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條長船!”小王后未經梳理的棕發蓬亂地披散在肩,火光映照下,她的臉紅彤彤的,好像剛從男人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陛下,必須狠狠回擊他們!”她激動的話語震動房梁,回蕩在巨大的王座廳里。
瑟曦坐在鐵王座下鋪有金色和緋紅墊子的高位上,感覺怒氣逐漸上揚。必須,她心想,她竟然對我說“必須”。太后很想站起來抽提利爾女孩一巴掌。她應該跪下,哭求我的援助才對。她竟然對攝政王太后陛下說“必須”!
“一千條長船?”哈瑞斯史威佛爵士還沒睡醒,“肯定弄錯了。沒有哪位諸侯擁有一千條船。”
“我看是哪個傻瓜嚇傻了,把數目翻了番,”奧頓·瑪瑞魏斯提出,“不然就是提利爾的封臣有意撒謊,以逃避失守之罪。”
黑暗的墻壁上,火炬搖曳,使得鐵王座扭曲的影子延伸了半個大廳,大廳底部則伸手不見五指。瑟曦感覺無數陰影朝她包圍過來。我的敵人無處不在,而我的朋友凈是些白癡。只消看看重臣們就知道了,除了科本和奧雷恩·維水,其他人都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不久前,瑪格麗的信使挨個敲門,將他們統統喚醒,沒頭沒腦地帶來這兒。
廳外,夜色深沉,城堡和城市還在熟睡。柏洛斯布勞恩與馬林特林雖然人站在這里,腦筋卻是稀里糊涂,連奧斯蒙凱特布萊克也公然打起呵欠。但洛拉斯沒有,我們的百花騎士十分警醒。他站在他的小妹身后,猶如一道腰懸長劍的蒼白陰影。
“就算數目減半,仍然高達五百艘,大人,”維水向瑪瑞魏斯指出,“一支五百艘長船的艦隊,可不是鬧著玩的,唯有青亭島的力量能與之抗衡。”
“我們新造的大帆船呢?”哈瑞斯爵士狐疑地問,“鐵民的長船無法與大帆船相提并論,沒錯吧?記得勞勃國王之錘號是維斯特洛最雄偉的戰艦……”
“她當然是,”維水承認,“甜蜜瑟曦號也不遜色,而泰溫公爵號一旦建成,其尺寸等于前兩者相加。不過大帆船迄今只完成了一半,船員也未齊備。就算他們做好了準備,數量差距也太過懸殊。海戰中,普通長船無法與戰艦抗衡,但別忘了,敵人也有大船。巴隆大王的泓洋巨怪號與鐵島艦隊中的若干艦只是專冂設計用來制海非為劫掠的,在速度和力量上,他們都可同我方較小的劃槳戰艦匹敵,而水手和船長兩方面又更為精良。畢竟,鐵民們一生都在海上討生活。”
當年巴隆·葛雷喬伊起兵造反,勞勃就該把他的群島清掃個一干二凈,瑟暇心想,他毀滅了他們的艦隊,燒毀了他們的村鎮,粉碎了他們的城堡,但當他們屈膝臣服,他又親手把他們扶了起來。他本該用頭骨堆砌一座新島。她父親就會這么做,勞勃只想維持所謂的和平,他沒有當國君的魄力。“達袞·葛雷喬伊之后,還沒有哪個坐上海石之位的鐵民敢于劫掠河灣地,”太后道,“他們現今怎么如此大膽?誰給他們這樣大膽子?”
“是他們的新國王,”科本的雙手隱藏在衣袖里,“巴隆大王的弟弟,外號鴉眼。”
“烏鴉會在尸體和垂死人畜身上展開盛宴,”派席爾國師道,“但不敢來打攪健康人。這位攸倫大王將肆意掠奪金銀財寶,但等我們出兵,自會返回派克,從前的達袞大王也是如此。”
“你大錯特錯,”瑪格麗·提利爾聲稱,“掠奪者們的兵力從未如此強盛。一千條長船!他們簡直傾巢出動!赫威特伯爵、切斯塔伯爵和西瑞伯爵的長子繼承人遇害,西瑞本人帶著僅存的幾條船逃回高庭,格林伯爵則被關在自己的城堡里。維拉斯說鐵群島之王另立了四位新領主來統治攻占的土地。”
維拉斯,瑟曦心想,那個殘廢。全是他的錯。呆子梅斯提利爾把河灣地的防務交給一個不能勝任的廢物。“從鐵群島到盾牌列島行程漫長,”她指出,“一千條長船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呢?”
“維拉斯認為他們沒靠海岸行駛,”瑪格麗解釋,“而是遠離大陸,深入落日之海,最后從正西方直撲而來。”
多半是殘廢沒安排好海岸的瞭望措施,事到臨頭便如此搪塞,而小王后在為自己的哥哥開脫吧。想到這里,瑟曦不由得嘴唇一陣干澀,我喜歡青亭島的金色葡萄酒,假如鐵民們下一個目標是青亭島,全國上下很快都會口渴的。“史坦尼斯一定與此有關聯,巴隆·葛雷喬伊曾向我父親提出結盟,或許他弟弟轉向史坦尼斯……”
派席爾皺眉,“史坦尼斯大人能從中得到什么……”
“得到另一個互足點,外加大量經由劫掠所得的財富。史坦尼斯需要金子來維持傭兵,而襲擊西部也能分散我們對龍石島和風息堡的關注。”
瑪瑞魏斯大人點頭同意,“沒錯,這就是一次佯動。史坦尼斯比我們估計的更狡猾,而陛下明察秋毫,洞悉了他所有奸謀。”
“史坦尼斯大人正拼了命想贏取北境的支持,”派席爾質疑,“與鐵群島結盟,完全南轅北轍……”
“這說明北方人不上他的當,”瑟曦打斷道,她鬧不明白,一個學識淵博的老人怎么可能如此愚蠢。“瞧,曼德勒大人砍了洋蔥騎士的頭和手,有佛雷家人親眼為證,而其他五六個北方諸侯業已倒向波頓大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史坦尼斯不尋求鐵民和野人——北方人的兩大夙敵——的幫助,他還能找誰呢?不過,他若是以為我會踏進他設下的陷阱,那他可真是蠢到家了。”太后轉向小王后。“盾牌列島位于河灣地,格林、西瑞等人都是向高庭宣誓效忠的封臣,迎擊侵略自是高庭分內之事。”
“高庭當然會迎擊,”瑪格麗·提利爾回答,“維拉斯已緊急通知雷頓·海塔爾伯爵,要他做好舊鎮的防御。加蘭正在召集人馬,準備奪回各島。不過,我軍精銳由我父親大人指揮,我們必須給風息堡送信,立刻送信。”
“撤銷圍攻?”瑟曦才不關心瑪格麗的呼吁,她在意的是“立刻”兩個字。她把我當成她的侍女了嗎?“正中史坦尼斯大人下懷。你沒聽我分析嗎,女士?他正是要分散我們對龍石島和風息堡的注意力,通過攻擊這堆石頭……”
“石頭?”瑪格麗氣鼓鼓地道,“陛下說它們是石頭?”
百花騎士伸出一只手,按住妹妹的肩膀。“陛下您有所不知,以這堆‘石頭’為基地,鐵民可以直達舊鎮和青亭島。從盾牌列島上的要塞出發,長船也能直溯曼德河,深入河灣地的心臟——遠古時代,他們就是這么干的。如果兵力雄厚,他們甚至能威脅高庭。”
“是嗎?”太后無辜地問,“如果是這樣,那你英勇的哥哥們就該迅速采取行動,把他們清出這堆石頭。”
“沒有足夠的船只,陛下的愿望又如何能實現呢?”洛拉斯爵士說,“兩周之內,維拉斯和加蘭能集結一萬士兵,花上一月,數目還可以翻番。但陛下明鑒,人再多也沒法從海上走過去。”
“曼德河自高庭城下流過,”瑟曦提醒對方,“而你們家的封土橫亙上千里格的海岸線。海邊沒有漁民嗎?河上沒有游艇、渡船、河上戰艦、劃槳小船之類嗎?”
“有很多很多。”洛拉斯爵士承認。
“把它們集中起來,應該不難運載一支軍隊渡過這么短短距離罷。”
“當我們的軍隊渡過‘這么短短距離’的時候,如果鐵民的長船攻向這支乞丐船隊,請問太后陛下,該如何抵御?”
統統淹死最好,瑟曦心想。“高庭有的是錢,可以從狹海對岸雇傭艦隊。”
“您是指密爾和里斯的海盜?”洛拉斯輕蔑地說,“自由貿易城邦的渣滓?”
他跟他妹妹一樣傲慢無禮、目中無人。“很遺憾,我們大家都得時不時地與‘渣滓’打交道,”她用滿含惡意的甜蜜聲調提示,“或許你有更好的辦法?”
“青亭島的艦隊才有能力把鐵民趕出曼德河口,并保護我哥哥們的部隊渡海攻擊。我懇請陛下,傳信龍石島,令雷德溫大人立即返航。”
至少他知道說“懇請”二字。派克斯特雷德溫有兩百艘戰船,還有五倍于此的商船、運酒船、貿易劃槳船和捕鯨船。不過此刻雷德溫駐于龍石島下,大部分艦只一面負責封鎖,一面將陸軍運過黑水灣,準備奪取城堡。另有一個分隊在南方的破船灣巡邏,以阻止風息堡從海上獲得補給。
奧雷恩·維水首先出來反對洛拉斯爵士的意見,“若雷德溫大人率艦隊返航,那龍石島上我軍官兵的給養問題如何解決?沒有青亭島的船,又如何確保包圍風息堡不出紕漏?”
“包圍可以稍后再加緊,等——”
瑟曦不讓他說完,“風息堡的重要性,百倍于所謂的盾牌列島,而龍石島……只要龍石島仍在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手中,它就好比懸在我兒咽喉的一把匕首。不行,城堡陷落后,我們才能放雷德溫大人和他的艦隊回家。”語音未落,太后便即起身,“多言無益。派席爾師傅,還有事嗎?”
老人回過神來,好像她的話剛將他從年少的夢想中喚醒,但他還不及開口,只見洛拉斯幾個大步邁向前,走得如此堅定迅捷,令瑟曦頓時警覺,慌忙后退。她正要召喚奧斯蒙爵士過來保護,百花騎士卻單膝跪在她面前。“陛下,請讓我去奪回龍石島。”
他妹妹用手掩住了嘴巴,“不,洛拉斯,不。”
洛拉斯爵士不理會瑪格麗的抗議,“用饑餓降服龍石島,至少得花半年——派克斯特大人正打算這么做。讓我統領全軍,陛下,半月之后,城堡就是您的了,我就算赤手空拳也要把它挖穿。”
自從珊莎史塔克跑來把艾德史塔克的計劃和盤托出之后,瑟曦還未收到過如此大禮。她很高興地看到,瑪格麗的臉全然刷白。“你的勇氣讓我窒息,洛拉斯爵士,”瑟曦贊許,“維水大人,我們新造的大帆船有沒有哪艘適合出海呢?”
“甜蜜瑟曦號做好了準備,陛下,這是一艘敏捷的大船,而且跟陛下您一樣有力量。”
“太好了。就讓甜蜜瑟曦號載我們的百花騎士立即前往龍石島。洛拉斯爵士,我給你統率全軍的權力,你必須向我發誓:在龍石島歸還于托曼陛下之前,你決不回來。”
“我保證,太后陛下。”他站起來。
瑟曦吻了他的雙頰,也吻了他妹妹,還在她耳邊低語,“你有一個英勇的哥哥。”然而瑪格麗沒有回答,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黎明還有許久才會到來,瑟曦從鐵王座后的國王門離開。奧斯蒙爵士拿著火炬走在前面,科本伴隨在她身旁。派席爾國師努力追上來。“等等,陛下,”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年輕人自以為是,只想到戰斗的光榮,不考慮其中的危險。洛拉斯爵士……他這樣冒進是要付出代價的。強攻龍石島的城墻……”
“……實在太勇敢了。”
“是,是,很勇敢,然而……”
“我毫不懷疑,咱們的百花騎士將是頭一個登上龍石島城墻的人。”但愿也是頭一個摔下來的。史坦尼斯留下來守城的麻疹臉雜種可不是什么比武會上的冠軍,而是經驗豐富、殺人如麻的軍官。若諸神保佑,他將給予洛拉斯爵士夢寐以求的光榮結局。這小子也可能被淹死。昨晚海灣內又有風暴,勢道猛烈,幾個時辰內,傾盆大雨猶如黑色帷幕,覆蓋天地。這不是很令人傷感嗎?太后饒有興致地想,淹死是最粗鄙的死法,既然洛拉斯爵士像真正的男人渴望女人一樣渴求光榮,那諸神讓他死于大海,沒有一首歌謠會傳誦他,多么大快人心啊!
再說,無論這小子在龍石島上結局如何,太后都是贏家。倘若洛拉斯拿下城堡,就是拔下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沉重打擊了史坦尼斯;假如他做不到,獅子便能名正言順地羞辱玫瑰——沒有什么比失敗更能損傷偶像的名譽了。即便他帶著傷痕和光榮回來,等他回救盾牌列島時,奧斯尼爵士也將成為那個安慰他妹妹悲傷的人。
笑意再也無法抑制。瑟曦“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笑聲回蕩在走廊里。
“陛下,”派席爾國師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下垂的嘴唇合不攏來,“為何……為何發笑啊?”
“還能為什么,”她不得不道,“不笑我就會感動得哭了。噢,咱們的洛拉斯爵士實在太勇敢,我的心因為仰慕而顫抖。”
她在螺旋梯前告別了派席爾國師。這老不死比之以前更加沒用了,太后認定。派席爾近來唯一做的,就是用無窮無盡的告誡和異議來煩惱她。他甚至反對她同總主教達成的新諒解,當太后要他起草法律文本時,他竟用潮濕晦暗的眼睛瞪著她,唾沫橫飛地講歷史。瑟曦只能打斷,“梅葛王幾百年前就進了墳墓,他的赦令也早該進墳墓,”太后肯定地說,“現在是托曼的天下,我的天下。”我怎不聽任他爛在黑牢里呢?
“洛拉斯爵士死后,陛下要挑個合適人選填補御林鐵衛的位子。”跨越去往梅葛樓的干涸護城河時,科本大人道。
“一個堂皇的人,”她表示同意,“一個年輕敏捷強壯足以讓托曼把洛拉斯忘得一干二凈的人。一點點的英勇是上好的作料,但此人腦筋里不能凈是些騎士的蠢念頭。你有這樣的人選嗎?”
“啊,很抱歉,還沒有。”科本承認,“我想到的是另一位武士。他不具備堂皇的外表,卻對您有絕對的忠誠。他會不顧一切地保護您的兒子,消滅您的敵人,守衛您的秘密,而沒有活人可以與他匹敵。”
“是嗎?言語就像風,講得過于夸張了。好吧,什么時候你可以把這位楷模獻上,我們再來瞧瞧他夠不夠格。”
“我發誓,人們將來會為他寫一首歌,”科本圍滿皺紋的眼睛里興致勃勃,“陛下,盔甲的事情有進展嗎?”
“我給武器師傅說了你的要求,他以為我在發瘋。他向我說明,穿上如此沉重的板甲,沒有人能夠移動,更別說打架了。”瑟曦用眼神警告沒頸鏈的學士。“你敢耍我,將來會尖叫著死去,明白嗎,嗯?”
“我很明白,太后陛下。”
“很好,這仵事一句話也不準說出去。”
“太后英明。紅堡里隔墻有耳。”
“是的,”夜里,就算在自己的房間,瑟曦也能聽見異樣的聲音。只不過是墻中鼠罷了,她安慰自己,僅此而已。
床邊有根蠟燭在燃燒,但壁爐已熄,沒有旁的亮光,很冷。瑟曦脫掉衣服,滑進毯子,任裙服堆在地板上。床上的坦妮婭動了動。“陛下,”她低聲呢喃,“現在是什么鐘點?”
“貓頭鷹時。”
瑟曦經常獨守空閨,但她從未喜歡過一人睡的滋味。最早,她和詹姆同床,那時候他們還小,相貌如此相似,幾乎沒人能將彼此區分開;后來,等他倆分開之后,她有過許多床伴和侍女,其中大都是同齡女孩,是她父親的騎士和封臣的女兒。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取悅她,甚至在她身邊待得長一點的也為數寥寥。凈是些神經兮兮的小家伙,眼淚汪汪、索然寡味,只會講一些無聊的故事,怎能取代詹姆的地位?不過話說回來,在凱巖城深處漆黑的夜晚,她會很歡迎她們的溫暖。空床是多么冷啊。
在君臨就更難忍受了。王家居室內充滿寒氣,她糟糕透頂的前王夫就死在這面遮罩之內。勞勃·拜拉席恩一世,但愿永遠也不會有二世,但愿這個遲鈍、酗酒的蠻子在地獄里哭泣。坦妮婭同樣能帶來溫暖,而且不會強行分開她的兩腿。近來,坦妮婭和太后同床的時間逐漸多過了與瑪瑞魏斯夫人的,奧頓似乎不怎么在意……或者,他知道乖乖閉嘴。
“醒來時您不見了,我很擔心。”瑪瑞魏斯夫人呢喃道,她靠著枕頭坐起來,被單糾結在腰部,“出事了嗎?”
“沒有,”瑟曦說,“一切皆在掌控中。明天一早洛拉斯爵士便要航向龍石島,去攻陷城堡,去解放雷德溫的艦隊,去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她把在鐵王座變幻的陰影籠罩下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密爾女人。“沒有了英勇的哥哥,咱們的小王后就等于是赤身裸·體。當然,她身邊還有侍衛,但我在城里跟他們的侍衛隊長接觸過幾次。那是個喋喋不休的老頭,外套上繡了一只松鼠,你知道,松鼠是會在獅子面前逃竄的。他不敢違拗鐵王座的權威。”
“瑪格麗可能獲得其他人援助,”瑪瑞魏斯夫人提醒,“她在宮中結交了不少朋友,她和她的表親也有很多仰慕者。”
“幾個仰慕者起不了大作用,”瑟曦表示,“我關心的是風息堡方面的軍隊……”
“您打算怎么做,陛下?”
“你問這個干什么?”對方的問題尖銳了些,不合瑟曦口味。“希望你不是要把我這些胡思亂想收集起來匯報給咱們的小王后吧?”
“決不可能。您把我當成塞蕾娜了么。”
提起塞蕾娜,瑟曦還是很惱火。她用背叛來回報我的善意。珊莎史塔克也這樣干,正如之前的梅拉雅赫斯班和胖胖的簡妮法曼——遙想當年,她們三個都是小女孩,不是她倆的緣故,我根本不會進那個帳篷,根本不會允許“蛤蟆”巫姬吸吮我的一滴鮮血來預言我的未來。“若你背叛我的信任,我會很難過的,坦妮婭。到時候我別無選擇,只能將你交給科本大人,盡管我知道,我會為此而哭泣。”
“而我決不給您哭泣的理由,陛下。如果我做了不該做的事,只需您一句話,我立刻自愿獻身于科本大人。我只想跟您親近,為您服務,滿足您所有需求。”
“為這份服務,你想要怎樣的獎勵呢?”
“什么都不要。您快樂就是我快樂。”坦妮婭翻身過來,靠近她,橄欖色皮膚在燭光下發著油亮,她的乳··房比太后大,頂端還有碩大的乳頭,黑如煤炭。她比我年輕,奶子還沒下垂。瑟曦不曉得吻她是什么滋味——不是在臉上輕輕地吻,不是貴婦人之間的禮儀——坦妮婭的嘴唇好豐·滿;瑟曦也不曉得吸吮她的乳頭是什么滋味,她想把密爾女人翻過來,分開雙腿,像男人一樣干她。每當勞勃醉酒之后,每當她無法用手和嘴巴安慰他時,他便會這么做。
那些是最糟糕的夜晚,她只能無助地躺在他身下,任其淫樂。他嘴里散發出葡萄酒的臭味,呻·吟聲活像頭野豬,大多數時候,他滿足后就會翻身去睡,她大腿上他的種子還沒干,他便打起了呼嚕,留她一個人在夜里疼痛,兩腿累累磨傷,連乳··房也被扯出了血痕。他唯一讓她濕過的一次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新婚之時,勞勃確實很帥氣,高大、魁偉、充滿力量,但他的頭發是厚厚的炭黑,胸·部和男·根處的毛也是。從三叉戟河上回來的不該是他,每當國王用力播種時,王后便這么想。最初幾年,他們的交媾十分頻繁時,她總是閉上眼睛,幻想他是雷加。她沒法幻想他是詹姆:勞勃和詹姆是全然不同,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就連味道也涇渭分明。
對于勞勃來說,這些夜晚也并不快樂。等到清晨,他便忘得一干二凈——至少他讓自己如此相信。曾有一回,那是在他們婚姻的第十年,起床時瑟曦抱怨了幾句。“你弄痛我了。”她抗議,他倒是像模像樣地感到慚愧。“不能怪我,夫人,”他悶悶不樂地低聲說,就像一個從廚房偷蘋果被逮個正著的孩子,“是酒的原因,喝得太多了。”為洗刷窘迫,他又順手拿了一角杯酒,但沒等送到嘴邊,瑟曦便抄起她的杯子狠狠地砸了過去,力道如此剛猛,以至于打斷了他一顆牙齒。多年以后,在宴會上,他還在向別人解釋自己的牙齒是比武中被敲掉的。是啊,我們的婚姻就是一場比武,她心想,他這句話倒是實話實說。
其他的就統統是謊言了。從他的眼睛里,她確信,他非常清楚自己晚上干了些什么,只是假裝記不得罷了。蠻干總比承擔后果容易。在內心深處,勞勃拜拉席恩毫無疑問是個懦夫。隨著時間流逝,他占有她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從頭一年的至少半月一次到臨終前,變成了幾乎一年才做一次。但他從沒有徹底地放棄占有她。或遲或早,總有那樣的夜晚,他會醉醺醺地闖入,宣揚作為丈夫的權利。白天讓他羞愧的那些理由,在夜晚卻給了他最大的刺激和愉悅。
“陛下,”坦妮婭·瑪瑞魏斯道,“您的神情不太對勁,不舒服嗎?”
“我,我只是在……只是在回憶,”她喉嚨干澀,勉勉強強地應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坦妮婭,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真正的朋……”
有人敲門。
又來了?急切的敲打不禁讓她發起抖來,又有一千條長船來攻打我們了嗎?她套起睡袍,打開房門。“請原諒打擾您,陛下,”守衛報告,“史鐸克渥斯夫人在下面,緊急求見。”
“現在?”瑟曦叫道,“法麗絲瘋了嗎?告訴她,我很累了,告訴她,就說盾牌列島的居民遭遇屠殺,我為此處理了大半夜公務,叫她明天再來找我。”
守衛猶豫了,“陛下,請容我一言,她……她不太對勁,如果陛下明白我的意思。”
瑟曦皺緊眉頭,她本以為法麗絲是來通報波隆的死訊的。“好吧,我先換好衣服。你帶她去書房等。”瑪瑞魏斯夫人見狀也起身要跟她同去,卻被太后制止。“不,你留下。我們兩個總得有一人休息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法麗絲夫人的臉腫了,上面全是淤傷,眼睛哭得紅紅的,下嘴唇破裂,被扯爛的衣服又臟又亂。“諸神在上,”瑟曦大步踏進書房,關上房門,“你的臉怎么搞的?”
法麗絲對她的問題仿佛充耳不聞,“他殺了他!”她顫聲道,“圣母慈悲,他……他……”她開始哭泣,身體抖得厲害。
瑟曦倒了一杯酒,遞給痛哭流涕的女人,“喝吧。葡萄酒能讓你平靜下來,喝吧。再喝點。好了,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足足花了一壺酒,太后才把這個傷感的故事從法麗絲口中斷斷續續地哄出來。她不知該嘲笑還是該發怒。“一對一決斗,”太后重復道。七大王國上下就沒有一個值得依靠的朋友嗎?難道我是全維斯特洛唯一頭腦清醒的人?“你說巴爾曼爵士跟波隆一對一決斗?”
“他說是——一對一決斗。他說,長槍是騎——騎士的武器,而波——波隆并非真正的騎士。巴爾曼說他會把波隆打下馬來,再把暈——暈——暈過去的傭兵解決掉。”
沒錯,波隆并非真正的騎士,他是個久經沙場的殺手。你那白癡丈夫自尋死路。“完美的計劃,究竟哪里出了差錯呢?”
“波——波隆直接用長槍刺穿了巴爾曼可憐的坐——坐——坐騎。巴爾曼,他……他的腿摔下來壓斷了。他慘叫連連,要求慈悲……”
傭兵沒有慈悲,瑟曦心想。“我明明讓你們安排一次打獵事故。一支偏離的箭,一次落馬,一頭惱怒的野豬……有無數辦法可以讓男人到森林里一去不回,但其中沒有一種需要長槍幫忙。”
法麗絲仍然充耳不聞,自說自話:“我急忙沖到我的巴爾曼身邊,傭兵、兵、兵打我耳光。他要我丈夫懺——仟——懺悔。巴爾曼哭叫著要法蘭肯師傅去幫忙,然而傭兵、兵、兵、兵……”
“懺悔?”瑟曦不喜歡這個詞,“我想,咱們勇敢的巴爾曼爵士沒說什么吧。”
“波隆用一只匕首刺穿了他的眼睛,還要我在天黑以前離開史鐸克渥斯堡,否則也要刺穿我的眼睛。他說要把我送給衛——衛——衛兵們,假如他們中任何人想要我的話。我下令逮捕波隆,結果他手下一名騎士居然要我尊重史鐸克渥斯伯爵。他叫傭兵‘史鐸克渥斯伯爵’!”法麗絲死命抓住瑟曦的手。“陛下您給我做主,給我做主啊!求您賜予我一百名騎士!還有十字弓手,好讓我奪回城堡。史鐸克渥斯堡依權利屬于我!他們甚至不允許我帶走幾件衣服!波隆說那些東西現在都是他老婆的了,我所有的絲——絲衣和天鵝絨。”
什么道理,叫我去搶回你的破衣柜。太后把手指從對方潮濕的雙手中抽出來。“我要你們為國王熄滅一支蠟燭,你們卻給我打翻了野火罐子。你那沒長腦子的巴爾曼究竟有沒有說出我的名字?告訴我,告訴我沒有。”
法麗絲舔舔嘴唇。“他……他很痛苦,他的腿斷了。波隆說可以給他慈悲,只要……對——對了,我可憐的母——母——母親會出事嗎?”
我想她死定了。“你覺得呢?”坦妲伯爵夫人多半已死,波隆可不會照顧骨盆摔碎的老夫人。
“您一定得幫幫我。我該去哪里?我該怎么做?”
你應該嫁給月童,瑟曦幾乎沖口而出,他和你前夫一樣,都是大傻瓜。從現實的角度講,目前這個時候,她不愿在君臨的門口引發一場戰爭。“靜默姐妹歡迎寡婦,”她建議,“她們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一輩子祈禱、沉思、行善,為生者帶來安慰,為死人送去平靜。”而且她們不會亂說話。太后不允許對方在七大王國散播危險的故事。
法麗絲仍然在自說自話:“我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陛下您服務。‘忠誠是我的驕傲’,您答應過……”
“我都記得,”瑟曦強作笑顏,“你就留下來吧,好夫人,直到我們想出辦法為你奪回城堡。讓我再為你倒杯酒,以助你入睡。看得出來,你疲倦又傷心。我可憐的親愛的法麗絲,快喝吧,休息休息。”
趁客人沉迷于杯盞間的工夫,瑟曦打開門,召喚侍女。她要多卡莎立刻把科本大人找來,又派喬斯琳·史威佛去廚房,“取面包和奶酪,一張肉派,一些蘋果,還有酒。我們渴了。”
科本在食物端上來之前便已趕到。法麗絲喝下三杯酒,情緒逐漸穩定,雖然時不時又會突然開始啜泣。太后把科本拉到一旁,告訴他巴爾曼爵士的愚行。“我不能讓法麗絲到城里去亂說。她的悲傷紊亂了她的腦子。你需要女人來完成你的……工作嗎?”
“需要的,陛下,傀儡消耗得很快。”
“把她帶走,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一旦她進了黑牢……需要我提醒嗎?”
“不需要,陛下,我全明白。”
“很好。”瑟曦重新戴上笑容,“親愛的法麗絲,科本師傅來了,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噢,”法麗絲朦朦朧朧地應道,“噢,太好了。”
等房門關上后,瑟曦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我身邊除了敵人就凈是些低能兒,”她自言自語。她連自己的血親都不能信任,連詹姆都不能信任,從前他可是她的另一半啊。他本應成為我的劍和盾,本應成為我強壯的胳膊,為什么他不肯乖乖聽話,非要來惹惱我呢?
不過波隆就不是惹惱不惹惱的問題了。她從未真正相信傭兵會收容小惡魔,而她那畸形的小弟也不會讓洛麗絲照自己的名字來為嬰兒命名——那肯定會招惹太后的關注。是的,瑪瑞魏斯夫人分析得沒錯。這場鬧劇是傭兵自己的主意,她能想象那傲慢的波隆一面看著紅彤彤的繼子吸吮洛麗絲腫脹的乳頭,一面掛著輕慢的笑容開懷暢飲。笑吧,波隆爵士,趁現在還有時間,好好享受你那弱智的老婆和偷竊的城堡吧。時機一到,我會像拍蒼蠅一樣消滅你,讓你在尖叫中死去。若百花騎士能自龍石島生還,或許我該拿他當蒼蠅拍。多么美妙,諸神保佑,教他二人同歸于盡才好呢,就像孿生兄弟伊利克爵士和亞歷克爵士。至于史鐸克渥斯堡……噢,她受夠了史鐸克渥斯堡,管它作甚。
回到臥室時,坦妮婭已經沉沉睡去,太后昏昏沉沉。我喝得太多,睡得太少,她對自己說,好在并非每晚都會被壞消息弄醒兩次。至少我起得來。換成勞勃,醒過來都難,遑論發號施令。還不得把麻煩全扔給瓊恩·艾林。想到自己是比勞勃更稱職的國君,瑟曦心情愉快。
窗外的天空已有了亮色,瑟曦坐在床沿,聽著身邊瑪瑞魏斯夫人輕柔的呼吸聲,看對方的乳··房起起伏伏。她夢見了密爾人嗎?太后心想,夢見了那位臉帶傷疤、一頭黑發、無法拒絕的危險情人?她能肯定,坦妮婭夢見的決不會是奧頓大人。
瑟曦捧起女人的乳··房,起初十分輕柔,幾乎沒用力,只是感覺著手中的暖意,皮膚柔如綢緞。接著她輕輕擠了一下,把拇指甲壓在黑色大乳頭上,來回來回,來來回回,直到奶子硬起來。她抬起眼睛,坦妮婭已醒了。“舒服嗎?”太后問。
“是的。”瑪瑞魏斯夫人回答。
“這個呢?”瑟曦用力捏向乳頭,先使勁拉長,隨后在手指間揉搓。
密爾女人痛得喘了口氣,“您下手好重。”
“是酒害的,喝得太多了。我晚餐時喝了一壺,又陪史鐸克渥斯堡的寡婦喝了一壺。我必須陪她喝,才能讓她鎮靜下來。”太后開始玩弄坦妮婭另一邊的乳頭,她用力拉扯,直到密爾女人再度呻·吟。“我是你的女王,這是我的權利。”
“是的,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坦妮婭的頭發和勞勃一樣黑,兩腿間的也是。瑟曦伸手向下,發覺對方濕透了——勞勃那兒從來都是粗糙干涸的。“求您,”密爾女人說,“繼續啊,我的女王。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是您的人。”
然而她并不興奮。她感覺不到勞勃在晚上瘋狂地騎她時所體驗的激情。沒有,真的沒有。坦妮婭不一樣。密爾女人的兩個乳頭漲成了兩顆碩大的黑珍珠,私·處濕漉漉地冒出熱氣。勞勃會喜歡上你的,哪怕只是一個鐘頭。太后將一根手指伸進密爾女人的沼澤地,接著是另一根,兩根手指緩緩運動。但等他在你體內射出來,就連你的名字也不記得了。跟女人做·愛會不會比跟勞勃做更痛快?
陛下,你可知道?你的千萬個孩子凋零在我掌心,她邊想邊將第三十根手指插進密爾女人的私·處,當你呼呼大睡毫無知覺時,我從臉上舔光你的兒子,那些黏糊糊、白凈凈的小王子們啊,我一個接一個地捏死。你盡可以伸張你的權利,陛下,但在黑暗中我吃光了你的繼承人。坦妮婭開始發抖,用異國的語言含含糊糊說了一大堆,接著又繼續顫抖,這回她弓起背,大聲尖叫。她聽來就像被刺穿了似的,太后覺得,她開始幻想自己的手指是野豬的獠牙,將這密爾女人從襠下到咽喉撕成兩半。
她還是興奮不起來。
除了詹姆,沒人能讓她興奮。
當她收手時,坦妮婭一把抓住,親吻她的指頭。“可愛的女王陛下,我能取悅您嗎?”她把手滑進瑟曦的下·體,觸摸太后的私·處,“我的愛,請你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別碰我。”瑟曦翻過身去,抓起睡袍,蓋住顫抖的身軀。曙光已現,寒意漸褪。很快就是黎明,所有的一切都將被遺忘。
它們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