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收起銅鏡,心里估摸了下時間,道:“這會子明煥應該已經將事情辦清楚了。”
白軒之見她一臉篤定,不由問:“這么確定?”
寧霜微笑著點點頭,“五更天時宮中侍衛換班,正是守衛放松之時,趁著這會兒走一趟靈秀宮又不被人發現,以他的身手定是不成問題的;況且,他既是一夜都未曾與我聯絡,便說明事情辦得還算順利,也就是說,他應該已經照約定的時間與顏枝見面了,剩下的就要看我們了。”
白軒之若有所思的點頭,心中的大石再度高高懸起,刺激著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面對這注定要驚心動魄的一日。寧霜怕他心里負擔太重反倒誤事,便寬慰他說:“不必擔心,我即刻便去接應明煥,一定將顏枝平安送到你面前,你只要專心安排好這之后的事便好,莫要思慮太多。”
Wωω¤t tkan¤C〇
白軒之雖是欣然一笑,可看寧霜反而為自己擔心,倒有些不適應。他瞅了寧霜一眼道:“多謝,可現在你不是該為自己擔心么?”
寧霜瞧他又看輕自己,倒也不多解釋,裝作很虛心的接受了他的意見,而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白軒之深呼吸一口氣,隨她站起。
沿著原路走出林子,晨光熹微。街上的人三三兩兩,道旁的店家也還尚未開張,此時的麗水是不同于正午和夜晚的清靜。兩人走至一處分岔路口停下腳步。不遠處,驍騎署門口仍是往日的防衛陣勢,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幾個顏凌淵派來的眼線。寧霜貼著墻身,把四周打量了一遍,而后從袖口掏出幾張符咒,遞給白軒之,說:“這一張隱身符只能支撐三分鐘,你用時心里一定要記著些。”說罷,怕他忘記,又將咒語念了一遍。
白軒之接過符咒,又摘下腰間的“統軍”令牌,一并緊緊攥在手心。他向驍騎署張望了一眼,又回頭看著寧霜,道:“放心便是。”
他眼眸中是一貫的張揚和無懼,卻又與十年前那個任性莽撞的太子有著鮮明的區別,寧霜有須臾的恍惚,隨即便揚起嘴角,輕輕點頭,目送他離開。
白軒之沒走幾步,便徹底消失在清晨薄薄的霧中。寧霜也帶上風帽,放心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邊走邊思索著,如果一切進行順利,時間上便不會有太大差池。待他與明煥將顏枝帶離皇城那刻,便是白軒之率軍而至、顏季帝王之夢破碎之時。
幽宇閣正門前,戒備森嚴,儼然一副令人插翅難飛的架勢,所有的侍衛仍像不會感到疲憊似的蒼松一般,手持長戟直立著,自以為自己的任務完成的不錯,下巴更加高昂的抬起,卻不知情況已經悄然變化。
這處偏僻的宮閣與皇城中大多數宮殿不同,大概是位置不討喜的緣故,閣身修建得格外低矮。再加上四周被雄偉巍峨的宮殿包圍,又是常年無人入住、門窗緊閉,即使是白天,屋里也甚是陰暗。
此刻,在沉靜如夜的屋子里,只有一件空蕩蕩的龍袍極是板正地掛在放置于屋子中央的衣架上。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縫隙漸大,陽光隨之在地面上畫出一個半圓。屋外,侍衛探個頭,確認屋里的那個身影還在,便又輕聲地關上門、退了出去。
靈秀宮外,顏逸又只身來到宮殿門口,近了門,卻又沒有馬上入內,只是在走廊中來回踱步。過了好一會兒,還是讓門口的守衛退遠一些,自己推門進去。
殿內的宮女見顏逸到來,忙恭敬行禮。顏逸擺手,示意她們退下。待屋里清靜后,顏逸猶豫著靠近顏枝的床榻。
床榻被鵝黃色的細紗幔帳掩住,從外面看不清楚榻上的人,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輪廓。顏逸放柔了聲音道:“姐姐身體可好些了?”
沒有人回應。
顏逸只以為顏枝還在生氣,不肯打理自己,只好放低了架子,繼續道:“昨個兒的事是顏逸的錯,顏逸不該說重話。”
語畢,仍是沒有受到任何回應。
顏逸站在帳外,輕喚了兩聲,依舊是同樣的效果。他心里隱隱有些惴惴不安,慢慢靠近床榻,伸手緩緩將細紗帳子掀開一個縫兒。
床上根本沒有人,只有多出來的幾個枕頭。
顏逸的手依舊捏著帳子一角,呆呆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他心中有些明白了。
如此說來,幽宇閣那邊會不會也是一樣的情況?
他放下輕紗,慢慢往外走。侍衛見他有些出神,行禮之余也小心翼翼多問了一句。顏逸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說:“繼續好好守著,別出了什么紕漏。”隨后便負手離去。
他面色如常,走得卻很是恍惚。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有意放任一切就此繼續,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期待什么樣的結局,正如他此刻。雖走得坦然,卻并不知曉自己要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