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聽到寧霜的聲音,身影猛烈地顫抖了一下,腳步也停了下來。
問藍回身吃驚地看著寧霜:“你……”寧霜卻徑直像那人走去。似乎是感覺到了她靠近的腳步聲,他抬腳便走,腳步越來越快。寧霜本已快靠近,這下卻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也難追上他。她忽然覺得很委屈,眼淚直在眼眶打轉,索性停了腳步,站在他背后,大喊:“明煥!”
他有短暫的停頓,可還是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走。他走得太快,又存了心思不讓她跟上來。七拐八拐,便把寧霜徹底甩在了身后。
夜晚刺骨的寒風透過衣縫拍打在身上,寧霜凍得直發抖,卻仍是拼命追趕著。末了,那道身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她的視野里,她終于放緩了步子,停了下來。
東塞城的午夜格外陰森,呼嘯的風聲傳入耳中更像是魘狼的吼叫。寧霜站在空蕩而荒涼的街道中央,癡癡看著眼前已經空無一人的路,無聲地哭了。
隨他出生入死的時候,她沒有害怕過;千里迢迢從麗水城來到東塞城的時候,她沒有害怕過;可現在,她卻害怕了。
她親眼看到他把自己拋在身后,離開了,即便她追著跑了很久,他也沒有回頭。那是不是說,他這次再不會回來了。
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風吹了許久,眼淚終于停了下來。她覺得委屈,心酸,無望,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哭也哭不出來了。
沒過一會兒,毓樹和問藍追了上來。毓樹什么也沒問,只是把披風裹在她身上,抱緊了她;問藍則是站在一旁,眉目幽深,不發一語。寧霜將頭依靠在毓樹肩膀上,說:“我即便是再熱切的心來找他,可他不要,又有什么意義?”開口時話語是平靜的,可到了最后卻已帶上重重的哭腔。
寧霜閉上眼睛,眼淚又不爭氣的滾落。毓樹抱著她,隨她一起低低啜泣,“小姐……不然,我們回麗水去好不好?”
寧霜沉默了。為什么不回去?他都不愿意見你你為什么還要在這里呆著?心里不斷問自己,可話一出口卻變成:“我不回去,我不信他真的能這樣丟下我。”毓樹還未開口,問藍搶先道:“他就是能這樣把你丟下來,所以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毓樹蹙眉道:“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問藍冷哼:“我為什么不能?再說一遍,他不可能回來的,你們還是趁早收拾了東西,明天一早我就把你們送出城,也算完了這事兒!”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寧霜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沉默站著,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毓樹輕聲問她:“小姐,不如我們回屋吧?”寧霜搖了搖頭。毓樹說:“這……萬一有魘狼來怎么辦?要等也去屋里等啊!”寧霜站直了,平靜道:“不,我就在這里等。”毓樹又急又無奈,只得陪著她一同等。
另一個街角,問藍對明煥大聲道:“你這樣算什么!要斷就斷,讓她趁早離開;不然就別這么耗著,讓彼此都難過!”明煥與她相對而立,卻終是無力倚在墻上,沉默不語。問藍見他如此,連生氣也沒了心力,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哥,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煥抬起頭,眼神空洞,看著虛空道:“我若在她身邊,必然會讓她痛苦;但若我不在她身邊也不見得會讓她少些痛苦。”問藍沉了口氣,站到他身邊,說:“你還是想跟她在一起。”明煥苦笑道:“相較而言,倒不如不在一起。”
他看著問藍,認真道:“你知道的,被魘狼咬過的我活得跟野獸沒什么分別。”問藍輕斥他:“哥,你別這么說。”明煥卻兀自說:“我說與不說,事實都是如此。我自己都說不準自己什么時候發瘋,怎么能讓她待在我身邊?問藍,你自己說,若不是你用噬毒草幫我壓制體內的毒,我還能保持清醒跟你這樣說話?可噬毒草是何等罕見之物,你能保證你手中的那些夠我用過一年嗎?若我留她在身邊,難不成要我毒性發作時吸她的血嗎?”
“哥!”問藍打斷他,不讓他再說下去。
明煥卻繼續說:“遲早是要下地獄的人,何必再拉一個人墊背。現在讓她恨我反而是好事。至少恨著一個人比念著一個人好受多了。”問藍不忍,卻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說:“依我看來,那姑娘恐怕不會這么輕易放棄的。她還在那兒等你呢。”
明煥閉著眼睛,道:“那就讓她等著好了。”問藍盯著她問:“城里很危險,萬一她也被魘狼傷了怎么辦?”明煥睜開眼,思忖了片刻道:“你明天趁早把她送走吧。”
問藍嘆了口氣,無比頭疼,“都說了,她不會輕易離開的。”“把她打暈了送走也行”,明煥語氣很重地說,“反正讓她盡快離開就好。”說罷便轉身走了。問藍既生氣又無奈,這兩個人真是有能耐,一個比一個犟,偏偏還要順帶著折磨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