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嫺兒擡起頭來,向朱金藍的方向看了一眼。
陳景真用帕子遮住脣角,得意地笑了:“別看了,表姐什麼都沒跟我說!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你們府裡什麼事瞞得過我?”
鄭嫺兒終於轉過來,將讚賞的目光移到了陳景真的身上:這小姑娘的心思,夠毒!
她剛纔當衆興風作浪,明擺著是拼上了自己的閨譽。此舉竟不是一時犯蠢,而是在鋪墊——爲接下來更關鍵的那一步做鋪墊!
今日的這場鬧劇不值什麼,但等到城中謠言四起、人人都在傳說樓家貞婦行止不端的時候,自然會有人想起陳四小姐今日之言。到了那個時候,陳景真今日在衆人心中種下的疑影,不需任何憑據就會自動生根發芽!
鄭嫺兒在心裡暗讚了一聲“厲害”,又忍不住暗暗搖頭。
到底還是嫩了些。若是當真厲害,就不該在事成之前得意洋洋,輕易地泄了自己的底!
難道這姑娘以爲只有她自己絕頂聰明,旁人都只會恐懼絕望坐以待斃麼?
鄭嫺兒擡起頭,向陳景真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其實我剛纔完全可以把你趕出府去的。陳四小姐聰慧如斯,能不能猜到我爲什麼反要替你說情呢?”
陳景真臉色一變,隨後又冷笑起來:“故弄玄虛!你以爲你能嚇得住我麼?”
鄭嫺兒沒再理會她,卻起身向朱金藍招了招手,二人一道向樓夫人和衆人告了罪,相攜出門。
走到佛堂僻靜的廊下,朱金藍終於忍不住,低聲急道:“真兒那裡我會好好管教,請弟妹看在我的份上……”
鄭嫺兒搖了搖頭,嘆道:“看來二嫂果真不知道。如今的問題已經不是我想不想原諒陳四小姐,而是她肯不肯饒咱們的性命!——你猜她剛纔跟我說什麼?她說要把我……要把那些事宣揚出去,鬧得人盡皆知!”
朱金藍臉色大變。
鄭嫺兒靠在欄桿上,一臉惶惑無助:“她若真的說了出去,我哪裡還有命在!二爺他……”
朱金藍恨恨地在柱子上拍了一把:“如今你有誥封在身,這事若鬧起來,二爺的罪名只會比你的更重!我只是不明白,真兒怎麼會知道這些?”
鄭嫺兒“呼”地跳了起來,尖聲叫道:“你問我?難道是我告訴她的?你倒不如問問你自己,問問你那幾個心腹丫頭們,順便問問你家那個只要是母的就不肯放過的色鬼二爺,到底是哪一個的嘴上缺了個把門的!”
朱金藍又急又怕,牽著鄭嫺兒的衣角便跪了下來:“好妹妹,別嚷,千萬別嚷!咱們的性命……”
“性命?”鄭嫺兒冷笑起來,“橫豎我也活夠了,樓家這個藏污納垢的地方我也算是見識到了!不就是死嗎?有二爺二奶奶陪著,我死得也不冤!”
“我不會讓她得逞的!”朱金藍急道,“只要她還住在樓家,她就逃不出我的掌心!好妹妹,姐姐在這裡向你保證,她絕對沒本事傳出一個字去!”
鄭嫺兒嘆了一口氣,神色緩和了幾分:“我今日留下她,正是爲了這個緣故。只是又要辛苦二嫂了。”
朱金藍慌忙賠笑:“弟妹不怪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鄭嫺兒拉著她一起走到石桌旁坐下,嘆道:“二嫂的這個表妹,秉性可真的不太好。我知道她想嫁咱們五公子,想做樓家這一大家子的當家主母,可是這樁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她這會兒就要把咱們兩房一腳踩死了,將來若是讓她進了門——對了,那時候也就沒有咱們了,我真是瞎操心!”
朱金藍咬牙:“是啊,我竟不知道她狠毒到這個地步,竟然不惜毀掉自己的名聲也要踩下咱們兩房!不過她這筆賬實在大錯特錯了——五兄弟的親事千挑萬挑,怎麼可能會挑中她這麼個閨譽敗壞的蠢丫頭?”
鄭嫺兒嘆息良久,有些惋惜似的:“二嫂,她畢竟是你的表妹,而且你先前不是一直希望她和五公子……”
“你也說了是‘先前’!”朱金藍紅著雙眼,咬牙切齒。
鄭嫺兒嘆了口氣,悄悄地翹起了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