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到半個月的遭遇是我從來沒經歷過的，躺在床上細想，似乎比我前二十年受到的挫折都要多。

原來以為爸媽對我的管制是無理的，有時甚至會恨他們管得多。現在看來，他們用那種方式對我，是最溫和的。不管他們對我做什么，都會先關注我的感受

在我們他們沖突最多的，關于對象的問題上，他們也會在事后去安慰我。在我不和任何家人打招呼辭去公職的事，氣歸氣，到了最后還是滿眼熱淚送我上船。

當時在碼頭，我還沒能理解那些眼淚的意義，也不理解我爸所說的以后你一個人在外面，我真的不放心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上船以來，變故良多。

我沒時間去回想自己的爸媽，如今遇到了這種事，他們才不由自主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我好想和他們說一句我錯了，可惜天高地遠，很難了。

躺在床上，靜靜的流眼淚，一邊哭一邊胡思亂想，可能也是因為身體太累了，不知什么時候竟然睡著了。夢里一會是自己被綁架，一會是奧斯頓要把我從船上往下扔。

一覺驚醒，我慌忙去看時間，十一點半。

心里想著要去甲板上做苦力，沒敢再睡，自己在黑暗里悄悄坐起來。

“醒了？”對面床上林月英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沒睡呀？”我輕聲問。

“剛回來才躺下。”她說，“劉諾，有些話我早想和你說了，但是前段時間我即使說了，你也不一定會相信。”

“林姐，有話你就說吧，我現在已經這樣子了。”我苦笑著，聲音有點沙啞。

“其實你一上船就鬧出那樣的事，沒人會待見你。一看就是自幼嬌生慣長的，和我們不一樣。”她說到這里，長嘆了一口氣說，“船上百分之八十的船員都是窮苦出身，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才來這里做工的。每個人為了得到這個機會，都恨不得花空家里的所有積蓄，或者是借錢，或者是做房產抵押。如果不是經濟上特別困難的人，不會來這里受這個罪。”

“我知道，馮伯倫也是這樣的目的，他說來掙了錢，為了在我爸媽面前抬起頭，然后娶我。”我說得聲音很小。

“你還是太小，不理解我的意思。”她繼續說，“我是看你和我妹妹年紀差不多，才和你說這么多的。我來這里掙錢，一是為了給我哥哥娶媳婦，二是為了供我妹妹上學。我妹妹今年高三，明年就能上大學了，學習是全校第一。”

我靜靜聽著，她的聲音里黑暗里顯得很。

“你和我們的出身不同，大家都看得出來，你第一不在乎這樣的掙錢機會，第二你不在乎這點錢。你明白嗎，你這樣的姿態已經惹了眾怒了。后來，你又被總統套的客人看上，一飛升天。誰都知道在客房部掙得多，特別是服務有錢的客人，別的不說小費都是一筆可觀的收入。還有咱們船上所謂的棋牌室，到了公海上其實就是小型du場，在那里做工的人掙得更多。不過那些地方，只要長相特別出眾的。這是你第二個惹人討厭的地方，長得好。于是，你在船上用最短的時間到了別人三五年都爬不到的高度。那個客人對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帶你下岸，去玩……”她說著呵呵一笑，“這事也很平常，多少漂亮的服務員借著各種機會和客人搞幾天曖昧，拿到幾萬塊錢。其實對于我們來說，尊嚴算什么，都抵不上錢來得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