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寧萱堂裡散了席,只剩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們和本家的女眷在陪樓夫人說話。
鄭嫺兒進了門,看見上次那個勸她自毀面容的朱家老太君也在,忍不住便嘲諷地勾了勾脣角。
不喜歸不喜,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如今鄭嫺兒封了宜人,這堂上也就樓夫人與何太君兩個人敢受她的禮了。
陳景真跟在朱金藍的身後向鄭嫺兒行了禮,恨得牙根都疼了,擡頭時便忍不住露出了惡狠狠的神色。
鄭嫺兒在樓夫人的身邊落了座,這才注意到除了女眷之外,堂上還有一個男孩子——她的“兒子”,樑兒。
察覺到鄭嫺兒的目光之後,樑兒起身走過來,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禮:“拜見母親。”
鄭嫺兒招了招手,拉他在身邊坐下,卻想不出什麼話來同他說。
問他飲食?問他讀書?好像都沒有什麼可問的。
何太君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似乎完全忘記了上一次的不愉快。她抽了一口水煙,悠悠地向鄭嫺兒道:“原以爲敕建牌坊已是恩賞,沒想到萬歲爺大恩,竟又下了誥封給你。如今你的身份貴重了,多少雙眼睛看著,更要加倍謹言慎行纔是。——可惜才封了正五品。”
鄭嫺兒低頭謝了她的勸誡,笑道:“我才嫁過來多半年,這一次實在算是無功受祿,正五品已經讓我惶恐不安了。我既沒有苦熬到九十多歲,也沒有生下兒孫去做朝廷棟樑,難道一下子就封我個正四品恭人麼?”
何太君聽見這話句句都在諷她,臉上的笑容又有些掛不住了。
還是樑兒在旁鄭重地道:“母親且安心,待兒子考取了功名,二品一品的誥命也爲您請得來!”
鄭嫺兒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了:“瞧我兒子的志氣!你要爲我請一品誥命,可要自己先做到宰相吶!”
“兒子做得到的!”樑兒的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這樣端正孝順又有志氣的孩子,自然是討人歡喜的。在場的女眷們讚歎不已,堂中頌聲笑語立時響成了一片。
在這樣愉快的氛圍之中,偏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樑兒,我來問你——若是你的母親行止不端,甚至已經失了貞節,配不上‘貞婦’的身份了,你會怎麼做?”
“真兒,不許胡說!”朱金藍嚇得臉色都白了。
陳景真揚起燦爛的笑臉,一派天真:“表姐怕什麼?我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樑兒顯然從未接觸過這樣尖銳的問題,聞言立時嚇得跪了下來。
鄭嫺兒笑了笑,拉他起身坐下:“別怕,這位姑姑逗你玩呢!”
話雖如此說,樑兒所受的教養卻不允許他不答長輩的問話。他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皺眉說道:“母親矢志守貞,又受朝廷恩賞,自然不會令父親和樓家蒙羞。”
“萬一呢?”陳景真窮追不捨。
樑兒想了一想,再次起身跪了下來:“樑兒自當拼死保護母親,斷不容許任何人欺辱於她。若母親有半分差池,樑兒當自刎以向九泉之下的父親謝罪!”
“你答偏了”,陳景真溫柔地微笑著,“如果不是別人欺辱她,而是她自己不守婦道……”
“陳景真!”鄭嫺兒拍桌站了起來,“誰給你的膽子欺負我兒子?我還沒死呢!”
朱金藍忙跟著站起來,陪笑道:“弟妹別生氣,真兒一向口無遮攔,她沒有惡意的!”
鄭嫺兒拉起樑兒安慰了幾句,緩緩地坐回原處,臉上重新現出了笑容:“我性子急,壓不住火氣,讓諸位長輩見笑了。今日不是我要跟一個小姑娘計較——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腦子裡成天都在想些什麼呢?”
朱金藍黑著臉,狠狠地剜了陳景真一眼:“你也太不懂事了,回去定要叫姨丈好好教訓教訓你!”
陳景真哼了一聲,仍然轉過臉去看著樑兒:“我跟你說啊,你剛纔答得不好!你母親是貞婦,如果出了差錯,你們全家都要被問罪的,說不準還要殺頭!所以,你若發現她跟男人不清不楚,第一件事應該是大義滅親,一刀殺了她!——三少奶奶,我說得對不對?”
夢中說夢 說:
本月最後一天,繼續愛你們哦(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