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天地如何轉變, 不管良善用什麼來區分,也不管這世間是非對錯有著何種意義,滄浪在我的心裡永遠是滄浪, ——滄浪之水難自抑的滄浪。
我已經跨出浴室的腳, 又收了回來。
“滄浪, 這個……是送給你的!”
那把墨玉的梳子, 一直在我手裡, 沒有合適的機會送出去,上一次很想找一個人幫著送到血窟的,可又不知道找到的那個人是否可擔得起相交, 萬一……梳子送不到……
其實,我心裡還是隱隱地想著, 要親自把梳子給滄浪, 親自爲他梳一次銀絲的。
“送我的?”
藍滄浪接過那把墨玉做的梳子, 藍眸裡都是驚訝之情,眉目間顧盼的神采也隨之飛揚。
“嗯, 第一眼看到就覺得這把梳子是爲你而做的,只有你能配得上它!”
我的話絕不是討好之言,我是個不會花言巧語的情人,我所說的就是我心內所想的,滄浪一定能懂。
“塵, 謝謝, 我很喜歡!”
他把梳子雙手捧在懷裡, 貼在了心口之處了。我很想告訴他梳子不是放在那裡, 而是應該放在頭髮上的, 可話到嘴邊,卻因爲滄浪難以自抑的狂喜張不開口了。
“嗯, 你喜歡就好!我先出去了,從外面等你!”我突然想起外面還有一個煩人的傢伙再等我。
“好!”滄浪輕輕地吐出這個字,目光溫柔地滴出水來,遠比那溫泉升出的浮霧露珠更加迷朦了。
好像輕輕地吻他的臉頰,可卻隔著一道隱霧的屏障,我想我還是應該先去木落蕭那裡吧!
“還等我呢?”
屋外,木落蕭坐在竹椅中,仰望著初升的太陽,熟練而又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根玉笛。
“嗯,我想他是真的愛上你了!”
有的時候木落蕭說話是稀奇古怪,沒來沒往的,比如她現在的這一句。
什麼叫真的愛上,滄浪本來就是愛我的。
“木落蕭,有些事情你不用和我說,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我得看到也能聽得到,那些事……我多少猜到了,我不管你想怎麼達到你的目的,你儘可以把我算計進去,但……請不要打滄浪的主意,否則,你知道後果是什麼樣的!”
我從來不威脅別人,我說的都是實話,但願木落蕭明白。
“姐姐,我真是不明白你……,藍滄浪有什麼好的,像個妖怪似的,長得人不人鬼不鬼,還……還是柴桑王的私生子,派在你身邊的間諜和殺手,一枚隨時可以威脅你生命的火藥!”
木落蕭的語氣憤慨而不解,看我的眼神也變得咄咄逼人。
“就說是火藥,我也要摟在懷裡!”
我說得夠明白夠清楚了吧?木落蕭要是再糾纏這件事,那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對付她了。
“好……,我不說什麼了,塞明的事……”
木落蕭果然聰明,她就知道什麼時候臨界線,並絕不超過這條線,恰到好處地轉移了話題。
“你想讓我問滄浪嗎?我不會問的,他從昨夜起……不……,或許更早,早到連我都記不起時間了,他就已經是我的男人,我不會給我的男人施以任何的壓力,我相信這世間沒有什麼你查不到的事,你查到了,遇到難題,我能解決的全力幫你解決,但……不要爲難滄浪!”
“你還真是癡情……,不過,我喜歡!”
我汗顏,木落蕭什麼好話不說,偏偏要說這麼一句。我本能地退後一步,儘量拉開與她的距離,——起雞皮疙瘩的距離!
“那你另一世的夫呢?”
木落蕭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是的,我另一世的夫呢?我的白冰……,亦是我心口的痛,又該怎麼取捨!
“他安睡在我的簫裡!”
我儘量把語氣放得平靜,卻仍是難掩其中的悲涼之意,若是沒有可替代的身體,白冰將永世安睡在那個簫裡了。甚至連轉世都不可。
“你右腕上帶的那個嗎?”
木落蕭的目光落在我的腕間,那裡七彩華光流動,像是要證明她的話似的,不用證明,就是了。
“嗯!”我點頭。
“我還記得你上一次吹簫給我聽……,荷花瞬間新生又瞬間枯萎的情景呢?你說過世間自然萬物的生死定律是不能更改的,一生一死,一死一生,如果讓一個人重生就要用另一個人的死來換,對嗎?”
木落蕭今天真是太奇怪了,怎麼會糾纏上這個問題了呢!
“是的!”我再點頭。
“還有什麼條件嗎?”她又問。
“需要替換的人能摘下我腕間的簫!”
“噢,所以你一直在找會吹簫的人……”木落蕭低婉地輕嘆後,又問:“可有人摘下過?”
“有!”我不喜歡說謊,有就是有。
“那你……可試過?”她還問。
“沒!”我怎麼可能試,用滄浪的命換白冰的命嗎?都是纏綿在我心頭的靈魂,怎麼能替換,換了又有何意義!
“爲什麼呢?”她就不能不問嗎?
“捨不得!”最最誠懇的三個字,我就是捨不得。我的滄浪,我的白冰……,糾結著我兩世的情和愛,哪一世我都捨不得。
“這可是我沒想到的,姐姐……,你比我更易動情!”木落蕭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這是致命的弱點啊!”
弱點嗎?我還以爲我一生都不會有弱點呢,沒想到竟在情感上有了可以被人當做弱點的東西,這也好,有了弱點就不在是神,而是人了吧!
——我渴望做一個有情有愛的人,像我的父親!
“月光寺姐姐還是要替我去的,好嗎?”
木落蕭真的是擔心這件事嗎?她明明知道我既然答應了她,就一定會去的,又爲什麼要再重複要求一次呢?是因爲滄浪的到來嗎?
“當然,但……我不會娶他的!”
不管那和尚長得怎樣仙人的俊美,這都與我無關,我去只是爲了完成對木落蕭的承諾,和什麼徵婚絕無半點關係的。
“我知道,你只要能去就好,我們在去之前,先把塞明的事解決掉,最好順便把柴桑王一併解決,這個老傢伙那麼大歲數了還要糟蹋少年郎,她……這次也去徵婚的!”
木落蕭的話說完,我的眉緊皺在一起。
老牛吃嫩草嗎?就算老牛有那個牙口,那根嫩草也得選對啊,按輩份來看,柴桑王好像應該是檀香的……親姨吧?
在這個物慾橫流、權高於頂的世界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但也不能……如此□□吧!
幸好此時滄浪沒有在我的身邊,如果這話讓滄浪聽到,不知道他的心裡會不會難受,哎,我也許是多慮了,他應該早就知道的吧,否則,木落蕭又爲何對他如此忌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