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比武, 大體上都是相同的,為了某種利益在臺上拼個你死我活,這一刻里, 人命比任何時候都不值錢, 比任何時候都不值得珍惜了。
我冷眼看著, 看著看著, 連冷眼也不愿意給了, 漸漸微合,閉目養神。
這種場面我見過的不多,可是殺人的場面卻見過不少, 臺上的那些,實在難以挑起我的興趣。
我感覺正中央坐著的白冰也是一樣, 他似乎比我還不耐煩, 從最開始, 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白冰的武功談不上有多么好,相對于古人的勤學苦練, 現代人的那些技能太過實用,也太過簡單了,少了內在的修為,也少了紛繁的招式。
不過,有一點白冰是可以占上優勢的, 那就是他的氣質。
他的氣質過于冷冽了, 稍稍掃上誰一眼, 就能讓那個人寒上一時半刻的, 若是他盯上了誰, 縱使你有千條道理、萬般功夫,都會落得個流水落花, 空付一場。
比如,我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嘛!
“你家男人都睡著了!”
看不過眼的木落蕭一聲長嘆,“可憐那些為了他拼命的女人了啊!”
“我家白冰又沒找她們來拼命,是她們自己愿意來送命,怎么能怪到白冰的頭上!”
“呃……,哈哈……,你可真是護短??!”
“要是有人這么誣陷你家晴嵐,你會怎么樣?”
“殺了!”
木落蕭語氣冰冷地甩出兩個字。
“那我剛才所說的就不算護短了,至少我還沒有想去殺臺上的那些人呢!”
我自覺我的愛與木落蕭的愛,都已經達到了偏執的層次,我們還真是彼此彼此。
她的說法,我完全贊同,如果有人當著我的面說我的男人不好,我也會二話不說,殺了,誰管那些人說的是真還是假。
正當我和木落蕭說話之際,場上風云突變,而引起突變的原因卻不是場上正在比武的兩個人。
那是一道紅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從正在比武的兩個人中間穿過,直撲坐在臺上瞇著眼睛的白冰。
對于那人的致命一擊,以白冰從前的身法,他應該可以躲得過,即使現在的身體換掉了,但人還是那個人,只是……隨之而后的第二招必殺招,那就難說了。
我連忙提功運氣,隨著那道紅影跟了過去。
果然如我所料,白冰一個旋身,極其驚險地躲過了第一招,只差那么一點點,那個人的一掌就要拍到白冰的身上了。
此時,那個人的掌色是血紅的朱砂色,只從這掌色足可以看出此人練的招法有多么邪門,這要是碰到身上,后果不堪想像。
當白冰轉身的那一刻里,她的第二掌已經跟進,而那時,我剛剛好趕到。
“白冰,小心!”
我整個人擋在白冰的前面,來不及抽劍,以雙掌之力,迎了上去。
那人的掌力帶出了不小的殺傷力,且帶有著劇毒,我本身不怕毒,但惟恐雙掌相擊時綻出的毒氣會傷到身后的白冰,所以,我的雙掌迎他而上時,只是用了氣力反駁他的氣力,便快速抽回雙掌,趁著這個反駁之擊,拉住身后的白冰,退出三丈開外的擂臺的另一側了。
“白冰,你沒事吧?”
我們雙雙站穩后,我急忙問身后的人。
“能有什么事!”
白冰一把把我推開,跨了一小步上前,冷冷地看向了對面偷襲他的紅影。
這時,那條紅影已經和原先站在白冰身后的那兩個雙生姐妹打在一處了,而擺臺上的爭斗與此同時也就停了下來。
剛才那一掌殃及了不少的池魚,離白冰近處坐席中的人,因躲閃不及,而中了掌風之毒,死傷不下十幾個,且大多都是這廟里的和尚。
“一個和尚的是非也這么多,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清靜!”
白冰冷哼一聲,握成拳的手傳來“嘣嘣”的響聲。
“誰讓這個和尚是一國之嫡長子呢,且生得如此傾國之姿!”
這話本是木落蕭的原話,她說多了,我也不知怎么得自然而然地記住了,竟也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是嗎?世隔三日當刮目相看,什么時候我們心內無色無相的愛小姐竟也懂得傾國之姿了!如此,這世道確實不好!”
“呃……”
白冰的一句話噎得我差點被口水嗆到,若說我受了這世道的影響變了,可他……即使換了一副溫潤如玉的貌像,竟也一點沒變,可謂不壞金身,吃醋吃得仍是霸道之極。
——我贊得是他……,他仍是不領情!
兩世里,我們是怎么愛得水深火熱、欲罷不能的呢?我直到現在也想不通透。
“那邊那個人就是藍滄浪吧!”
真沒想到,此時之情形里,白冰還有心情問這種問題。
我無奈點頭。
就在剛才,我去解白冰之圍時,那道帶著擔憂神情的目光,便一直追隨在我的身上,直到我和白冰雙雙站穩后,那抹擔憂才漸漸轉成了……,惱怒!
白冰的感覺向來靈敏,對他而言,襲擊他的那道紅色影子都不比藍滄浪這兩道惱怒的目光,更易激怒他。
“沒看出來,你什么時候起,缺少父愛了!”
好中肯的評價?。∥覈@然!
“滄浪人很好的!”
“沒聽過你說誰不好!”
白冰說話間,一揮手腕,隨著一道伴著龍吟聲的七彩霞光過后,白冰已經手持七彩追魂簫,飛身過去了。
“你們讓開!”
白冰的一聲斷喝,暫時打斷了正在苦苦搏斗的三個人,因為一時間的狀況未明,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殺手,除了奉朱獵王命保護白冰的那兩個雙生姐妹,并未有其他人出手參與。
“皇子殿下!……”
那兩個大內侍衛想要勸阻的話還未說完,白冰已經以極快的速度穿過她們兩個,與那道紅影面對面了。
“為什么想殺我?”
白冰目光炯炯地望向了對面絲毫沒有離去之意的紅影。
做為了一個殺手或是刺客,貴在的就是第一招,此人已經失了先機,卻還不肯離去,可見其意之堅。
“你必須死!”
紅影一字一頓,毫無情感地道出四個字。
“很好,我給你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白冰話音未落,兩個人便已經打在一起。
紅光白影,一時之間,也難以看出,誰能更勝一招。
“姐姐,你不上去管一管嗎?”
真沒想到,木落蕭比我還急,她三步并兩步地跑到我的身邊,急切地問著。
我知道白冰的原本身份也就是檀香的身份對于木落蕭那個宏偉的計劃,起著關鍵的作用,所以,她才會失了常態地奔了過來。
在她看來,一個男人怎么可能是一個身手高強的殺手的對手,這個世界的女人大部分都會這么以為的。
那兩個保護白冰的大內高手,驚得已經目瞪口呆了。全場賓客十之有七,都是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
他們那個溫文儒雅、性格純善,被喻為“朱獵之寶”的皇子殿下,變成如此模樣,這儼然是晴天霹靂??!
“木門主,你高抬我了,我管不了他!”
我實話實說,白冰要是肯聽我的,我們兩個何苦從那一世折騰到了這一世呢!
那個男人倔的很,自傲又自負,剛才那紅影突然的一襲,已經讓他覺得是恥辱了,他的尊嚴從不會讓任何人來冒犯,如有冒犯者,他必會全力討回。
“什么?你的男人你管不了?”
“真管不了!”
我看著木落蕭懷疑的目光,再次點頭確認,然后,注意力便迅速轉向正打成一團的白冰和那個殺手身上了。
如果剛才的那一次偷襲里,白冰是處于下鋒的,現在,兩個人卻已經打成了平手。
那個紅影人,她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她自己的那一雙帶著劇毒的手掌,令與她對打的人把所有精神全部集中在那里,因此即使武功相等,也會陷入被動。
白冰是個極聰明的人,通過剛才的那次交鋒,他顯然已經看明這一點,所以,他才會持著追魂簫飛身上去迎敵的。
追魂簫是上古寒玉,本身可以避毒,具有特殊的護主靈性,比上好的兵器,還要強上許多,白冰用它防身,無疑給自己添了一層極佳的保護。
“你男人使用的是什么武功,好奇怪……”
木落蕭終于從急切的情緒里擺脫,開始注意起那場打斗里的與眾不同之處了。
“截拳!”
“什么?”
“截拳!”
“沒聽過!”
“嗯,那就對了!”
“姐姐,我越來越不明白你們的家鄉了!”
“我也不明白你們這里啊,有什么了不起,哪里都是一樣的生活!”
越精明的人越想搞明白別人的世界,其實,他們最應該看看自己的世界,他們是否已經搞明白了,自己的目光為什么只能看到別人,注意不到自己呢!
我和木落蕭正說話之際,打斗中的兩個人卻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隨著一道紫光劃破大堂的緊張空氣,鮮血也隨之崩濺出來。
那崩濺出來的鮮血,四散奔落,落在地上的,地磚當時便被燒成一個個發出異味的窟窿。
躲閃不及的人,沾上那飛濺出的毒血后,立時七竅流血,抽搐成團,十幾秒后,便成了一攤血水。
“大家快躲,那血里有毒,千萬不要碰到!”
不知是誰的吼聲,突然響起,本就慌亂的大堂,一時之間,陷入更深的擁擠、嘈雜、惶恐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