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這位可是當今五皇子!誰給你們的權利竟敢攔他的路?都不要命了?”知府當場發難,他為穆玉峰打圓場已經夠了,現在連這些個士兵也通通不長眼睛,真把人得罪了,他們都得玩完!
知府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瞄高塵的神色,唯恐他動怒。
“既然是規矩,所有人都該遵守?!彼膊荒芾?。
高塵衣袖微動,將袖中貼身放著的匕首取出,交與士兵。
而他身后的穆玉峰等人,同樣也交出佩刀。
確定沒私藏武器,士兵才行禮開門,放他們進屋。
單輪這盡忠職守的程度,便足以探查出邊陲軍紀的嚴明。
高塵眼露贊許,對穆玉峰的好感又添了好幾分。
他以五皇子的身份探視星羅爵炎,除了必要的寒暄,多余的話一字不說,便是連與大夫說的話,也比同他要多得多。
星羅爵炎慵懶地斜靠在木床的床頭,衣衫松垮,青絲如瀑,活脫脫一要霍亂凡塵的妖精。
穆玉峰不悅地皺了下眉,簡直有失體統!
“五皇子,”見高塵問過大夫傷情作勢要走,星羅爵炎冷不丁開了口,“寡人在這兒住得不太舒坦,床太硬,烙骨頭得很,而且夜里蚊蟲頗多,你們大陽莫不是故意尋了個不著調的地兒,存心想加重寡人的傷勢?”
他笑得群魔亂舞,只話里卻暗藏鋒芒。
高塵離去的步伐猛然頓住,回身說:“若不喜,酋長大可返回草原,至于案子的調查,一旦有了結果,朝廷會命人前往草原報信,給你一個滿意交代?!?
住不習慣?行啊,他滾不就得了?
高塵神色淡漠,儼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強勢姿態。
事情雖是在大陽境內發生的,但星羅爵炎的武功同他不相上下,身旁又不乏高手保護,這么輕易被得手,他總覺整件事里藏有玄機,故而態度很難熱情到哪兒去。
“五皇子所言甚是,”穆玉峰胸膛一挺,一板一眼地道,“邊陲的日子本就刻苦、艱難,為了照顧好酋長,本將軍已經命人騰出了這最好的房間,酋長非要雞蛋里挑骨頭,恕本將軍不再奉陪!”
知府聽得是瞠目結舌,這穆將軍向來不通人情,快人快語也就罷了,怎的連五皇子也跟著這般胡鬧?
若真激怒了星羅族族長,恐怕番邦的鐵騎,不日就要兵臨城下了啊。
他急得冷汗直冒,偏生有高塵這個金貴的主子在場,他哪兒敢貿貿然開口,同他唱反調?這樣做,豈不是在外族人面前丟臉嗎?
“你們!”星羅爵炎身旁守衛的隨從,一臉憤然。
“不得無禮?!毙橇_爵炎涼颼颼捏了他們一眼,立時將其快要爆發的怒火摁下,隨后,他才抬眸看向高塵說,“大陽一日未給寡人交代,寡人一日不回返程回族,要想寡人走,可以,將刺傷寡人的兇徒交出來,否則,五皇子你應當知道,不僅寡人的耐心不好,便連寡人麾下的眾多猛將,也是急脾氣,指不定拖得久了,鬧出些不該發生的事,傷了兩國和氣?!?
這話分明是威脅!
高塵氣息一冷,整個人宛如破冰而出的寶刀,寒氣肆意,鋒芒畢露。
“酋長大可放心,不論是誰意圖在暗中動手腳,耍心機,本皇子都會查個水落石出?!?
“好,那寡人就等五皇子的結果?!毙橇_爵炎揚唇一笑,璀璨的笑靨卻是難達眼底。
離開驛站,穆玉峰率先請辭返回軍營,高塵本想和巡案及張海則二人三堂會審,曾目睹行刺經過的大陽士兵、城中百姓以及星羅族的侍從,但巡案竟一口回絕了。
“五皇子,圣上是命您來操練兵馬,而非查案,請您莫要插手下官的分內事。”
他的口氣極大,且態度十分堅決,透著一股仿佛高塵插手,就會從中作梗、壞事的意思。
“大人,您這話說的未免太武斷了,圣上雖讓五皇子到邊陲練兵,但用意為何,微臣都能明白,難道您會不知?”張澤海挺身而出,維護高塵。
于公,他乃當今五皇子,是威名遠播的將軍,職位、身份、能力,皆是一等一,有他參與案子的調查,如虎添翼。
于私,他又是孟小姐的夫郎。
張海則著實想不出不幫聲的理由。
“張大人,你此番是本官的副手,如何審案,本官說了算!”巡案的態度出人意料的堅決,說什么也不肯讓高塵插手,當然,他亦不愿讓局面變得太僵,故而又說:“如果查出了什么線索,或是有需要五皇子幫襯的地方,到時,還請五皇子不吝賜教?!?
高塵眉梢微微一挑,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通透眼神,看得巡案一陣心驚。
他慌忙撇開頭去,眸光略微有些躲閃,似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
“罷,”高塵漠然收回視線,“既然大人一意孤行,好,本皇子便給你半月時間,半月內,若案子無任何進展,屆時,你是父皇欽點的主審官也好,是朝中威望頗高的重臣也好,本皇子都不會賣你一分顏面!”
說罷,他徑直抬腳,從渾身僵直的巡案身旁走過。
離去時,不忘朝張澤海點頭示意。
當地知府本是想在自家府宅內,讓高塵安頓下來。
但這提議一說出口,就遭到了他的拒絕。
“本皇子既是率兵馬前來,自然該住于軍中主帳,怎可留宿于大人府中?這于理不合?!蔽ㄓ猩硖庈娭校拍茏羁斓恼莆者呹P的動靜,隨時做好調派兵馬的應對手段。
“那下官這就命人備些行囊送去主帳,這軍營每每入了夜,風沙就變得極大,若不仔細收拾一番,難免會讓您有些不太適應?!敝畯纳迫缌鞯馗淖兞酥饕?。
這人,雖偶會溜須拍馬大獻殷勤,卻心思剔透,于穆玉峰率直的性子倒是相輔相成。
高塵暗暗評斷道,點頭接受了知府的好意:“如此,就有勞大人了?!?
二人在四名士兵的護送下,穿梭過城中街道。
還未離城前往城外安扎的營地,半道上,竟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男孩衣著破敗,一雙草鞋磨損得都能看到腳指頭了,模樣灰頭土臉,唯獨那雙眼睛,干凈得還未被這俗世所侵染。
高塵余光一瞥,見知府面帶薄怒,便抬手阻止了他想呵斥男孩的舉動。
他在街上緩緩頓了下來,威武的盔甲擺子哐當落在地上。
街邊的老百姓見到這一幕不由停下了腳步,連手里各自忙活的事兒,也紛紛止了。
整條街安靜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央一大一小的兩人身上。
他們都認得高塵,他方才進城時威風凜凜的樣子,多少百姓親眼看見了?
只是,他們拿不準這位貴人眼下究竟是個什么心思。
高塵哪管周遭的注視,抬手拭去男孩面上的灰塵,動作極為自然,沒有倨傲,沒有不屑,平靜得讓人不敢相信。
“你是京城里來的大將軍嗎?”男孩脆生生問道,小手似是想要去拽高塵的衣袖,又怕會弄臟了他,只能垂在身旁,緊張地搓著自個兒早已破損的麻衣衣擺。
“我是?!备邏m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那你是來幫助我們的?”男孩又問,“叔叔嬸嬸都說,這里要打仗了,我們的家要被壞蛋毀掉了,你是來幫我們趕走壞蛋的嗎?”
他年紀太小,小到不明白為什么家中的長輩,這些日子會日夜誠惶誠恐,會害怕的躲在家里掉眼淚。
“大家都說,只要京城的貴人來了,就能把壞蛋打跑,是這樣嗎?”
男孩滿懷期待地凝視著高塵,純真卻又充滿了信任。
高塵緩緩笑了,溫暖的大手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腦袋,在他不解的目光下,一字一頓地說:“是,有我在,壞蛋永遠不會踏入這里一步?!?
他用生命起誓!哪怕耗盡最后一滴血,也決不允許別國的鐵騎,踏入大陽的版圖!便是再小的城鎮,他也不會任由誰強行奪去。
小男孩的一雙眼睛亮得仿若天上玄月,他很輕易地就相信了高塵的話,歡天喜地的奔跑向人群,嘴里大聲說著:“壞蛋不會來了!有大將軍幫我們趕走壞蛋啦!”
連蹦帶跳的步伐,歡快、輕松。
那是高塵愿意用畢生的心力去換的。
他微微瞇了瞇眼,唇邊的笑多了幾分柔和,那繾綣溫柔卻又不失尊貴的身姿,不知驚艷了多少人。
次日夜里,孟慕晴接到的家書上,就添上了這一樁趣事。
她幻想著當時的情形,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
心里有難以言喻的驕傲與自豪在瘋狂滋長,塞得整個胸口暖暖的、脹脹的。
這就是她滿心喜歡的男人啊,一個可愛又可敬的男人。
“小姐,你在笑什么呢?”悠悠打了水進屋來,想伺候她洗漱。
孟慕晴妥善地將書信收好:“邊關安定,我能不開心嗎?”
“真的?”悠悠驚喜的叫了一聲,“那真是太好了!真希望邊關能早點解除危險,千萬別向外邊傳的那樣,又掀起什么戰爭,這樣五皇子就能早早回來陪小姐了?!?
她也這樣希望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