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正值子時,商鋪都已經關門,然而煙花酒樓之地還載歌載舞,好不熱鬧。李家大少爺看時辰已晚,想到明日還要外出做生意,便拂了酒友的盛情邀請,而獨自回家。
街道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里,只有那些因風雨沙沙作響的樹葉,似在回憶著白天的熱鬧和繁忙。
突然,這前方一陣模糊,眼前景色似乎突然鋸斷了一般,隨后又緩緩顯出它原先的模樣。李家少爺此時早已醉眼熏熏,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便沒有在意,然而,就在他準備繼續前行的時候,倏忽間,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名千嬌百媚的女子,那女子生的可謂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眼眸間有如水柔情,明眸善睞。此時她正坐在地上,看起來楚楚可憐。
李家大少爺本就是個愛美之人,看到如此驚艷的美人怎會不心動,他立刻色眼心熏,上前扶了那女子一把,還自己認為風流非常地對那女子道:“這位姑娘為何深夜還在外邊,如若姑娘允許的話,就讓我送你回家。”
女子嬌弱道:“怎么能麻煩公子送我回家呢?”她作勢推諉,眸間卻暗送秋波。
如果是個正常人,肯定立刻可以發覺這女子的不若常人,怎么會再次搭話,鐵定逃之夭夭??上н@李家大公子不比常人,再加上早已醉得不輕,當是就是道:“不礙事,不礙事?!?
女子淺淺一笑,隨后竟變成狐媚模樣,將李家大公子的精氣生吞入腹……
中和堂一陣靜默。
阿良因為這極為尷尬,一扔筷子,大喝道:“我案件講完了,你們怎么都這副德行?!”
仆人有才嘴角抽搐的許久,終是道:“你這到底講的是精怪故事,還是案件?”
我“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捂著肚子在上方翻滾著大笑。
又有一仆人道:“不過外邊都是這么說的,我在想,這會不會是真的?!?
一聽這人一說,大堂更為安靜了。
阿良也因為這話顫了一顫,隨后壯著膽道:“你說,我們長得又沒有李家大公子那么俊俏,狐妖怎么也看不上不是?也就念君思……”說道這里,阿良立時就將目光移向了那邊安靜呆著的念君思。
我一聽,立時也覺得不妙。
阿良同情地看了眼念君思,道:“念君思啊,你最近可千萬不要出去。”
他剛剛說完,念君思就站了起來,他冷冷地拂去阿良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緩緩走出了中和堂。
后邊的人都是一陣尷尬,我正準備追出去,卻看到念君思回過了頭,冷聲道:“此事定然不是狐妖作怪,而是人為,他殺。”
這一句話,如同一擊棒喝打上了眾人的腦袋。
中和堂更為寂靜了,然而念君思已經走出了大堂,我雖然也好奇念君思這么說的原因,但也趕緊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追上念君思,卻看他正準備出府,我趕緊拉住他,問道:“你出去干嘛?若是真是狐妖作祟怎么辦?”
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有些狐妖為了增長自己的修為,的確會吸食男子的精氣,助他們晉升。
念君思盯著我看了半響,終是解釋?!半m然這件事情很多人都說是狐妖作祟,并且還聲稱有人見到,但是同樣的,疑點也就是在這里?!?
“疑點?”我木訥問道,對于這種事情,我并不是非常敏感。
“首先,我不認為狐妖會選擇在有人的地方進行她的狩獵行為,畢竟自古狐貍都是狡詐的動物,同時也擁有靈識,更別說是成精的狐貍了?!彼従徴f道,我恍然大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那還有什么疑點嗎?”我問。
“第二點疑點便是,狐妖作祟這件事情傳的太快太多了,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散布出去的一樣。”他回答,同時大步邁出了府。
我趕緊跟上,有些疑惑。“可是即便如此,你出去干什么?”
平日里,念君思肯定是呆在房間里看他的書才對的啊。
“我去破案。”他道。
我心神微愣,立時反應過來,“什么?!破案?你不是對它不好奇的嗎?”
我想,剛剛還一臉不耐煩的人到底是誰?。?
“我本以為這不過是一件小案件,若是巡撫來了便可以破了,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一定要我出馬才行了?!?
我目瞪口呆,我還從未見過如此自信滿滿的念君思呢……還有,因為小案件而不去破案這是什么事啊……
只是,我莞爾,現在看來,念君思也并沒有那么冷漠嘛。
一路無話,昨日半夜才下了一場雨,路途坑坑洼洼,極不好走,我作為一只鬼,自然是可以飄在空中,只是奈何念君思卻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著,麻布鞋早就已經沾上了泥巴,看起來穿著應該極不舒服,然而念君思卻好像沒有感覺一般,一路向前走。
落葉林的樹木有些凌亂,昨夜風大雨大,吹散了不少樹葉,也吹斷了不少枝椏,如今的落葉林果真是四處落葉了。
剛剛念君思去衙門走了一遭,竟然讓襄陽城的青天大老爺親自迎接,好像念君思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爺一般。
我對這件事情甚為疑慮,問了之后,念君思只是輕描淡寫地解釋道:“一年前幫他了一個小忙?!?
我心道這小忙絕對不小,雖然對于他這三年發生的一切感到好奇,我卻并沒有問。
念君思從衙門中拿來了縣太爺隨身佩戴的腰牌,便火速向落葉林走去,本來縣太爺——王大人想要將他送去,卻被他拒絕了。
一路徒步走到案發現場周圍,念君思才放緩腳步,此時此刻,尸體早已被運到了衙門內,而本來應該有著尸體的地方由捕快圍起,不讓任何人進出。
那兩名捕快看有人過來,立刻手握別于腰間的配刀,嚴肅道:“此地不允許任何人進出,請你速速回去?!?
念君思不慌不忙地拿出懷中的腰牌,高高舉起,冷言道:“王大人允許我來此地勘察?!?
一名捕快將佩刀放下,然后走到念君思的身邊,認真看了看腰牌,雖然面露狐疑,但還是道:“既然是王大人要求的,那就進去吧,只是記得不要隨便亂動里面的東西。”
念君思點了點頭,隨后將腰牌放于內衫之中,提步踏入了案發現場。
他左右觀察了一番,沒有任何動作,直到走到一顆香樟樹下,他才緩緩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樹下周圍的泥土。
我看得好奇,立刻湊上前去,問道:“你是發現了什么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從泥土上捻起了一根細針。那根細針只有正常繡花針的一半長度,甚至更短,一看就知道是特別制作的。
他掏出一張手絹,將那根獨特的繡花針放在手絹上,將之捆扎好,才動身做別的事情。
我因為那張手絹而有點嫉妒,便又問:“那個手絹是哪家姑娘給你的?”這種手絹的樣式太過于女性化,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姑娘繡的。
他還是沒有回答,我生氣了,直接坐在了地上,嚷嚷道:“你不告訴,我今天就不和你回去了!”
他終于回頭看了看我,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我不管他,自顧自地坐在地上唱曲。他似乎聽著入了迷,一直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我看。
忽然,他突然道:“等會。”
我聽他聲音有點急切,便停了下來。
他一下子便走了過來,在我的腳邊蹲下,我立刻抽回了腳,卻覺得自己踢到了什么東西。
我定睛看去,卻看見了一張棉麻紙,本來它一直被落葉所掩蓋,如今被我一腳踢出,一下子曝露于人前。
我驚呆了,道:“這是什么?”我覺著那棉麻紙很像我包藥材的紙張,便又道:“感覺好像是包藥材的紙張?!?
聽我這句話,念君思的眼神沉了沉,隨手拿起了那張已經濕透的棉麻紙,幸虧昨日是先先下了大雨,才刮了大風,否則這棉麻紙肯定已經飛遠了。
“這可能是迷藥?!蹦罹嫉穆曇舻统粒苊庾屇沁呎緧彽牟犊炻牭剿凇白匝宰哉Z”。
我一聽,也覺得很有可能,可是想到昨夜大雨下的那么大,即使是迷藥也找不到了。我不禁想,怎么這些捕快三天前不早早找到呢?現在找到了也沒用了??!
于是我郁悶道:“那怎么辦?昨日的大雨都已經把迷藥給溶解了?!?
“不,迷藥只能溶于酒而不能溶于水。”他輕聲道,動手挖了一點棉麻紙周圍最上層的泥土,同時撕下來自己衣角的布料,將泥土放了進去,將之箍緊,才放入懷中。
一切做好,他站起身來,輕聲道:“走了?!?
我愣了一會,正準備跟著他離開,卻突然想到自己之前所說的承諾,立刻嚷嚷道:“不要,你得先告訴我那塊手帕是誰的!”
他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拉起了我的手,我本想甩開,但在他握住手的那一刻,我便發覺我做不到,只要是他,我做不出過于任性的事情。
罷了,罷了,嫉妒這種事情做過了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