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個一貫笑面侍奉在他左右的人此時此刻卻正將尖銳的鋒刃指向他的喉頭。白軒之雙眸緊緊盯住薊嘉運,說不出話來。而手舉利劍的人也并未馬上動手。只是,白軒之不知道他是不忍下手還是因為時候未到。
片刻后,白軒之命令自己冷靜下來,他看著薊嘉運,目光變得陌生而冷漠,問:“他許給你什么好處,竟讓你肯在我身上耗費十幾載只為這一刻?”
薊嘉運眉宇間閃現(xiàn)掙扎,卻終是沉默不語。
白軒之看在心里,只是冷笑。他與薊嘉運相處了十幾年,自問對他了解不淺。他既是掙扎不語,便說明他有苦衷。可即使是天大的苦衷也無法淡化白軒之的心涼,畢竟在背叛他與另一個未知的選項中,薊嘉運最終是選擇了前者。
顏凌淵走上來,眼光打量著薊嘉運,幽幽地說:“皇上也不必責怪他,四十年前可是臣救濟了他們一家,那時皇上可還都沒出生呢,臣給予他的恩惠可早在皇上前頭,他要報恩也要先報臣的這份恩吧。”
白軒之不予理會,只是趁著顏凌淵說話的時間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連身邊的人皇上都分辨不出心向,皇上怎么抓準這天下的心向呢?皇上到底還是太年輕、難擔重任啊!”
“顏大人!”顏枝站在一側(cè)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心驚膽戰(zhàn),卻忍不住出聲制止顏凌淵的話,“不要失了君臣之禮!”
顏凌淵笑得很是慈祥,并未有半分惱怒,卻也不曾將眼光停在顏枝身上片刻,好似他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繼續(xù)著自己的話,“既然皇上治國有難,何不讓臣等替皇上分憂?”
白軒之也是一笑,面色分外柔和道:“只怕二老并沒有這份能力!”話畢,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輕輕一揮。霎時間,驍騎軍將士從兩個偏門涌進,反將廣場包圍住。雙方陷入僵局。
然而僵局并未持續(xù)許久。白軒之動作果斷利落,肘尖狠狠擊向薊嘉運,而后奪過他手中的劍虛勢向顏凌淵和季賢禮的方向劃過一道弧線,那兩人果然馬上受驚后退。白軒之搶著這空隙,高聲:“動手!”
驍騎軍聽令,當即向方陣士兵揮劍,內(nèi)外兩個包圍層陷入混戰(zhàn)。可方陣畢竟人多勢眾,縱使投入了許多人馬與驍騎軍糾纏,仍然有多余的力量保護顏季等人。他們圍在顏季兩人周圍,同時向白軒之狠厲出手。
混亂之中,白軒之拉起顏枝,足尖點地躍起,而后落在一處包圍層的出口,用力將顏枝推了出去,“快走!”隨后便沖入刀劍相向的混亂和血腥之中。
顏枝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不一會兒,她開始避開刀群劍舞奮力地奔跑。她知道,父親要的是白軒之親筆的禮讓書,而非他性命,可當她在距離側(cè)門幾步之遙的地方聽到突然爆發(fā)的箭雨聲時,她還是頓住了腳步。回身望去,她找不到他的身影。
顏枝有些慌了,她調(diào)轉(zhuǎn)腳步,飛快地,再次沖進危險的中心。
白軒之重新殺入重圍,與護在顏季等人周圍的人糾纏,他出招甚狠,刀刀致命,但在這般以寡敵眾的戰(zhàn)局中,他也多處受傷,沒過多久,劍鋒、劍柄還有他的衣袍、臉龐都沾染了鮮紅的血跡。但即便是處在兩面夾擊的困局中,他依舊開出一條路來,逐漸逼近那些謀逆之人的首領。許許多多的士兵逼近他,而后又在他劍下倒下,終于,只差一步便能要了顏凌淵性命。
突然,白軒之察覺身后一陣透骨的涼意,他反手以劍格擋,隨即迅速回頭,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顏逸雙手緊握劍柄,劍刃從虛空中狠狠劈下,正落在白軒之脊背上方,執(zhí)劍之人雙眼盯住兩把利劍交鋒之處,眼神冰冷。
白軒之有短暫的失神,手中的力道也有些減弱,卻又轉(zhuǎn)瞬間大笑,“今日可真是驚喜眾多!”話音剛落,他壓低身子,同時抽出劍,從顏逸的劍下滑出近一米,而后穩(wěn)穩(wěn)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速度再度出劍,對顏逸緊緊相逼,劍法再不似往日兩人比時那般溫和。
顏逸初開始的幾次格擋很是無力,白軒之趁勢不斷逼近,而他不斷后退,直至無路可退。他單膝跪地,雙手舉劍與白軒之頑強抗衡。可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顏逸不再退讓,手中力度驟然增大,咬著牙慢慢站起身。劍身凝注了兩人太多的力量,竟也承受不來,兩把劍交錯而過,摩擦之間燃起星點火花。白軒之和顏逸均是后退幾步,大口喘息。
對峙之中,耳畔有如刀割般鋒利的風穿梭而過,隨即,有人應聲倒下。白軒之抽出目光粗略查看,原來是短刃,再細看,那刃間閃著不同尋常的亮光,儼然是浸了毒液。他心中的冰涼轉(zhuǎn)化為怒火,火勢愈來愈大,燒到眼眸之中,折磨得他生疼。
他剛要揮劍,顏枝卻不知如何沖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腰,隨之響起一聲悶響。那是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
白軒之尚未反應過來,只見顏枝面露驚惶。目光下移才看到,顏枝背后插著一支短刃。
白軒之慌了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顏逸已經(jīng)將劍抵在他的脖頸,劍刃觸及之處當即便滲出血來。
聞聲,廣場上的混亂漸漸停止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這里。顏逸看著白軒之,冷然道:“命驍騎軍所有人放下兵器。”
白軒之緊緊抱著顏枝,沒有出聲。他與顏逸四目相對,卻沒有在顏逸的眼眸中發(fā)現(xiàn)一絲動搖。沉默片刻,白軒之舉起一只手,示意驍騎軍照做,廣場上隨即響起一陣金屬落地的聲音。而后,士兵們緩緩讓步,騰出一條道,顏凌淵和季賢禮走了過來。
季賢禮一副恭敬的樣子,他甚至還鞠了躬才開口,“還請皇上隨臣等來。”
白軒之冷哼一聲,騰出手將架在脖子上的劍挑開,一字一句:“你以為朕會如你們所愿?”
顏凌淵示意顏逸收劍,而后說:“皇后娘娘需及時服藥解毒,否則不出三日……”
“這可是你的女兒!”白軒之怒吼。
“這可是皇上的皇后。”
白軒之冷笑道:“她不過是一個女人,顏大人不會以為朕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江山吧!”
顏凌淵和季賢禮相視一笑,淡淡道:“臣對皇上的了解可比皇上想象中的多出許多!臣不求皇上此刻便作出決定,畢竟還是有三日時間的!”說罷,他沉下臉色對包圍在白軒之身邊的人說:“帶走!”
隨后,他又回頭對顏逸道:“該處理掉的人一個都不要留!”
顏逸低頭,聲音中難辨情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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