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清穩重的步子加快兩步,彎下腰伸長胳膊扶小歡顏站直了,“蘭姐兒好。”他蹲下來,從衣袖里掏出一個紙包,三兩下打開,里面是個面捏的小兔子人兒,遞到眼睛發亮的小歡顏手上,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還好,還沒變形,來,這是路上舅舅給你買的,你看好不好玩?”
這是舅舅第二次上門來了,頭天舅舅給的東西娘親允她收下了,小歡顏心里小小掙扎了一下,兩手接過,稀奇的拿在手里翻轉著看,“小兔子……小兔子……”她想起來又昂起小腦袋,脆生生的說道,“謝謝舅舅!”
周郁清笑著摸了下小歡顏的頭,朝一邊等著的陸英看了眼,小聲說道,“不用謝。你在這里玩吧,舅舅進去跟你母親說話去。”
小歡顏笑嘻嘻的點點頭,拿著小兔子面人兒跑去趙媽媽那里跟獻寶似的給她看。周郁清看了她一眼,才轉身朝陸英點點頭。
“姐姐。”周朦朧坐在主位上,周郁清踏進去,臉上的笑容就斂去了許多,禮貌的站在中間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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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說話吧,不必拘謹。”周朦朧微微一笑點點頭,雖然笑容很淡,但是跟頭天的冷淡比起來,已經是好很多了。剛剛周郁清在庭院里跟小歡顏說話時,她走到門邊瞧,正好看見周郁清小心翼翼從衣袖里掏出小兔子面人兒那一幕,周郁清松了口氣說還好,還沒變形時,周朦朧就淡淡的笑了。
這其實也還是個半大孩子。十三歲還沒滿吧,好似是中秋之后過生日,之前每年八月張氏的支出都較平時每個月要多上一倍,就是因為兒子過生日,少不得要添些衣裳置些禮物的。
想到這些,周朦朧就問道,“他們怎么舍得讓你出遠門了?學堂里的課怎么辦?”父親母親,說出來也只是讓她覺得唇齒冰冷,不如含糊而過,省得各自尷尬。
周郁清臉上有些窘迫,“學堂我出來之前,只隔一日去半天了。<>”
“隔一日上半天學?”周朦朧有些驚訝。要知道張氏可是把兒子寶貝的很,但是學業方面也是盯得很緊的。周郁清小小年紀,就雷打不動的天天去學堂,性子都有些像個小老頭一樣有些刻板了。
“嗯。”周郁清點點頭,“您……您出嫁后,家里生意大不如前,我跟父親母親提出來,不再一心求學了,想學著照管一下家里的庶務。”他飛快的唆了一下周朦朧,又收回視線,“不然,照那樣下去,我怕是還沒考出個名堂來,學堂都要上不起了。還不如學學怎么把家業撐起來,好歹一大家子能糊過來。”
周朦朧凝眉,“出了什么事嗎?怎么會突然就……”按她走的時候,周記不會那么早分崩離析才對。
周郁清臉上一陣羞赧,“本來還算好的,只是……后來父親買了幅字畫,買虧了……剛好五叔那邊在外邊……嗯,也出了點事,加上大堂哥過世前病重的時候請醫問藥也正是花錢的時候……幾頭一湊就……就……”
往常他只管天天去學堂報道,從來不知家業艱辛,直到大姐出嫁了,家里東出一點事西出一點事,立馬就顯現出來了,說到這兒,周郁清雖然還未及冠,但是骨子里的還是個男人,一下子覺得臉面上難堪起來。
“大堂哥過世了?”這信息量太大了。周世錚買字畫虧錢,估計又是酸腐的虛榮心冒泡被騙了,五房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是周郁清不好明說的,周朦朧用腳趾頭也能猜出個大概來,不外是她那花心五叔周世釗又在外頭亂搞搞出些什么事情要善后了。
“嗯。”周郁清苦著臉。“大堂哥本身身子……姐姐你也知道的,也是一直拖著。那時候傷寒引起的,病癥越來越重,到最后還是沒能救過來。”
周朦朧沉默了一下。周郁江的身子情況,她倒是清楚的很,全靠好藥吊著,怕是家里三房五房都出了事,一下子延誤了平時用的藥吧。只是不知道大伯母趙氏那樣清冷的人,死了男人不說,兒子也走在她前頭,心里是怎么過來的。<>還有朱氏,年紀輕輕的,還帶著甜姐兒。
唉。
周朦朧在嘆口氣,“那大伯母她們如今怎么樣?大伯母身子可好?大嫂和甜姐兒還好嗎?”
周郁江半晌沒說話,只兩個眼珠子不安的閃動了一下,“大伯母……大伯母搬去廟里去了,她說的是反正在傷槐堂也是吃齋念佛,不如去廟里更誠心些。父親和五叔留她沒留住。”
最后一句他心虛得聲音輕得險些聽不見。只是子不言父之過,都是他的長輩,他也不好隨意評判些什么。“大嫂和甜姐兒還住在家里。只是也甚少出門。”若不是還有個甜姐兒在,怕是朱氏也要去廟里吃齋念佛去了。
周朦朧沒出聲。那么遙遠的事情,但是說起來,她竟然還記得傷槐堂那塊古舊的匾額長什么樣兒。好似在周家巷的時候,就沒見過大伯母趙氏穿過一次眼色鮮艷點兒的衣裳,不必要的時候也是閉門不出。想必現在的朱氏就是過的這樣的日子。倒是可憐了甜姐兒了。
周朦朧心里盤算一下,若是只這幾樣事情,周家還不至于落魄到周郁清學堂都去不成。看樣子是他自己看不下去了,無法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了,怕是他這樣自己站出來,也要把張氏氣得不輕吧。
“那你來尚京是有什么打算嗎?”周家巷的事情周朦朧不欲多問,只看著面前的少年人。周家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現在卻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什么之心,路人皆知。
“我……”周郁清緊張的撓撓頭,“我本不想來的……”
“本來是父親說要親自來,來找您想想辦法……我怕父親他……我就說我來好了,誰曉得大姑母聽到消息,非要說我年紀小出遠門不放心,非要大表哥陪我一道來,其實哪里用得著他陪……”周郁清咕噥一句,顯然對劉啟明也是忍耐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