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都是一驚, 二夫人一聽這消息,再次劇烈咳嗽起來,我趕緊移到她的身旁為她順氣。
大夫人還算是冷靜, 在短暫的怔愣后, 立刻回了神, 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劉管家你慢慢地講。”
劉管家本來還有些慌亂, 如今聽這大夫人這般說, 也是冷靜了不少,他道:“今日一早老奴去城鎮上買點生活物資,卻看百姓紛紛簇擁至告示板之前, 便好奇上前詢問一番,結果這一詢問, 便得到了這么一個令人震撼的消息。老奴聽聞, 江家主被一人告到官府, 說他對高陽城官員進行賄賂,如今正押解回襄陽城, 等候這襄陽城王縣令的審判。”
這一消息如同□□般炸響了我的腦海,我不禁開始疑慮這一告狀之人的真實目的,這一次江世博明明只是去他老友那里尋求幫助,哪會進行賄賂?這著實是誣陷,而如今那老友卻并不為他澄清, 看來那位老友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他已經擺明了要與江世博分清界限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局, 一步一步地引這江世博入網, 我不禁想到這念君思提早來到這襄陽城的詭異情況, 覺著從這開始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在念君思的掌握之中了,如今, 念君思所要做的,果然只是為了報復當年江世博對他們家所做的一切。
我想起那當年禮部尚書與戶部尚書的命運,不禁心頭寒顫,原來他的復仇遠沒有停止,他現在不僅要除掉江世博,還要除掉所有參與當年權勢渦流的所有官員,這到底要耗費他多少年?耗費他多少精力?而我同時明白,江世博的覆滅只是他回京之后的第一棒。
心中動亂,無言表達。
大夫人緊蹙眉頭,站直身體,穩住心神道:“現在押解老爺的囚車已經到了哪里?”
“建陽,不過三日便可移至襄陽城。”劉管家道。
“好,這三日我們低調一點,千萬不要暴露我們的行蹤。等到老爺關押到牢獄之中,我會想辦法去見見他。”大夫人囑咐道。
我點頭,二夫人方氏則一臉憂愁,拽著我的衣擺,憂心道:“會不會出什么事?”隨后,她又開始擱擱斷斷地咳嗽起來。
我趕緊拍起她的手背,大夫人聽到二夫人又開始咳嗽,便道:“妹妹不用太過操心,你便好好養病,養好了身子才是真的,其余的事情交由姐姐我來解決。”
凝視著大夫人林氏鄭重的眼神,二夫人又抬頭看了看我,我點了點頭,道:“不用擔心,我會幫著姨娘。娘親你便放心養病,不要過度操勞,壞了身子。”
二夫人也知道我們是為她好,便垂下眼簾,道:“那妹妹便不再過問了。”
我喚翠娥進門,讓她去叫琳鳴來將二夫人帶去房里休息。翠娥點頭稱是,隨即便風風火火地跑開了,不一會兒,琳鳴便心急火燎地跑來將二夫人給帶了出去。
如今屋里只剩三人,翠娥在門外把風。
我開口道:“這件事情,需要我幫什么?”
大夫人沉聲道:“我會為你準備一些盤纏留作路費,你與翠娥逃出襄陽城,去林陽城富貴縣桃花林找一名叫做鈴鐺的女子,她會安排你的住處,若是之后無事,我便差人叫你回來。”
我愣神,旋即明白這大夫人是讓我趕快離開這風口浪尖之處,若是江世博被判誅九族的刑罰,那么我便可以躲了這一劫,算是給江世博留一個后。
我沉默不想,對于這個建議不予茍同。
然而,劉管家卻道:“小姐,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如今太不安全,若是現在還能出去,等過段時間想出去也難了。”
我冷聲道:“你們到底把不把我當做江家的人?我如今雙腳殘廢,根本無法自由走動,再者,若是只有我一人獨活,那我還不如死了得了,我寧愿在這里與你們共同進退,也不愿茍且偷生。”
大夫人沉默。
劉管家唉聲嘆氣,道:“小姐,你這是何必呢?若是這次真的毫無回旋的余地,那么……”
我道:“我現在等于一個廢人,沒有你們根本無法獨自生活,所以我們只有一起才能活下去。”
大夫人沉默著盯著我看,我隱隱覺得,那黑眸中似乎透著一絲猩紅,然而不過一瞬的功夫,便又恢復了原先清明的模樣,我猜想自己可能產生了幻覺。
大夫人深呼了一口氣,拍案敲定:“竟然月尹不愿意,那我也無法強迫你,記住,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日后不要后悔。”
我點頭,“永不后悔。”
其實,不說我本就不愿丟下他們獨自逃離,就算我愿意,我也無法離開這一片土地,畢竟,襄陽城這個城我是永遠都無法離開的。即便我的身體已是人類,但我還是一名鬼差,管轄這片區域的鬼差。
雖然說,大夫人并不讓我管這件事情,但我卻想要試一試,畢竟,我知道這一切的主導到底是誰,而我心中還有一點私心,那便是不愿他一錯再錯。
即使,阻止他報復這件事可能有違天道……但,我還是不愿他死后要墮入地獄輪回,承受萬箭穿心般的疼痛。
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我趁著翠娥未加注意的空檔,喬裝打扮成一名男子,偷偷溜了出去。獨自一人推著輪椅的輪子向如今被喚作念府的宅邸艱難前行。
來到念府大門之前,已經酉時。日光漸漸消失在云端之中,夜色初顯。熟悉的建筑讓我心頭微微震蕩,兩名護衛立于念府大門之前,肅穆模樣好似一拄雕塑,雖然我此時不過一名單薄男子模樣,他們卻也戒備道:“來者何人?”
按捺心中激蕩,我對著大門之前的護衛道:“這位大哥,可不可以麻煩你通報一聲,就說江府江月尹求見念大人嗎?”
那兩名護衛一聽我自報名諱,便知曉了我是江府千金,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回道:“念家主今日不再府上,江家小姐還是速速回去吧!”
我心頭一緊,又問:“那大哥可知這念大人去哪了嗎?我有要事相求。”
那兩名護衛有點犯難,竊竊私語了一番,其中一名護衛才道:“江家小姐可去翠疊樓尋一番,小人早前聽聞念大人似乎要去與城中王員外商討要事。”
我趕緊道謝:“謝謝兩位大哥。”
那大哥爽朗一笑,道:“不用,我也是敬仰這江大人剛正不阿,不相信這江大人會賄賂官員這一事情才破例將此事告知于你。江家小姐如此勞心勞力,小人怎可不幫?”
我心存感激,心想原來還有人一直相信著此時臭名昭著的江世博,心間騰起一絲希望,再次道謝后,便一路向翠疊樓去。
襄陽城——太平街。
樓市林立,雕樓畫棟,說不盡的繁華驪歌,畫不盡的碧花遙幻。
如兩年前那般,石橋、軒榭、街市,構成一幅纖長畫卷,路人矗立,似夢似幻。
眾所周知,翠疊樓可是襄陽城有名的青樓,坐落于太平街道旁,與明月樓齊名,只是這翠疊樓所行之事更為開放,日夜笙歌;而明月樓則多數為藝妓,吟詩賦詞,各個才藝雙絕。可以說,兩個極端,哪家也看不起哪家。一家嫌另一家煙花味太重,一家看不慣另一家附庸高雅。
若是這念君思是在這明月樓,我倒也不會如此心涼,然而他卻明明確確進了這翠疊樓,這委實讓我落寞,誰知道他在里面做過哪檔子事?
我深呼了一口氣,一鼓作氣進了這翠疊樓,門外招攬生意的歌妓看到我進了這樓,便上前攔截。
她的臉上涂滿了胭脂水粉,味道嗆鼻,我差點因此就打起噴嚏來。
“這位爺,這里可不是什么人可以來的地方,奴家怕爺進了這地無福消受啊……”女子上下打量著我,對我下半身的殘疾似乎抱有著不屑以及鄙夷。
我忍下心中的不適,壓低聲音裝作男子嗓音道:“你是怕我沒帶錢嗎?”我拿出懷中的銀兩,對著她搖了搖,那女子立刻兩眼放光,想要伸手來奪,我虛手一晃,又將這錠銀子放于懷中,再次出聲:“如此,你是不是認為我有福消受了?”
女子立刻喜上眉梢,嬌羞道:“爺自然有福消受,剛剛是奴家看走了眼。”她立刻改了語氣,滿臉嬌羞,她朝著里頭尖聲大喊:“媽媽,有客來啦。”
“誒,好咧。”被喚作媽媽的老鴇循聲飄然而來,扭腰作態,實則怪異。她上前打量了我一眼,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就恢復常貌,諂媚道:“這位公子,你這是第一次來吧,我們翠疊樓水靈的姑娘多著呢,包君滿意,小蝶,椊芯,接客啦。”
有兩名女子盈盈翩躚而來,同樣穿著曝露,衣著靚麗,臉上胭脂水粉過多,失了真。我趕緊出聲制止:“不用了,我是來這打聽一個人的。”
這幾人總算隱了他們的嬌嬈作態,但很快又媚笑起來,那小蝶與椊芯繞于我的身后,身子緊貼著我,甚至于那胸口事物也隱隱貼上我的后背,我立時僵住了身軀,囁嚅道:“我……我只是來打聽念君思念大人有沒有來這里。”
老鴇微微一驚,道:“念大人?你與那位大人熟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