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運轉的陣法,突然出現了停頓,王九的出現,令在場的墨訓和天后,都從心中由衷的意外,而這個意外,在他們看來,很可能會導致最為極端的后果。
此陣不僅因為是禁術,而無誰敢于忤逆天條去嘗試,而且對于列陣者有極大的損害,若非千萬個不得已,也沒誰想要去嘗試,化去畢生的修為。
因此眼下這種情況,著實有些考驗墨訓,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如果去做。
但是想到放棄,他是不會甘心的,絕對不會。
直覺告訴他,陣法里多了這么一個多余的鬼差,一定會發生不可想象的怪事,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將王九甩出陣法。
試過了第八次之后,墨訓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看著王九。
要不是已經上過茅廁,王九此時就要尿褲子了。
他在陸緒的轉輪殿中,曾經見過這個笑起來都帶著春風的上仙,其余的鬼差說他是冥主的叔父,一個最為閑散的上仙,王九見他和藹,平日里見面的時候,竟也不躲著,有時還會傻乎乎的和墨訓打個招呼,本來是沒有想到墨訓會回應他的,但是墨訓從來都是好脾氣的和他聊上無關痛癢的兩句或是三句。
可是今天,眼前這個明明長著墨訓臉龐的上仙,身上、眼神上,就連他的手指尖上,給王九的感覺,都凝著巨大的殺氣,叫囂著王九身體中無比的恐慌,想要砸碎他的骨頭,從他的皮肉里面穿行而出。
王九身體里的本能,對他的大腦拼命下達著指示,想要令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是無論王九想要怎樣吃力的挪動著身體,要不是有風吹過,他的頭發絲兒,都是靜止的。
墨訓一直在不動聲色的看著王九,他的掙扎,掙扎的無用,全部都已落盡了他的眼中,在萬年的謀劃中,他的詞匯里,沒有‘失敗’這兩個字。
移動不得的王九,已經被汗水浸濕,就算他是再遲鈍,墨訓眼中閃著的殺意,也是已經相當明顯了。
墨訓從不攜帶任何的利刃和兵器,就連他用的扇子,也很少有可以直接化為利刃使用的種類,他不是江湖豪俠,他是一位上仙,了不起的上仙,所以當王九在打量墨訓之后,并未在他手中找到能夠殺人的刀槍劍戟的時候,肩膀卸下了一個不小的幅度。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他徹底驚呆了。
墨訓的手上,不知何時凝了一把三尺長的銀光,似劍非劍,似槍非槍,沒有劍鞘劍柄,也不存在槍尖,只是一個兩邊尖細,中間扁長的銀色光束,亮白得驚心動魄。
他們離的很近,墨訓甚至不用再度上前半步,就可以很輕易的將銀光對準王九的要害。
這樣的場景,不怕的就不是人,雖然王九已經不是人了,但是他仍舊很怕。
身體不能動,但不代表不能說話,王九哆嗦著嘴唇,想求墨訓放過他一命,但是墨訓根本就沒有表情,只將銀光移到王九心臟的上方,而他原本握住銀光的五指,已經松開了三個,只要他展開松松環著的食指,那個銀光扎眼的利刃,就會撲哧一聲穿透他的身體。
王九抖抖索索的閉上了眼睛,他沒有膽量看到自己被刺穿的一霎那。
于他而言,時間似乎過去了兩個百年那么多,但是他的身體,仍然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正當王九興慶自己可以死得如此舒服的時候,并且開始思考,作為一個鬼差,自己是不是仍然可以死回冥司的時候,兩聲巨大的轟響,突然從他的一左一右傳來。
王九睜開眼睛,被眼前的情景震呆了。
地面像是被兩個巨人從地下托起,在他一左一右的地方,地面竟然以兩個十分規整的長形從地底拔出,每個長形的形狀都十分均勻,而且每個長形上面,都閃著好些個黃色的光亮。
墨訓的手沒有放下,只是深沉的凝著眉頭,看著依地而出的兩個制陣,這種陣法他見過,壓制魔族首魔的時候,用了二十個這樣的制陣,才沒有令首魔掙脫出來。
雖然自覺不會如首魔一樣擁有巨大的能力,但是墨訓畢竟是個深藏不露的上仙,即使他不知道這個制陣是由誰做的,但是他不認為,僅憑兩個制陣,就能壓制得了他的陣法。
但是,他應該相信的。
就在墨訓還在思考的時候,兩個制陣突然開始一定角度的重合,制陣上方的黃色亮光,也逐漸的融合在一起,重疊的黃色亮光,一經融合后,便是更加的耀眼,墨訓突然發現,兩個制陣接合的地方,竟然壓制著他陣法的主線!
也就是說,這兩個制陣,絕不可能是天界在發現之后立刻催動的,如果真是那樣,未免太巧了,他雖然將中心點布在小院當中,但是關節點卻在小鎮的樹林中,聲東擊西的做法,也就是為了擾亂視聽,以做到出其不意。
可是如今這樣的狀況,他是被人出其不意了。
掃過天后那張先是蒼白,而后得意洋洋的丑惡笑臉,墨訓知道,這兩個制陣的事情,她也是事先并不知情的。
可是竟然是誰,能夠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之下,在小鎮里面提前布下了兩個制陣,用來壓制他的陣法,這個人除非已經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否則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絕不可能!
時間刻不容緩,制陣已經開始發生效用,被收進饕餮陪棺里的那些人魂,突然開始躁動起來,雖然他們的身子仍被禁錮在容量巨大的陪棺里面,但是無數只或細或粗或長或短的手指,正像游魂伸出來的指爪一般,開始向外伸展著,一點一點的向陪棺外面尋求空氣和解脫。
此時墨訓已經沒有時間顧及王九,他抬手的瞬間,手中的銀光即刻消散,一點點殘存的碎片凝成詭異的亮光,開始向上升騰,飛散到兩個巨大的制陣上方,亮光試圖在黃色耀芒的籠罩之上尋找突破的罅隙,但是如論怎樣,也沒有找到一點縫隙。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東方泛出了魚肚白,銀灰色的天宇上,籠著數不清的鉛云。
墨訓長嘆了一口氣,眼中的亮彩,絲絲毫毫的開始晦暗不清,這是他做過的最壞的打算,原來最后,仍是求不得。
只是最后的最后,他可不可以有機會,看到她最后一眼?
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無數飛散的亮點,重新聚攏到墨訓的周身,亮點在墨訓伸出的手上爭先恐后的聚攏著,再次凝成一把絕世鋒利的銀光。
看到銀光重新回到墨訓的手中,王九的臉上全是驚慌和懼怕,深怕墨訓再要對他出手,可是此刻他仍動彈不得,雖然心中斷腸斷肝的恐懼,也是沒有丁點的辦法,只能看著墨訓抬起手,宣判著他的生死一線。
但是令王九奇怪的是,銀光并沒有向他投來,而是突然轉了半個圈,停在墨訓的心口,只見墨訓手指微動,銀光立即得令,直接挖開墨訓的皮肉。
在場的王九和天后,都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尤其是王九,因為長時間的浸潤在血腥的地方,已經快要嘔了出來。
但是令他們更加震撼的,是接下來他們見到的場面。
只過了眨幾下眼的功夫,銀光突然自己抽離了墨訓的身體,但是銀光光尖上帶著的,卻是一顆心臟!
一顆紫色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