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塵的沉默印證了孟慕晴的猜測。
京都巡案孟慕晴想了想,從前世那些遙遠的記憶里,翻出了這位朝臣的線索。
她曾在高湛最得勢的那段日子里,屢次聽府中下人閑暇八卦時,聽說過這人的大名,一個寒窗苦讀多年,從地方師爺一路扶搖直上,曾擔任京師巡案,且仕途坦蕩,他調入京中任職巡案的年份,與現在差不了多少,前世,他很早就歸附了高湛,不然,一個寒門學子,豈會在短短數年內調入京師重地
這人如今怕也上了高湛的賊船,否則,無高湛在背后指使,他哪來的膽子,敢將一樁殺人命案這么快捅到朝廷上還得到大批文官當朝力挺,適才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孟慕晴眸色微冷,扯出一抹涼笑:“這手段確實漂亮。”
百姓是淳樸的,同樣也容易受到煽動,這件案子若處理不好,亦或是查不出主謀,給不出一個交代,皇室姑息她的罵名,高塵處事不公的惡名,必會在民間傳開。
“我不會讓你蒙受不白之冤。”高塵淡淡地說道,但態度卻分外強硬,想抹黑她,有問過他愿不愿意嗎“今日的鬧劇,不會再發生,父皇那里我已說過了。”
“皇上給你定了期限對不對”孟慕晴擰眉追問。
高塵不由笑了,那笑似夜上清月,分外驚艷。
“在擔心我”牽著她手腕的五指緩緩收緊。
“說正事”他何時這般不著調了孟慕晴有些羞惱。
高塵眸中的笑意滿得快要溢出來,他最愛的,不正是她這副含羞帶澀的模樣嗎因為啊,她的害羞是為了他呢。
“咳”孟輕禮握拳在唇邊咳嗽一聲,示意他們該繼續談正事了。
孟慕晴撇開頭,但那束滯留在她臉頰上的熾熱目光,卻攪亂了她的心潮。
好在高塵還知道收斂,不愿真的把她惹急,捉弄后,便正色道:“父皇著令大理寺,在一月內務必查明真相,而且調查案子時,可提審任何人,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大理寺請你去,只是問些事兒,我會與你同去的。”
這是他說服父皇打消今日捉拿晴兒的交換條件。
孟慕晴是個明事理的,哪會覺得委屈她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做過,自然不怕人查。”
“你啊。”她怎的這般善解人意呢若換做是別家后宅里那些個勾心斗角,只會爭寵的女子,多半會故作委屈,以好得到夫君更多的恩寵,偏生她卻毫不做作,真誠得叫他如何能不去愛
“我也會陪同三妹一起配合大理寺審理案子。”孟輕禮當仁不讓的說道,作為家中長子,萬沒有在此時坐視不管的理由。
孟慕晴很是感動,她此生最在乎的,是家人,現在又多了一個高塵,而他們也如她一樣,重視、關心她啊。
甜蜜的笑爬上唇角,她眼泛水光的說:“不就是去大理寺幾回嗎又不是被抓進大牢,你們干嘛這般緊張”
“晴妹妹,話不能這么說,”魚梅梅不贊同地皺起秀眉,“姑娘家進出大理寺,對名聲總歸是不好的也不曉得是哪個混蛋東西,殺人以后還推到你頭上,要被我知道”
她憤憤地攥緊拳頭。
孟慕晴斜眼看了過去:“魚姐姐想要如何”
“哼哼,我揍死他”魚梅梅忽略掉自個兒柔弱的武力,齜牙咧嘴地磨著牙,狠聲說道。
殊不知,她這副樣子,卻是讓屋中三人忍俊不禁。
孟慕晴轉眸朝孟輕禮望去,打趣道:“大哥,小妹忽然有點同情你了,哎,娶到這么彪悍的魚姐姐,你往后就自求多福吧。”
魚梅梅轟地紅了臉,小腳用力在地上跺了跺:“晴妹妹”
她怎么可以說這種話啊,羞死人了。
話雖如此,但魚梅梅仍下意識用余光偷瞄孟輕禮,擔心他會當真。
“搗蛋。”高塵屈指彈了下孟慕晴的額頭,面上卻是與之相反的寵溺之色。
“魚姐姐,你別當真啊,”孟慕晴忙出言安撫,“我說著玩的。”
魚梅梅大方的原諒了她:“我哪會同你置氣”
與五皇子府回歸溫馨的氛圍不同,京城外,有關孟慕晴殺人且未伏法的流言愈燃愈烈。
隱衛在外邊聽到風聲,忙回府告知高塵。
“去請驍騎營伍長張冷過府,我有事同他商議。”再放任不管,日后,即使晴兒洗清清白,恐怕也會在百姓心中留下個壞印象,高塵怎可能眼看著這種事發生
“是。”隱衛不敢延誤,第一時間將張冷請到五皇子府。
孟慕晴送魚梅梅和孟輕禮回客居后,正從后院過來,恰巧在半道碰到他。
“呀,五皇妃,您這氣色可比前幾日好多了,身子骨不要緊吧”張冷笑著打了個千,隨后同孟慕晴寒暄起來。
“多謝大人關心,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孟慕晴亦會心一笑,她很明白,張冷的恭敬,是因著高塵這層關系,既然往后是自己人,她又豈會拿喬、擺譜
“那就好,要是您遲遲不好,將軍他不曉得有多心疼呢。”張冷調侃道。
孟慕晴臉廓微紅,即便她與高塵已冰釋前嫌,且她也接受了五皇妃的身份,但每每遇上誰拿他打趣自己,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羞意。
“你話太多了。”高塵從隱衛那兒聽說張冷在半道與孟慕晴碰上,且相談甚歡,果斷離開書房,往這方過來。
他抬步走到孟慕晴身側,警告的眼刀咻地刺向張冷:“皮癢了”
膽子肥到敢笑話她找打
張冷浮夸地大叫一聲:“哎喲,卑職說錯話,該打該打”
他揚起手臂輕輕拍了幾下臉頰。
“哈”這人真是個活寶,孟慕晴樂得喜笑顏開,忽地,腰間有一股細小的痛意傳來,她下意識扭頭,看向高塵,撞入了他那雙含著些許不悅的黑眸里。
“他有何好看的”高塵啞聲問道,橫飛的醋意幾乎無法掩飾。
孟慕晴笑臉一僵,只覺頭頂上飛過一排烏鴉。
“嗯”高塵似問不出答案不肯罷休,周身散發的氣息也隨之變得愈發危險。
張冷識趣地屏住呼吸,極力縮小自個兒的存在感,而一雙眼卻不忘看著二人,等著看好戲。
“沒有。”孟慕晴迫于壓力,只能低聲回話,緋紅的面頰低垂著,只恨不得找個地方鉆進去。
壓迫感立時消散,高塵滿意地笑了:“乖。”
“噗”張冷著實忍不住,噴笑出聲來。
天哪,戰場上無往不利、鐵血手腕的將軍,私底下與五皇妃相處時,竟會是這副樣子
心中對孟慕晴的重視又增多不少,看來,他日后得多和五皇妃套好交情,萬一哪天惹怒了將軍,興許還能靠她度過一劫呢。
“我我累了,先回房歇息,你們慢慢談。”孟慕晴惱羞成怒,一把推開高塵,頭也不回地往新房直奔。
高塵寵溺地目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長廊深處,適才莞爾一笑。
這丫頭,怕是今兒都得關在后院,不好意思見他了。
“走吧。”外露的情緒僅是一瞬,再看向張冷時,他儼然已恢復了往日冷清淡漠的模樣。
張冷嘴角微抖,在心底大喊區別對待為何在他面前,將軍就這般冷淡,在五皇妃跟前,卻暖如這頭上烈陽不公平
“愣著作甚”察覺到身后的人沒跟上,高塵不由停下步伐來,蹙眉催促。
張冷立馬收拾好心情,像條跟屁蟲般,恭敬尾隨著他去了書房。
在雕花木椅上坐下,高塵方才吩咐:“大婚的事,連累你了。”
“將軍,您說的是哪里話”張冷連連罷手,“卑職能混到今天這副德性,全靠將軍一手提拔,只要將軍一句話,刀山火海,卑職二話不說為您去闖,不止是卑職,驍騎營上上下下皆是如此,這些個見外的話,請將軍不要再說。”
打從將軍任副將那天起,驍騎營就是屬于他的。
也許這樣說太大逆不道,卻是他們的心聲。
驍騎營可以不尊圣上旨意,但絕不會不聽高塵之令。
動容軟化了高塵眸中的冷意,他點點頭,接著又說:“既然如此,我這兒還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辦。”
“”所以,剛才的話,僅僅是鋪墊嗎張冷偷偷在心頭腹誹。
“不愿意”高塵問道,眸中閃動著戲謔的暗芒。
“不不不,為將軍辦事是卑職的福氣。”張冷慌忙搖頭,狗腿地笑著表明忠心。
“真該叫那些個崇拜你威武之名的人看看,他們心目中的英雄的真面目是怎樣的。”高塵打趣道。
張冷也不氣,將軍能同他隨談,何嘗不是將他視作信賴之人他舔著臉,打算將厚臉皮的功力繼續發揚下去。
“京中的流言,你該有所聽聞。”高塵不再玩鬧,直奔主題,“我要你離府后,立即帶上人手,將那些個大肆抹黑晴兒的老百姓抓起來。”
只要抓幾個鬧事的,余下的百姓自然會有所收斂,這叫殺雞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