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你看這身好看嗎?”秦夜凝拉著折皺的群擺,在落地鏡前美美地轉了一個圈,但見鏡中的嚴嘉凌愣愣得,壓根沒有瞧自己,原本上揚的嘴角立馬垂了下來,“嚴嘉凌,你能不能走點心!”?
“我很用心的”,嚴嘉凌微笑著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二小姐身邊,支著下巴,圍著她轉了一圈,不禁嘆道,“漂亮,實在是太漂亮了,漂亮的人神共憤!”?
“討厭!”秦夜凝懊惱地一跺腳,笑意卻再次浮現在臉上,“真的好看嗎?”?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這顏色”,嚴嘉凌頓了頓,眉尖微皺,“粉紅色是不是二婚才穿得?”?
“我問你好不好看,誰讓你管頭婚二婚了!”?
“好,好看!鏡子,鏡子你說這世上誰最美?”嚴嘉凌壓著嗓子扮作鏡子道,“當然是咱們的秦二小姐最美了!”聽“鏡子”這般回答,秦夜凝倒是捧著肚子樂了,叫來了一旁站著的導購員,“去那一套男士的西服來,我未婚夫沒來,讓她穿上,我們找找感覺……”?
那小姑娘一愣,還沒聽說未婚夫可以代得,還是讓一個女人代,可秦夜凝指著嚴嘉凌神情特別的嚴肅,一點也不像是在說笑,只好硬著頭皮帶領著嚴嘉凌去試衣服。?
嚴美人是習慣了二小姐的間歇性神經,?這家伙能提出這樣的要求,絲毫都不覺得奇怪,她愛折騰就由著她。?
美人天生就是衣架子,雖#小說?然穿著男士的衣服但絕不遜色于任何一個男人。白色的襯衣搭黑色的西服,配上一頂高高的禮貌,優雅之下竟平添了幾分鬼魅妖嬈之色。?
“真好看,比我穿得婚紗更好看”,看得兩眼冒愛心的秦姑娘探過身挽著嚴美人的胳膊道,“干脆我也穿西服算了!”
“兩個‘新郎’?那可不成,會把賓客搞糊涂的……”?
“那又如何,可以讓他穿婚紗的么!”二小姐口里說著“他”,卻瞥了一眼嚴嘉凌,繼續對身側的導購說道,“你再去拿些禮服出來,我還想再試試”。?
等人走了,只剩下她二人之后,秦夜凝小女人般地低下腦袋,輕依在嚴嘉凌的肩上,望著鏡中兩個相依相偎的人影柔聲道,“知道嗎,小時候看著我爸我媽的結婚照就一直想我什么時候能夠結婚,我幻想著嫁給拿著寶劍的騎士或者騎著白馬的王子,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真傻……”?
“少女懷春,小女孩,都喜歡白日做夢……”?
“哼,我就不信你沒做過春/夢”,二小姐對嚴嘉凌的調侃很是不滿,冷哼一聲支起身斜了一眼身側的人。?
嚴嘉凌尷尬地摸摸鼻尖,春夢她這些天真是沒少做,對象自不必說,從前沒女人的時候她也不曾這般“上火”,這幾日也不知怎的,夜夜連著發夢,好的、壞的,時而與其纏綿緋側,時而看著她越走越遠,自己卻無能為力,那些深藏在胸口的話壓得她喘不過起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摩挲著手里的錦盒,都叫她無法成眠。?
“V?ivina……”?
“恩?”秦夜凝對上那人的眸子,忽得眼前一亮,心中一動,“有話對我說?”?
“秦小姐,您看這件怎么樣,這也是我們今年的新款!”?
“先試衣服,等一會兒再說”,被人打攪,嚴嘉凌沒了說下去的勇氣,可是這一等,就叫人等了許久,等得秦姑娘險些嫁作他人婦。
要說結婚算是人生中頂大頂大的一件事,本應是歡歡喜喜的,可秦夜凝這狀婚事實在不被人看好,小妮子的這點心思,陳夜凡再清楚不過,可他不能說,而陳家二老對郝曼斯這個女婿是直搖頭,他們情愿寶貝女兒打一輩子光棍,可既然閨女選了他們即使有一百個不愿意也沒法。?
陳家同郝家聯姻對易氏無疑是致命的一擊,素來和稀泥的老陳最終選擇了郝家,打破了十多年來保持的三足鼎立的局面。易燁卿新官上任,就被這一盆冷水澆得個透心涼,咱江總雖然嘴上不說,但看這云山霧繞的前景也鬧心的很。?
易大小姐又恨又氣,恨得是嚴美人后院這把火燒得不是時候,氣得是秦二小姐濁了眼千挑萬選居然選了郝家那個紈绔子弟,不說易郝兩家是死對頭,但憑姓郝的人品,在大小姐的眼里就算天下間的男人、女人都死絕了也不該選這種人,為此,易、秦兩人差點翻臉。
易大小姐心里堵著氣,秦夜凝幾次來訪她都避而不見,無奈之下二小姐只能去找大小姐的大“boss?”。?
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陳家二小姐的約見,沒有理由拒絕,在一個江總特意取消了個重要預約,與二小姐一起喝下午茶。?
“找不到小易,我只能找江總您了”,一落坐,秦小姐便將包里的“紅色炸彈”拿出,推到江若塵的面前。?
“小易最近很忙,很多事還沒有上手,她又特別想做點成績給董事們瞧瞧”,江若塵并沒有急著去瞧二姑娘推至手邊的卡紙,小小呡了一口茶盅里的功夫茶才翻開大紅的喜帖,見到那幾個金燦燦的大字還是不由得輕蹙眉頭。?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小易是有意躲我,她在生我的氣……”?
“為什么突然想要結婚了”,江總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是結婚!”?
“有區別嗎?”隱隱覺得二小姐的強調似有深意,又問道,“據我了解,你父母他們并不贊成這樁婚事,不是嗎?”?
“如諾陳、郝兩家聯姻,我猜江總您一定是最頭疼的吧?”對于二小姐的不答反問,江若塵淡笑不語,姜是老的辣,像江總這樣的“老”生姜,即便真是頭疼欲裂,也不會叫旁人瞧出一絲端倪來。?
“江總,易氏與郝氏這些年明爭暗斗,卻始終分不出一個高下,一部分原因是兩家實力相當,還有更重要的是因為覬覦我們陳家的態度,如果說我現在有辦法促成易、陳合作,你愿不愿意幫我一個小忙?”?
秦夜凝這廂開門見山,江總也不好再傻充愣,“似乎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只是不知你那一點‘小忙’到底有多小?”?
“很簡單,假如訂婚順利,麻煩你把這些照片找個適當的機會公布出去……”江總瞥了一眼秦夜凝遞到手邊的照片,眼角不覺舒展開來,“你這樣做又是何必呢?堵一時之氣,陳老爺子這邊怕是……”?
“我沒有要和誰賭氣,既然她不愿開口,只有逼著她開口,我是絕不會拿著自己的幸福開玩笑的,至于我父親那邊,我想江總自有辦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你知道的這些事如果一般人去辦,又會不了了之的”,依陳家的家世,這些照片必定沒有公諸于世的機會。?
秦姑娘手中的照片不是別人的正是她同嚴美人親熱的鐵證,二小姐了解嚴嘉凌,想要避她就范,就得讓她無路可逃。?
丑聞一出,郝曼斯不可能當這個活王八,全天下都知道她秦夜凝喜歡的是女人,千夫所指不可避免,料想嚴嘉凌也不可能棄她而去。???
可如此一來陳、郝兩家必定反睦,易氏便可趁機與陳氏聯手。
“你這么做,不怕你爸媽翻臉不認你這個女嗎?”江若塵是商人,像這樣有利可圖,又不需本錢的買賣,她不可能拒絕。
“虎毒不食子,我既然敢這么做,就篤定老頭子拿我沒法子”,兩人各取所需,達成共識,以茶代酒干杯至意。
這邊二小姐同江總籌謀算計,這般那般,那邊嚴嘉凌也沒閑著,這次回來也就沒打算再走了,她的親人都已離世,香港對她而言只是一個比較熟悉的陌生地,她對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了眷戀,眼下最讓她牽掛的人是陳家的二姑娘,即使是在知道她即將嫁為人婦,那份發自內心的喜歡都不曾削減半分。
嚴家以買賣軍火發家,做得也十有是違法犯紀的勾當,當年她母親早逝也多是被他父親所累,如今那個值得她疼惜的人已經出現,不愿歷史重演就必須改變過去的生活。
然,改變并不容易,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遠不說那些曾經的敵人,就是與她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沒法交代。在香港她已遣散了些,安置了一些,留下的便跟著她來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開始正正經經地學做生意。
做慣強盜的人,身上多少猶帶著些匪氣,一兩句談不攏,嚴美人手下的那些小兄弟們便拍桌子亮兇器。這不那日原約了二小姐共進晚餐,但嚴嘉凌為了保釋被民警帶去喝茶的手下,不得已又遲到了。
等到了餐廳,誰知道二小姐早已點上蠟燭開吃了,桌上的菜被吃得七七八八不說,剩下的也凈是些嚴嘉凌忌口的菜。
嚴美人時而咬著筷子時而拿著筷子頭戳戳剁椒魚頭,時而挑挑吃得只剩下糖醋的糖醋里脊。
“日子訂了,下個星期天,你會來吧?”嚴嘉凌剛咽下一口紅酒,那酒險些就從喉管里噴出來,“怎么就這么著急?”
“反正什么都準備好了,早一點晚一點還不都一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告訴我你忙得抽不開身!”嚴嘉凌倒想來個眼不見為凈,可真若這般她將永遠失去這個女人。
陳、郝兩家聯姻,秉爆發戶一貫只選最貴,不要最好的處事風格,即便僅是訂婚也是奢華非凡。秦小姐不怕人知道就怕人不知道,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廣告天下,盡人皆知便可。
郝曼斯自不敢怠慢,因兩家主母都信基督,按照西方禮儀教堂式訂婚而后再大宴賓客。
既是學洋鬼子,就不需迎親那般繁瑣,可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秦二小姐還是被傭人喚醒,頂著兩只大黑眼圈,瞇著眼,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就鉆進了車,秦夜凝起床氣不小,一張黑臉,撲了粉底都掩蓋不了那層濃濃的陰郁之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縱使秦姑娘不樂意,仍是戴起了頭紗,梳起了發髻,隱隱地有一絲絲地緊張,緊張心中牽掛的人會不會來,擔心將來的局面不可控制,但她不會后悔自己的決定。
秦夜凝穿著嫁衣卻不是為心愛的女人,她幾次看向窗外,腦海中所憧憬的幻影終是沒有出現,頻頻地皺眉,不見新婚的喜悅,就連旁人都看出了這位準新娘心不在焉。
“新娘,今天應該多笑,這樣才喜慶……”
“對阿,可喜可賀,刁蠻任性的二小姐和缺德無良的二世祖,狼豺女豹,天生一對,地造一雙!”說話的不是別人,恰恰是咱們的易大小姐。
“我還當你不會來呢!你終于肯露面了嗎?”聽大小姐這番連譏帶諷的話,二小姐不怒,反而露出久違的笑意。
“你結婚我怎么能不來呢!”事實的確如此,無論暗地里如何,三家表面的祥和總是要維系的,陳郝結姻,姓易的怎可能不到場?不僅大小姐來了,就連明知這是一出游戲的江若塵也不得不出席。
“恭喜你們百年好合,不得好死,白頭偕老,斷子絕孫!”易大小姐捧著束花,半擁著新娘的脖子,外人看著像是行貼面親吻禮,實則大小姐正咬牙切齒地對二姑娘咬耳朵。
“小易你這張嘴真是無藥可救了!”二小姐咬著牙齒狠狠地擰了一把易燁卿的臉,滿意地看到大小姐眉毛五官都扭在了一處才松了手。
本想與大小姐多聊一會兒,奈何吉時已到,臨走易燁卿拉住秦夜凝的胳膊,在她耳畔俏聲道,“非要這么做嗎?只要你一走出這個門就沒有回頭路了,外面有多少雙眼睛正看著,假若結果不像你預期的那般好,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會后悔,自打我下這個決定就沒給自己留后路,我相信她對我的感情,更相信我自己!”大小姐看著秦姑娘自信的笑靨心中不由一震,那些困擾著自己揮之不去的迷霧似乎也跟著消散了許多。
秦夜凝說完便走,沒有絲毫的猶豫,訂婚儀式開始,秦二小姐蒙著頭紗由陳萬金領著帶入教堂。腳下的白色地毯就像是一條通往未來的路,路的盡頭矗立著一個人影,模模糊糊地又見著那個身穿黑色禮服,頭帶禮貌的女人。
一步步地走近,眼前的人影愈來愈清晰,幻影破滅,驟時如墜冰窖,秦夜凝走到白毯的盡頭,不顧身邊人的提醒,回頭望了一眼,瞧著另一端空空蕩蕩的,心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