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又是一陣騷動。
“明煥少帥派我來傳信,還請給個方便。”
“大司命有令,沒她允許任何人不許入內。”
是明煥派來的人。
寧霜手中爆發出一股力氣,她使出了渾身的勁兒一把將不留神的大長老拉倒,掙扎著便要向外衝去。
她必須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明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她憑她一久病之身,心有餘而力不足,掙扎站起後步伐搖搖晃晃,身後的人站起身、幾步上前,便輕易一把抓住他,拔出腰間隱藏的匕首,抵上她的頸間,“別逼我,我取你性命再容易不過。”語畢,像隨手丟棄一隻小貓小狗一樣將寧霜狠狠地甩向大殿的角落,而後從衣袖中抽出數跟鋒利的飛刃,手下使力,飛刃竟是從厚重的大門穿過,射入殿外。
方纔的嘈雜瞬間停止,血液四濺的聲音同時傳來。而大長老依舊面不改色地看著寧霜,眼神中充滿挑釁的意味。
他何時練得如此了得的暗器功夫,竟能讓飛刃穿越如此堅硬的殿門,直奪數人性命。重新審視眼前的人,寧霜只覺得渾身冒冷汗。
“驚訝嗎?”他似乎是讀懂了她的心思,問。“不過我這會兒是沒工夫給你解惑答疑了,我得趕緊處理了你。”
大長老走到高坐上,拿出兩塊打火石,對著座椅後的紗帳輕輕摩擦,電光火石之間,火苗慢慢蔓延開來。“你就和你們的大司命一起在這裡好好休息吧。”話畢,他將打火石扔到了寧霜身上,語氣輕佻道,隨即大步流星地迅速離開。
角落中,伏在地上的人拼盡全力撐起了身子,突然笑了,眼中是極爲危險的氣息,“你剛剛不是問我還有什麼資本嗎?”
“我告訴你,我還有命。”
她拼盡全力揮臂推到身旁的繁紋花瓶,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片,在掌心劃出極寬極深的傷口。鮮血瞬時大量滲出。而寧霜卻像感覺不到疼痛,繼續用手上的手握緊碎片,在另一隻手的掌心畫出符咒。
鮮血順著碎片,相互交融。
將要離去的人被花瓶倒地的聲音叫住,回過頭來看她。可就在這停步的瞬間,血紅色的光芒從寧霜的掌心飛閃而出,結成鎖鏈,將大長老緊緊捆綁在虛空之中,不得出聲,不得動彈,只見鮮血不斷從七竅流出,匯接成股,慢慢地,竟與寧霜流淌在地上的血液漸漸融匯。
霧隱島上一向沒有能短時間致人於死命的巫術,但獨此例外。
施術人以鮮血爲符,以自身性命爲祭品,自鮮血成咒爲始,至鮮血流盡爲終,以命換命,以施術人之命換受術人之死亡。此之謂至毒巫術——血咒。
被鎖鏈困住的人還在徒勞地做著最大限度的掙扎。他的面目開始變得扭曲,看他的口型,似乎是在痛罵她是瘋子。寧霜的視線有些模糊,但朦朧中,大長老的瘋狂卻格外刺眼,不,是更加噁心。寧霜從沒料到,這種嘴臉會出現在大司命的臉上。
他無聲的掙扎和嘶吼是發泄也好,是不甘也罷,都在**地嘲笑著她曾經的愚蠢和無知。她居然會相信有著這樣醜惡的面目和想法的僞善之人,還癡傻的一錯到底。真可笑,真可笑!
“你給我閉嘴!”她朝他大聲的吼,可他仍然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你閉嘴!”
“你閉嘴……”寧霜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她伏在地上,握緊了雙拳,指尖與地面接觸的地方劃出道道血痕。她開始哭起來,哭聲越發放肆。
大長老的掙扎也喚醒了她心中不斷壯大的不甘和懦弱。他憑什麼認爲只有他是被虧欠的,只有他是不甘心的!難道她就沒有不甘嗎?此刻的她明明有著不輸他分毫的不甘。
爲了阻攔他,她就要與他同歸於盡在這座空蕩冰冷的大殿裡了,她甚至不再有力氣去用花瓶中的水撲滅這尚未熊熊的火苗,她只能放任火焰更加猖狂,最後一點一點吞噬她的身軀。
時間推移之間,火勢越來越大,寧霜的視線和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亦湘,大司命,白軒之……很多個身影逐一經過她的眼前,最後,明煥的身影長久的停留下來,一點點放大,一點點清晰。她真是自私,可她也沒辦法,她控制不了自己,在這一刻,她最牽掛的就是他。可也許,至死,她都見不到明煥了。
她不甘,也不捨。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沒來得及說,好多好多事沒爲他做過,可她卻就要以這樣的方式放棄自己來之不易的愛情了。
在大火毀掉她之前,他會不會來到這裡,和她見最後一面?她真的很想告訴他,她想明白了,她不再計較了,她願意放下所有顧慮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是不是能一直陪在她身邊,不管他們要面對怎樣的未來,只要是他,她都願意。
可她似乎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寧霜的傷口處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她漸漸地感覺到下肢的麻木。
大殿內,濃煙瀰漫開來,嗆得人難以呼吸,寧霜眼眶中的眼淚隨之更加洶涌。驀地,她像是放棄了什麼,靜靜地將臉貼在冰冷的地面上。
人們都說,人在臨死之時,一生的記憶會在腦海中流轉而過,可爲什麼的她的記憶如此稀薄,只有關於她和他的那些片段。究竟是她對別人太過於冷血還是他至於她太過於珍貴?答案如此清晰。
她一向不願輕言愛,並非因爲太氾濫的言語會讓她的愛顯得廉價和隨便,而是她不相信自己是否還有熱情和勇氣去愛別人。
但現在她終於可以說出口。
我是愛你的,明煥。
即便我們無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