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抱恙是假的?”這事為何高塵要瞞著自己?孟慕晴小臉一沉,盯著高塵的目光帶著些許惱怒。
哼,待今日的事解決完,她非得要細細審問他一回不可!
高湛瞳孔一縮,極快反映過來:“水筠身子骨不適,本皇子有所耳聞,以命府中下人仔細伺候,許是……”
“三哥想說,她的病痊愈了?”高塵徑直打斷了高湛站不住腳的辯白,薄唇微揚,弧線略顯諷刺,“三哥,怎的什么事到了你嘴里,總有一副說詞呢?”
“哈哈,將軍,你該不會忘了,這世上有句話叫顛倒是非黑白吧。”張冷譏笑道。
若一件事是巧合倒也罷了,可這么多事皆與高湛扯上關系,能是偶然嗎?
他的心思與周遭旁聽的官差、百姓如出一轍,眾人審視、譴責的目光,如針般刺在高湛身上。
“三哥想自證清白,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僅憑你推脫之詞,著實難以令人心服口服。”高塵沉聲說道。
高湛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他何時被人逼到這步田地過?
該怎么辦?
他尋思著能解除嫌疑的法子,思來想去,卻是想不出一個辦法能解眼下的局面。
公堂上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等待他開口,等待他解惑。
“三哥無話可說了?”高塵冷不丁問道,沒等高湛否認,利落轉過身,直視大理寺卿,“按大陽律法,三哥卻有嫌疑,理應暫時收監天牢?!?
“這!”御卿面露難色,他僅是個文官,哪來的權利關押一國皇子啊。
“自古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因身份法外開恩,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高塵的語氣很是平靜,甚至有些冷酷、無情。
御卿看看他,又仰頭看看高湛,只覺一個腦袋兩個大。
“五皇子說得對,將他抓起來調查清楚,還死者,還五皇妃一個公道!”人群里,一聲清脆的附和突然傳來。
孟慕晴愕然轉眸,便看見站在人堆前方,義憤填膺的魚梅梅。
心頭泛起股股暖流。
魚姐姐她真傻,這時候和高湛對立,她就不怕會惹禍上身嗎?
一人出頭,自有無數人大聲附議,圍觀的百姓個個激動地大喊著,要大理寺秉公處理。
御卿被逼無奈,又不愿和民眾對著干,只好苦著臉說:“那就暫時委屈三皇子在大理寺待上片刻,本官定會嚴查此事,一旦證實您是清白的,本官立馬送您回府?!?
高湛滿臉不忿,說是請,但他若進了大牢,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名譽,就得毀于一旦了!往后還說什么問鼎帝位,說什么執掌天下?
他遲遲不語,緊繃的面龐上,隱隱能窺見跳動的青筋。
憤怒嗎?不甘心嗎?無力嗎?
孟慕晴勾了勾唇角,笑容甚是涼薄。
僅是這樣就受不住了?
這一丁點的失意、痛苦,能比得上她前世的遭遇嗎?
一股暢快之意油然而生,這僅是開始,往后他難熬的日子還多著呢。
刺骨的恨意夾雜著近乎詭秘的喜悅,在她的眼底閃爍。
高塵微微偏頭,將孟慕晴異樣的神色看在眼中。
清冷的眉頭下意識攏緊,她對三哥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他曾窺見晴兒好幾次對三哥露出怨恨之色。
眸色一暗,他終是將心中的疑惑拋開。
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他又何需多問呢?
官差領命后,磨磨蹭蹭上前,卻是沒膽子對高湛不敬,只恭敬地請他挪步,前往大牢,此舉可謂是給足了他面子。
高湛似一尊雕塑,站在原地不動。
“本皇子無罪在身,豈能步入天牢?”
“三哥當真無罪,大理寺查明后,自會還你清白?!备邏m反駁道,話中另有深意,暗指高湛不愿配合大理寺,實則是做賊心虛。
“高塵!”高湛怒不可遏,身側已有殺意泛出。
“三哥還有話想說?”高塵神色淡然,不為所動。
而靠近的官差卻個個繃緊神經,唯恐三皇子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來。
噴火的視線與他坦然無畏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觸即發。
就連孟慕晴也忍不住緊張起來,她了解高湛,在走投無路時,這人為自保,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凝重的氛圍感染了公堂外聚集的百姓,有人不安地咽了咽唾沫,有人緊張到手心冒汗。
這時,一陣響亮的馬蹄聲打破了大理寺內外死一般的寂靜。
“圣旨到----”禁衛軍都統高舉一則明黃圣旨,提氣高呼。
百姓愣神后,齊刷刷跪了一地。
而公堂上,眾人紛紛起身跪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即命三皇子、五皇子進宮議事,不得有誤,欽此!”中氣十足的洪亮聲線以內力傳開。
孟慕晴心頭咯噔一下,圣旨怎么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頒布?
她扭頭看向高湛,卻正巧看見他面上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
難道他早有準備?
都統利落合上旨意,挺身坐于馬背上,隔著遙遙數丈,朝公堂望來。
“兩位皇子接旨吧?!?
“兒臣領旨?!备哒克矔r起身,挑釁地看了高塵一眼,而后大步流星走出公堂。
大理寺卿迷茫地撓了撓頭,這叫什么事?怎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上這時下旨,恐怕得到了些風聲?!泵夏角缯酒饋砗螅娜蛔叩礁邏m身邊,神色略顯嚴肅,“要不我和你一起進宮去面見圣上?”
“不必,”高塵搖了搖頭,“父皇只宣我與三哥兩人,你貿然同行,徒惹父皇不快?!?
“可……”就讓他一人面圣,她豈能安心?
“我不會有事?!彼械枚俗谜?,未做過一件不利于朝廷,不利于皇室,不利于天下黎民的事,有何好怕的?
更者,父皇宣他進宮覲見,他大抵能猜到一二。
“回府去等我?!备邏m柔聲低語,看似溫和的語調里,透著的卻是不容人忤逆的霸道。
孟慕晴只能點頭:“你萬事小心點,千萬別惹怒皇上?!? www ¤ttκá n ¤¢ ○
“放心吧?!备邏m莞爾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頭,方才抬腳離去。
出門前,他向張冷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率驍騎營護送孟慕晴平安回府。
張冷嘿嘿一笑,用力拍打胸口,就算豁出這條命不要,他也會保證五皇妃毫發無損。
兩名皇子相繼離開,審案的事自是擱淺。
官差忙活著疏散百姓,隱衛則押解堂上犯人前往大牢。
“夫人,屬下得留在此處嚴密把守,無法護送您回府了?!鼻逵欟獠降矫夏角缟砼?,向她解釋。
“辦正事要緊,”孟慕晴善解人意的點頭,無半分責怪之意。
“那屬下這便告退了。”清訖抱拳后,想退下,卻被孟慕晴喚住。
“你很早就知道他的計劃,對不對?”
鋒利的目光似能看穿世上所有謊言。
清訖躲閃般垂下頭:“夫人若有疑問,可去詢問主子?!?
沒有主子的命令,她哪兒敢擅自做主透露計劃?
“哼!”果然和那人一個鼻孔出氣!孟慕晴憤憤哼唧兩聲,“行了,我自個兒問他去?!?
乘上來時的馬車,孟慕晴的臉色仍有些難看。
她一邊擔心著高塵在宮里的情形,一邊又氣他隱瞞自己。
“晴妹妹,你是在為三皇子的事生悶氣嗎?”魚梅梅親昵地握住她搭在膝上的小手,同仇敵愾般說,“他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在暗中搗鬼,壞人姻緣,你別擔心,圣上那么英明,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枉她在蘇州時,還以為三皇子是個好的,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好在晴妹妹你有遠見,當初未理會他的示好?!辈蝗?,嫁給了高湛,往后得被算計成什么樣?
魚梅梅想到這兒,不由一陣后怕。
“這些話在我跟前說說就好,別往外傳?!泵夏角鐢咳ネ饴兜乃季w,溫聲叮囑。
高湛再怎么說也是皇家人,妄論他,少不得引火燒身。
“我才沒那么傻呢?!濒~梅梅吐了吐舌頭,隨后,又神神秘秘地問,“晴妹妹,你猜皇上宣他們進宮去是為何事???”
“圣上的心思,我哪能猜得到?”孟慕晴含糊其詞,其實她心里大致有些譜。
皇上只怕得知了些風聲,曉得大理寺發生的種種,他這時候下旨,多是不愿讓皇家丑聞外傳,至于皇上是否會依法處置……
孟慕晴自嘲地笑了,高湛在朝堂頗有勢力,其黨羽大多是文臣,且名望不低,皇上即便要處置他,也不可能將他一次打入谷底,恐怕這件事,到最后,會重拿輕放。
事實一如孟慕晴所料,她前腳剛一回到府中,后腳立有宮中太監登門,說是端貴妃想念她,邀她進宮一見。
孟慕晴只能換下儒裙,換上件華貴的錦羅玉衣,在發髻上插兩枚銀色步搖,便登上馬車進宮去了。
馬車剛抵達宮門,孟慕晴就看見了朝臣府邸的精美馬車停靠在宮墻外。
這會兒早朝已經過了許久,按理說,朝臣該各自離宮回府才是,怎會滯留在宮中?
她略微一想,就猜到幾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此處是天子腳下,朝臣的耳目數不勝數,想必有大臣得知了大理寺的事兒,特地留于宮中觀望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