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拆廟
楊昊常對李欣半開玩笑半做真地說:“我能平安待在長安.你這位‘悍妃’有功勞.只是下回做戲時能不能別太瘋.假戲真做.你還真打我.”
李欣道:“誰像你那樣虛僞.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裝不來.”
楊昊訓斥道:“裝不來也得裝.這是在長安.不是大同川.”
李欣氣咻咻道:“長安有什麼好.你喜歡你住著.我還是回我的大同川去.”
說完就往外走.楊昊喝道:“站住.去哪.”
李欣沒好氣地答道:“逛街.窩在這.悶也悶死了.”
李欣帶著楊美、楊目六人回房換上短衣.騎上駿馬呼嘯而出了郡王府.
一直在旁邊搖著團紗小扇的呂芮這纔敢湊上前來.對楊昊說:“您的這位王妃可不太買您這位郡王的賬喲.”
楊昊趁勢將她抱過來.先親個嘴兒.就把手往她兩腿間摸.
呂芮按住他的手.譏諷道:“饞了.飢了.人走了纔敢動嘴.”
楊昊道:“少廢話.不是爺守著你.你早被她打成肉餅了.”
呂芮聞言頓時變了色.橫眉作色道:“你不如現在就一刀殺了我.你不殺我.遲早也死在她手上.”說著說著就落下淚來.哭哭啼啼地說道:“我自知沒她貴重.又沒她有本事.我拿什麼跟她比.我又何嘗要跟她比.可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忍她如此辱賤我.”越哭越兇.楊昊索性不管她了.
起身要走.呂芮又撲過來摟住他的腰.嬉皮笑臉地央他留下.
楊昊把她揪過來.責道:“你一向自詡聰慧過人.這回怎麼也犯了糊塗.豈不聞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嗎.”
呂芮愣怔了半晌.這才明白過來.惡狠狠地甩掉楊昊的手.咬牙切齒地說:“我就知道你還惦記著她.”
因爲不堪忍受悍妻的欺辱.又受了丈夫的“點撥”.呂孺人趁著初秋的涼爽回了趟小長安.待秋意稍濃.她又帶著一百多輛車回到了長安.回到了崇仁坊的西寧郡王府.
她是搬兵去了.晴兒就是她搬回來的兵.
當她扶著晴兒走下馬車.望著修葺一新的王府大門時.晴兒不覺淚流滿面.關梅、關楠緊緊地守著她.似懂非懂地望著母親的臉.在外飄零多年.今天一日回來.晴兒真是百感交集.
迎接她的除了郡王府的屬官、總管、女官外.還有一位穿綠袍的官員.長安縣縣丞黃炎.
太和公主回京後.李炎封她爲定安大長公主.黃炎因護衛有功.大長公主欲留在府中爲長史.黃炎道:“諸位老官隨公主出草原.數十載.而今功德圓滿.正是享用的時候.小的怎敢掠衆官之美呢.”大長公主聞這話.更是喜歡.立即上表爲他請功.
李炎召見黃炎.問他想做何官.
黃炎答願做個驍騎尉.李炎道:“你有大功於國家.做個散官委屈了你.聽大長公主言你是個幹練的人.就去長安縣做個縣丞吧.在天子腳下效命.有功再賞.”
黃炎上前給晴兒行禮.晴兒忙拉住他說:“你如今是朝廷命官.我怎敢受你的禮.”黃炎道:“什麼官不官的.這兒是咱們的根.你可不還是我的姐姐嗎.”一席話勾的晴兒又淚流滿面.
呂芮擺手說:“去去去.黃縣丞.哪有你這樣的.”
黃炎笑道:“孺人把我姐姐請回來.將來你們共同侍候主子.誰做大.誰做小.”
氣的呂芮也顧不得體面了.飛腳就踹他.黃炎躲閃不及.屁股上早捱了一腳.官袍上留下好大一個腳印.
不到一天.呂孺人腳踹長安縣丞的段子就傳遍長安了.事是這麼個事.至於起因.更是五花八門.說什麼的都有.其中最流行的一個就是.呂孺人在府裡鬥不過悍妃.去小長安搬了關夫人來做援手.孰料這長安縣的縣丞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堵著關夫人不讓進門.這才惹的孺人大怒.不顧體面地飛踹了他一腳.
這段子一經傳出.立即熱遍了整個長安城.人們紛紛揣測這位關夫人的來歷.沒多久就把這事給翻了個底朝天.原來這位關夫人來歷非同尋常.她可是現任郡王幼年時的乳母.郡王以孝聞名天下.乳母駕到.如何不敬重三分.
人們紛紛揣測.有這位關夫人坐鎮.呂孺人可高枕無憂了.傳出沒半個月.西寧王府就傳出添丁的喜訊.說有位秦孺人給郡王添了一位世子.
這位世子的面子真比天還大.出生不到半個月就被朝廷正是冊封爲東鄉郡公.
直到這時人們才互相打聽那位神秘的秦孺人究竟是何來頭.打聽來打聽去.終於讓所有人驚的目瞪口呆.原來這位秦孺人就是那位被呂孺人當作救兵請回府來的關夫人.
別人的夫人變成自己的孺人.雖然古怪.也算不得什麼.可是乳母變孺人.這個就有點太那個了吧.更讓人錯愕的是關夫人變成秦孺人不過是半個月內的事.這位被封爲郡公的世子又是從哪來的.
待明白了一切關竅後.人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
這位呂孺人手段果然是高明.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又請來這麼強大的援手.還怕鬥不過那位出身契丹的王妃嗎.怪不得那位王妃整天打扮的跟個男人一樣.帶著幾個侍女.滿城亂竄呢.敢情是在家裡已經沒了立足之地了呀.
人們在熱切揣測西寧王府妻妾鬥時.卻把這座王府真正的主人忽略了.西寧王楊昊這段時日可不是在府裡養病.也沒有忙著造人.因爲沒有跡象表明.西寧府其他女眷懷孕.至於世子.那至少也是幾個月前就造好的.
楊昊在忙著和皇帝做交接.協助他的人正是汪春父女.張鶯鶯已經長成個大姑娘了.脣紅齒白.明豔動人.久居上位.歷練多年.昔日的小鶯鶯早已脫胎換骨.周身上下一股逼人的英氣.論機敏幹練.硬是把她義父汪春給比了下去.
大總管管的事五花八門.千頭萬緒.皇帝又是日理萬機.所以這交接過程就顯得繁瑣而漫長.在這漫長的交接過程中.能幫著新任大總管迅速熟悉新職.天下除張鶯鶯別無二人.
她還是喊楊昊作楊叔叔.只是楊叔叔看小侄女的眼神越來越古怪.
到這年長安城裡飄落第一片雪花時.寶曆社的新任大總管終於正式走馬上任了.這距獲取大總管的頭銜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零三個月.
昏天黑地地忙了十來天.大總管覺得諸事都已上手.當然事情是永遠也忙不完的.這個大總管心裡是有數的.不荒蕪.不貪戀.
大總管決心要勞逸結合.繁忙的公務外.還是要擇定一個良辰吉日出城去逛逛.
他決定把他的出巡的第一站定在城外的妙芙庵.
這是個公私兼顧的好差事.私情自不必說.
於公.李晴現在是寶曆社軟禁下的十六個重犯之一.倒黴的公主沒能做成大總管的正牌妻子.反倒成了他看管下的階下囚.誰讓她有一個好父親呢.
楊昊來到妙芙庵時.雪正紛紛揚揚地下.已經剃了個光頭的唐羽正在寺院門口掃地.迷濛中見到三騎迤邐而來.兩男一女.披著華美的斗篷.腰間都懸著劍.
來者不善嘛.她用舌尖卷出一根竹哨.幽幽地吹了幾聲.一面向寺院裡發出警報.一面握緊了掃把.掃把是竹子的不假.不過裡面藏了把劍.
走近了.她認出來人是楊昊.另兩個竟然是原來潁王府的總管和他的義女.
唐羽歪著頭望著楊昊.似笑非笑.
楊昊笑問道:“你不認識我了.我卻認識你.唐羽師太久違了.”
唐羽抿嘴一笑.仍歪著頭問:“你此來.是搭救我們的嗎.”
楊昊道:“師太此言差矣.能搭救你的.是阿彌陀佛.不是我.”
李晴聞聽楊昊來訪.怔在那半晌無言.金韜吟幾番催促.她才說:“請他到後園亭子裡吧.”金韜吟道:“天這麼冷.公主您的身子……”
李晴糾正她說:“這裡沒有公主.只有出家人明秀.”又說:“亭子裡敞亮.”
楊昊在亭子裡望見頭頂上寸毛不存的李晴.忙脫下皮帽子給她戴上.李晴雙手合十道:“貧僧早已是具枯骨.不見得冷.”
楊昊冷笑道:“枯骨.枯骨.你既心裡無私.又何必跑到這敞亮的地界.你怕什麼.”
李晴道:“貧僧一心侍奉佛祖.只恐心不誠.做的不周.”
楊昊道:“你爲何怕心不誠.因爲你有雜念放不下.你因何放不下心中雜念.因爲你心中有情.老天捉弄了我們許多年.如今他玩夠了.我們也該想想未來了.”
李晴道:“我心已死.沒有未來.”
楊昊道:“你的心沒死.心死了的人.不會喜歡光明的.”
李晴道:“現在沒死.我也要把它弄死.死了才敞亮.像這雪一樣.白茫茫的乾淨.”
說完就吩咐送客.楊昊要追去.金韜吟攔住他.正色道:“殿下就不要爲難我們了.”
唐羽扶著掃帚.歪著頭望著垂頭喪氣的楊昊.微笑著問道:“你丟了她幾年.指望只來一趟就接回去了.”
楊昊捏著她的下巴說:“你閃了脖子嗎.老歪著頭.”在她臉上拍了幾掌.唐羽頓時怒目而視.脖子挺的筆直.
楊昊大笑上了馬.回身說道:“一羣佛門敗類.回去告訴明秀師太.限她十日內還俗.不然我就拆了她的廟.讓她無家可歸.”
唐羽說:“你拆了廟.我們別處掛單去.”
楊昊說:“那你就給我聽好了.哪座廟敢留她.我就拆哪座廟.”
唐羽冷笑道:“郡王好大的口氣啊.天下那麼多廟你拆的完嗎.”
楊昊也嘿然笑道:“不信.試試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