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啊,可算找到你了,快點和我回去,判官找你呢,”一個穿著藍布衣裳的鬼差,火急火燎的沖了過來,遙汀被秦長風擋在身后,因此鬼差并未看到。
“我不是你娘,說了多少遍了,”秦長風的豪言壯語被他打斷,有點郁悶。
“這叫口頭禪,口頭禪你都不懂?沒文化,真可悲,”濃眉大眼的鬼差哼哼幾聲,打擊秦長風。
“你!”秦長風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移近他些,裝作要敲他的腦袋,鬼差機靈,連忙側身躲開,這一躲開,卻是見到了遙汀也在,連忙躲開一些距離,終于被長風抓到,敲個正著。
鬼差一手捂著腦袋,一邊還不忘了施禮,秦長風拽著他的衣領,拉到跟前:“判官找我做什么?”
“你不是說要見識見識勾魂么?前段日子求了多時,這回可算有個一輩子行善積德的魂魄,正好當值的大哥有事,判官可就想起你來了,快過去吧,誤了時辰,可是大事。”
勾魂這差事,本來都是鬼差在做,秦長風雖然進了直接司管魂魄的閻羅殿,但是做的卻是文職,不做那勾魂引冥的事情,偏巧他是少年心性,十分好奇,前段日子一直想要去人世見識見識,判官和他爹也是舊交,有了機會,自然想上了他。
剛才信誓旦旦的秦長風,到底脫不了少年的稚氣,一聽這事,非常樂呵,當下拉著鬼差就想走,已經走出幾步,才想到不對,又倒轉了回來,鬼差被他一起攥在手中,撲騰騰的打了幾個筋斗:“遙汀我先走了,以后去找你,”說著還晃了晃手中的文書:“文書我就先交給判官,是不是也可以?”
遙汀點了點頭,對于他的這種急性子,有些隱隱的擔憂:“小心一點。”
一行芙蓉樹,圈成一簾粉霧,遙汀看著粉色簾霧開了又合,又是看著粉霧漸漸恢復平靜。
兩只溫暖的手,圈住遙汀身體,遙汀閉上眼睛,有些無奈:“主上,現在是光天化日。”
深紫色的寬袖微微一晃,遙汀目中所及之處,全都翻滾著大片大片的鉛黑色云朵,也就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們周圍,就是一片漆黑,剛才還是白日晴天,突然天色如此黢黑,要比夕陽漸漸褪去,更加顯得黑洞洞的滲得慌。
“現在黑了,不是光天化日了,是不是?”法天說著,惡作劇的微低身體,在遙汀耳邊吹氣:“遙汀,你的心腸,是石頭做的么?”
漫身的黑霧云朵之中,沒有一絲光亮,這種濃墨重色的黑,竟然可以比過最深的宵更,遙汀覺得,自己竟還不如一只小鳥,怎么也是不能掙脫出去,就連方向,也不容易辨認出來。
“主上是什么時候來的?果然很厲害,我都沒有聽到,”原來一直以來,法天每次的到來,讓遙汀聽到的那些次,都不過是沒有刻意隱瞞罷了,如果他想,遙汀根本就沒有知道的可能性。
“從你們拉鉤開始,”法天幽幽的嘆了口氣,語氣有點發酸。
“哦……,”遙汀保持著淡然的心態,沒有說什么,四周雖然目不可見,但是幽淡的芙蓉花香,仍是隱隱的傳了過來。
法天收了收手臂,有些負氣的說道:“今天你不給我說個明白,我就陪你立在這里,不走了。”
這是誰陪誰啊?遙汀在黑暗當中,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是不是無論是誰,任性起來,都是這么蠻不講理?
遙汀不說話,法天也不說話,遙汀站得有些腿酸,將身子微微向后靠了一靠,依在法天懷中:“借我點力,累了。”
“你還真是……,”法天有些無語,他對遙汀,真是生不起來氣的。
“主上不累?我們在這站著,不說一個時辰,也有半個時辰了,飯都能吃兩頓了。”
“你就沒有些別的比喻?”法天將頭擱在遙汀肩膀上面,不敢用全力,擔心咯得她疼。
“這個通俗易懂,又很平均,多好,我要是說洛涯做頓飯的功夫,主上一定估計不好,”這個遙汀倒也沒有說錯,洛涯做飯,一向講究心情,來了精神的時候,一頓飯能做個十盤八碟,沒有感覺的時候,就是一個菜,愛吃不吃,不吃餓死,好在就連鬼差,都是有些陰修之術,一頓兩頓不吃,也不餓得慌。
聽了這話,法天笑了出來:“你還真能想啊,遙汀,我總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哦?什么不一樣?主上,你說我,是不是變老了?”遙汀說著,還往臉上摸了一摸,她的手在遙汀的兩臂之外,沒有受到束縛。
法天剛想苦笑著說話,卻是聽到黑色云霧之中,有誰說話,聲音特別的大,雖然隔得不近,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闖到耳朵當中,十分清晰。
“你別急啊,這里怎么突然這么黑啊,小心點,跌倒就不好了。”
另一個聲音焦急的說道:“你傻啊,這里我們沒有走了千年,也走了百年了,我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別說張著眼睛了。”
這個聲音,遙汀似乎不久前才聽過,好像就是那個來找秦長風的鬼差,濃眉大眼的一個小孩兒,看起來也沒有多大,原來竟是幾百歲了。
“你怎么不去找秦長風的爹呢,還去司書殿找司書,干什么呀?”
這個說話的,明顯挺好學,問題是一個接著一個。
“你傻啊,我們鬼差,沒有得令,根本出不了大殿的范圍,我怎么去找秦長風的爹啊,等到找到的時候,就等著我去勾他魂魄了,還是去求司書保險。”
“為什么呢?”
“你怎么那么多問題,沒見你看書學字這么用心,秦長風他爹,畢竟曾在司書手下當過文書,司書怎么可能不管呢。”
“可是聽說那個尸鬼,很厲害的,司書來了才多久啊,就能收了尸鬼?”
“你真是頭豬,不是還有主上么,那個尸鬼,那么厲害,司書當然不行,但是主上肯定可以。”
那個好學的聲音再度響起:“主上會去?”
那個聲音跑得氣喘吁吁,已經漸漸的到了他們近旁,只是天色太黑,看不見罷了,那個聲音有些氣餒:“我拒絕和豬對話。”
法天覺得遙汀的身體,向前傾了一下,立刻收緊手臂,設了一道屏障,屏障之內,聲息、光亮,都是完全傳不出去:“你擔心他?”
“主上,秦長風畢竟是子沐的兒子,你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遙汀雖然不肯承認著急,但是搬出秦子沐來說項,也是心見情急。
“遙汀,我只問你一件,”隨著這一聲,屏障之內,顯出一抹幽亮,遙汀沖著亮光望去,是一串手鏈,用數顆小指甲大的夜明珠串聯成的。
一只光滑的手指,抬起遙汀的頭,法天直直的望向遙汀:“我只問你一件事情,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喜歡?”按住遙汀欲要說話的櫻色柔唇,法天神色竟是很嚴肅:“我要聽實話,就算你說不是,我也會去救他,我保證,你信我。”
尸鬼并不多見,都是由僵尸化形而來,遙汀沒有見過僵尸,也沒見過尸鬼,這種東西對她而言,只是存在于文書上面的字眼,但雖很陌生,可是備注后面,寫著一串數字,每次收服這種東西,都有死生,遙汀光靠想的,也是知道可怕。
這種關頭,遙汀哪里有心情去想這種事情,只好將當時心中所想,但是沒和秦長風說出的話說了出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遙汀的眼眸中,閃著秋水一樣的波瀾,法天拂去她額上的一縷碎發:“我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