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帶我在二十七層轉了一圈,差不多用了半個多小時,回到辦公室時,電話鈴正巧響了起來,我正在發愣,艾米莉碰了一下我的胳膊對我說:“你的電話。”
我這才恍過神來了,轉了一大圈,終于又回到辦公室上班了,做夢一樣。
“艾麗,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尼奧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好的。”我掛了電話,抬頭對艾米莉說,“少董讓我過去。”
“好的,你先去忙。”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少董人很好,你不用緊張。”
我向她點頭,然后踩著軟得幾乎能讓人跌倒的地毯來到了尼奧的辦公室前,一敲門里面就傳出他的聲音“請進!”
我走進去,就看到寬大的落地窗前,他坐在老板臺后面,低頭正在看東西,聽到我進來,抬手隨手一指對面的沙發說:“先坐下等我半分鐘。”
緊接著他迅速在鍵盤上敲了一會兒,然后起身走到沙發前,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艾米莉把工作都給你安排好了嗎?”他問。
“嗯,都說得很清楚了,我主要負責大陸那邊相關的合作事宜。”我盡量簡短地復述自己的工作職責。
他點點頭說:“工作上有什么問題,找艾米莉評教;生活上有什么問題,找琳達安排。公司現在給員工能解決的住宿都是最基本的,你如果覺得住不習慣,可以自己搬出去住。員工單身公寓的房間我去看過,確實不算很大,勉強夠住。”
“我覺得已經挺好了。”我說。
“你先熟悉一下環境,有需要你的工作我會讓艾米莉安排的,你剛來很多事情不懂,記得多問。”他又叮囑了幾句就讓我出來了。
這種突然回到正軌,緊張起來的工作讓我忽然覺得充實無比。其實有很多東西我并不懂,晚上回家以后抱著本在床上如饑似渴地查閱相關資料。各種游輪的技術參數,指標,進出港口所需要的手續,顧客的開拓方向,船上各項設備的定期檢修標準,維護標準等等……
雖然尼奧沒給我安排工作,艾米莉的那一堆資料我看了整整七天。倒不是我看得慢,而是每看一份都要記住這份合同的重要內容,以后合作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在一周以后,我終于能夠看懂公司發的各類郵件,聽得懂艾米莉與別人通話時的電話內容了,大大松了一口氣。
今天是正巧是周五,我們比往常提前一個半小時下班,我整理好自己的辦公桌,和艾米莉一起走進電梯。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發現她是一個十分好相處的人,只要我有問題,她都盡力回答,并且從來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節奏,我對她十分感激。心里微微有點放松,感覺跟了我差不多兩個多月的霉運應該要是走了。
一出大廈的門,暑熱難擋,熱氣撲面而來。辦公室的溫度舒適與外面環境的炙熱成了鮮明對比,我頭上立時就出了汗。
艾米莉是在新加坡長大的華裔,早已適應了這種氣侯,我卻不一樣在涼爽的北方待慣了,每天下班感覺就像一下子掉進火籠一樣。
我出生的那個小城靠北又臨海,夏天最熱的時候也不過是二十七八度,簡直是四季分明,冷暖適中。到了這兒,我忽然有點吃不消這邊的天氣了。
艾米莉看到我額角的汗,笑了笑說:“每次和你一起下班,都覺得你像個溫度感應器,簡直太靈敏了。”
我只能笑笑說:“過一段時間可能就適應了。”
艾米莉笑得有點古怪,說:“最熱的季節就要來了,大概要持續兩到三個月,每天都是這樣的氣溫,你要是躲一下,可以申請出差。”
“還是算了吧,我才來出差也不知道干什么去。”我忙搖頭。
就在我們兩一邊說一邊走的時候,沒怎么看路的時候,差一點撞到一個人的身上,抬頭一看。赫!——不是冤家不聚頭,咋又看到這個陰魂不散的家伙了呢!
奧斯特就站在我們兩個面前,艾米莉是公司高管助理,自然是見過奧斯特的,馬上叫了一聲:“董事長好,我們只顧走路,沒看到您,不好意思。”
這一次奧斯特倒沒耍他的少爺脾氣,而是笑了笑轉向我說:“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他從小在這種環境里長大,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就這樣當著我同室同事的面直接講了出來,我頓時就收到了來自于艾米莉的探究的目光。
她到底是久經沙場的,這種場面大約也見過,轉瞬就恢復了平靜,往后退了一步說:“對不起,我今天晚上約了人,剛才差點忘記了。”說完向我們揮了揮手,轉身快步離開。
“走吧。”奧斯特看著我,微微笑著。
我嘆了一口氣,聽話的上一車子。在這種場合絕對是出頭的椽子先爛,但是如果有人強行讓你出頭了,不出也得爛,還不如借點光。
奧斯特對我的表現很滿意,自己轉身來到駕駛座,發動車子緩緩駛離辦公大樓,匯入主路的車流當中。
“想吃點什么?”他問。
“您找我有事嗎?”我試探著問,車子里只有我們二人,話問得真白一點應該也沒問題。
“請你吃頓飯。”他看一眼我說。
“您這飯我好像有點吃不起。”
“怎么了?”
“我剛到公司入職,您就這樣高調地請我吃飯,明天一早估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不管接下來,我怎么努力,都脫不開借您的勢了。”他既然問了,我就說得直白。
“這樣不是挺好么,免得有人欺負你。”他慢悠悠地說。
我實在理解不了他這個人做事的準則了,簡直是小孩子心性,想起一出是一出。現在的他和我剛認識他時有點相似,與那段暴虐的事似乎無關。可是,整件事情都是我親身經歷,認得明明白白,那個混不講理,無所顧忌的人就是他!
他找了一家具有當地特色的餐廳,帶著我直接進了包間,然后招來服務生點餐。
他把菜牌推到我面前,我略看了兩眼推了回去。我根本不了解這邊的菜系,胡亂點怕鬧笑話,只好說:“你看著點就行了。”
等待服務生上菜期間,我他看臉色不錯,準備試著和他理智的談一談。
我想了想,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我和奧斯特之間的疙瘩解開,于是在菜上齊以后,先倒了一杯紅酒舉了起來。
“董事長,原來的……”
“叫我名字就行了,以前你還是敢在我面前直接吼奧斯特么?”他打斷了我的話。
“原來的我不懂事,另外也不知道您的身份,有不小心得罪您的地方,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以后我保證不犯!”我鄭重地說。
其實回頭細想,我覺得這些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也有一定的必然性,性格使然。我同屋的林月英怎么遇不到這些爛事?同組的其他服務員怎么遇到不這樣的事?總之,我所經受的一切,都是自己性格導致的。我不能一下改好性格,只能以后盡量說話前,辦事前三思。
“你要是這樣,就沒意思了。”他直接放下酒杯,“我請你吃飯是想認真的道一次歉,上一次在賭船上,我做得稍微有點不對。”
他一副想道歉的表情,滿嘴不情愿的語氣。
如果是從前,我一定不屑于接受這樣的道歉,但現在畢竟成長了。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您的道歉,我接受了,以后前事就翻過去不用再提了。”
那一段事越早成為過往越好,如果往深里追究,我自己身上占有百分之八十的責任,特別是幫忙蘇放偷渡的事。
“好!”他沒想到我這么爽快,也只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而后低聲笑了兩聲:“從來沒見過女孩喝紅酒這么豪爽的,北方女孩是不是都這樣子?”
我一怔,馬上反應過來,他為什么會覺得我的舉止有點問題了。
因為地域差異,我在北方從小就是這樣的環境,大家同學同事在一起,有點事兒也會攢個酒局,幾個人借酒賠罪,一口悶是最基本的禮儀。
南方女孩都溫婉含蓄一些,怕是很少有我這樣的舉動。
“怪不得新人培訓上,禮儀老師都特意給我加了一節課。”我也笑了笑,“原來這種南北方差異這么大。”
“是啊,在船上我就發現過來自大陸黃河以北的女孩子,天生就有一種男人的豪爽性格,你是其中最明顯的。”他這句話聽著像是在夸我,可是越琢磨越不對勁兒。
在這種氛圍當中,菜品上齊,我盡量收斂著自己的本性,假裝優雅地吃了起來,偶爾談幾句話,整個用餐過程還算融洽。
結束的時候他又非常紳士地送我回家,再次站到公寓的樓下,他問我:“能上去坐一會兒嗎?”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說:“謝謝您今天的晚餐,既然咱們都把話說開了,以后您還是別來找我了。畢竟你工作那么忙,來找我簡直太浪費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