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 到了一種程度,真的會什麼都爲他想了,什麼都爲他做了。
滄浪喜歡我必是到了那種程度, 寧願喜歡到忘記自己, 心裡也要記得我。
我溫柔地撫著他銀色的髮絲, 感受著他窩在我懷裡的身子, 從冰涼慢慢地轉成暖熱, 拉著他的手指,看著那乾淨到有些剔透的指尖,泛著柔潤的光。
“愛塵, 那個人不是我們血窟的,是有人故意栽髒, 縱使柴桑王再怎麼覺得檀香是個障礙, 她也不會派殺手行刺的, 她所選用的是另一種技謀,她已經派她的女兒參予了這次比武求婚了, 只是……今天還沒來得及出場!”
滄浪的可愛之處就在於,我想知道什麼,我完全可以不用問,他就會告訴我。
“柴桑王知道你過來嗎?”
我不想他有一點兒危險,哪怕是潛在的, 也不可以。
“知道, 她還提出建議, 想讓你過去幫她, 她還說……她會成全我們!”
這一點我早就猜到。滄浪膽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過來會我, 一定是有柴桑王的首肯了,只是……她提的建議我卻不怎麼喜歡。
“我不用她成全!”
我想做的事, 我想要的人,還用不著誰加以私手、加以過問。
“我知道!”
滄浪語氣裡的落寞遠遠多於失望,這更令我心疼,我連忙撫了撫他的肩說:“滄浪,我們的事輪不到別人成全,你若想走,我隨時帶你走!”
“嗯,我知道,但……愛塵,我們不能,先不說我這裡有多少牽制,只說你那裡,木落蕭盯著你,就像蜜蜂盯著花蜜,她是不會放過你的,有許多事情,我們做不了主,這不是一陣殺戮就可以了結的!”
滄浪說得這些,我啓能不懂,即使有天下最厲害的武功,天下之事也未必會隨之了結。
複雜永遠可以用簡單終結,簡單卻無法給複雜一個徹底的擊敗,因爲他是永遠存在的。
所以,一切需要順其自然!
“我知道,滄浪,你若覺得累了,支撐不住了,或是不想再去面對,那麼,你一定要過來找我,不要硬撐下去,有些關係即使改變不了,但護你周全,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不忍他生活那樣的間隙裡,這麼多年,他已經很辛苦了,我怎麼能讓他再去忍受呢!
“嗯,我知道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附在我的懷裡,輕聲呢喃道:“愛塵,忍這一時,我們以後將永遠可以在一起,我不覺得辛苦的。”
是的,只是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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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月光佛光,不如檀香的目光,花笑水花衆生笑,怎敵檀香一笑!
此話絕對名不虛傳。檀香法師的那雙眼睛,似神衹一般誘惑,像是蘊涵著無盡的慈悲,看到哪裡,哪裡柔化成水。
只可惜,人的靈魂一但變了,人的容顏多少也會有些轉變,這些細微之處,外人或許觀察不到,但是親近之人,定會有所發現的。
比如現在的檀香,坐在月光寺的拈花園窄亭中,桌上一壺美酒,月影婆娑中,相貌仍是那副相貌,眼裡的大慈大悲卻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有的只是那一抹發自骨子裡的沁涼之氣。
“佛祖拈花一笑,悟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我等凡人怕是沒有那種悟性,我成佛是不可能,成魔倒是有點潛質,你說呢?”
白冰笑得風輕雲淡,話是對我說的,眼神卻死死地盯在和我一同前來的滄浪的身上。
“說笑而以,我倒覺得你成佛的潛質遠遠高於成魔!”
我這樣說完,白冰忽地站起,朗笑,“愛塵啊愛塵,我可拿你如何是好!”
“你不用拿我怎麼樣,你只要對滄浪友好,我就足知了,咱們家也就可以天下太平了!”
“你這麼肯定?”
白冰挑眉,仍是笑。
“我肯定!”
只要白冰不先挑起事端,滄浪一定不會的。他們都是我兩世裡,盡心盡力愛過的男人,我最瞭解不過了。
“賣你一回面子!請坐吧,藍兄!”
白冰待人接物還是我們那一世的習慣,想來也是,他才過這邊多久,隨身的習性怎麼可能改過來,可他這種禮讓卻令藍滄浪吃驚不小。
白冰稍稍欠起身,伸出手臂,做的那個頗有紳士風度的姿勢,使滄浪在吃驚的同時,一頭的霧水。
“愛塵……”
看著滄浪望向我的眼眸裡,有著那麼多的不理解,我卻無力給他一一解釋,真覺得自己這個妻主當得有點慚愧,可這兩世的風俗本來就不好解釋啊!
“滄浪,白冰是向你表示友好,還有,他雖年長於你,卻稱你藍兄,是我們那邊的一種習俗,對你的尊敬,你可以稱他爲白兄,或是叫他一聲哥哥,也可以直接叫他白冰!”
不知道我的解釋,滄浪能否聽得懂,也不知道這個解釋能不能令兩個人都滿意。
“對,愛塵說得沒錯,你可以直接稱我爲白冰,這樣方便,我也叫你藍滄浪吧!”
白冰向來是個灑脫的人,即使是面對仇人,他也會如此真摯,哪怕三十秒後,會刀兵相間,更何況他早就知道藍滄浪將會是他的家人。
總體來說,他這個人很君子。
白冰這種灑脫倒是讓藍滄浪覺得有點不舒服了,白冰的舉止與他這一世的男子截然相反,這怕是打亂了他隨我來之前,心裡面早已經編排好的應對方案了吧。
我拉著正彆扭的藍滄浪坐到了白冰禮讓的地方,哎,我們這一家三口,第一次見面雖有些尷尬,但總體應還是過得去的,比我想像中的好了許多。
“白冰,我知道你不想做皇帝,那麼,你白天爲什麼還要……”
想著白天白冰的所作所爲,我不由得有些疑惑,白冰的脾氣雖是一慣的有仇必報,從不忍讓,但今天……卻是有點發揮過頭了吧!
“親愛的,我當然不想做皇帝,但做人總得有一份合適的職業吧,我得吃飯、睡覺、過自己,我得養活我自己,皇帝……聽起來還不錯,比和尚強,這份職業的地位高、薪水高、福利高,在三高面前,還有一條好的優越權利,那就是殺人還不犯法,總體看來……比較合適我,你覺得呢?還是你更想看到爲夫我拿根繡花針,悶在某間閨房裡給你繡鴛鴦戲水的絹帕呢?”
白冰平靜無波的聲音,卻在向我表明著他心裡暗藏著的真實意圖:他生氣了,而且還是很生氣。
我想他一定還是接受不了自己所處的世界,以及這世界給他帶來的“耳目一新”的視覺觀感,所以纔在今天找了那麼一個機會發泄了一下。
可這……我有什麼辦法,來到這個世界也非我的所願,如果我能選擇,我寧願呆在雪山上,過那種一個人一頭狼的閒散生活。
只是……命運,有時讓我們無從選擇。
“那也不一定要當皇帝啊!”
說實話,我也無法忍受白冰像這一世裡的男子那樣繡個花、撒個嬌之類的,那樣的白冰……我只要一想,就會掉下一層的雞皮疙瘩,惡寒陣陣,但那也不代表著,不繡花就要當皇帝、不拿繡花針就要拿皇印啊!
“除了當皇帝,別的都要被人管,多沒意思!”
白冰說著給藍滄浪滿了一杯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也給他自己滿上了一杯,一仰脖子,全部喝了下去。
“白冰,朱獵的皇帝不是好當的!”
藍滄浪捏起面前那盞月白色的灑杯,輕啜了一口,提醒道。
他是出於好心的,只是對象選錯了,白冰從來不明白什麼是“不”,他要是懂得知難而退,天下就太平了。
“噢,你若是不說,我還沒有多少興趣,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興趣盎然了!”
上一世裡,白冰彈指輕笑間,以少年之智創立了“帝盟”,是那個時代的十大風雲少年。
若說他得意那份名利,倒不如說他喜歡那份征服的樂趣。一個擁有獵豹心性的男人,你讓他沉寂,他怎麼可能心甘情願。
藍滄浪擡眼望向我,我苦笑,我不是告訴過他了嗎?我管不住白冰,看我有什麼用,隨他折騰去吧!
“白冰,本來,你選擇的身子……他自己的麻煩就不少了,而你那樣做,你只會給……給愛塵帶來更多的麻煩!”
藍滄浪竟然比我有耐心,還能苦口婆心地給白冰上政治課,他真是沒碰到牆壁不死心啊。
“我即使不做,這個麻煩就能擺脫嗎?它不是仍然存在,仍然會給愛塵帶來煩惱嗎?那多一個麻煩和少一個麻煩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白冰的歪理邪說,震得藍滄浪微張了口舌,不知說什麼好了。
“藍滄浪,從愛塵親口要求我,要我對你好時,我就已經把你當成家人了,我在那一世裡,活了二十八年,人世間的冷暖,我大部分已經看過,我之所以那麼做絕對有我自己的道理,倒是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可要思量周全啊!”
白冰話裡有話,這是我和藍滄浪都能聽出來的,可他終究想要表達什麼意思,我卻想不到了。
而藍滄浪,按他以往的脾氣,若是有人這麼說他,他早就已經生氣發怒,可此時的他非但沒有生氣發怒,反而變得比剛來時還要平靜,這真讓人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