襲霓虹的計劃略有些歉疚。因為要保密，烤瑞安方面能抽調的部隊就只有現有部隊，第一時間參戰的部隊不會太多，只能到五月初五才開始征募壯丁。

劉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想想烤瑞安招新兵蛋子也沒卵用，占領霓虹期間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忽然又想起一事，提筆在紙上寫道：王上需準備好管理霓虹國的第一批官員。最好到時我們攻下一處，就留下足夠的士兵、官員統治管理此地。

金正一點點頭。

劉生又寫道：戰爭后期，除了不斷鞏固霓虹淪陷區的統治，還要努力打擊霓虹出海和返回的海盜。

一頁紙又在火盆中化為飛灰。

火，是熱情。

燃燒的，是夢想，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