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臺十里營。
營內(nèi)正有一群人正在踢球,到處都是喝彩聲和叫好聲。
姜旦“被迫”在外觀戰(zhàn)。
由于球賽規(guī)則被陛下改了,二十歲以下球員的球賽他就不能參加了,他只能參加和他同齡的人的。
陛下還在其中加了體重和身高的限制,所以他能參加的球賽一點都不激烈了,不過他受傷的次數(shù)也減少了,現(xiàn)在春花有時還會讓孩子去跟他一起踢球——反正球賽沒那么危險,小孩子也能一起玩。
姜旦現(xiàn)在身邊只剩下平時陪他踢球的那些人了,其余有志向的士子在進了鳳凰臺之后就迅速被陛下“奪”走。
他們統(tǒng)統(tǒng)通過選官入仕了。
姜旦體會到了什么是“求賢若渴”。姐姐看到魯國士子時的眼神真讓他發(fā)毛,那是何等的歡喜!
而追隨他而來的士子們——他也是才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為了追隨他!不然也不會在姐姐問“爾等可愿助朕?”這一句話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他的身邊當時就空蕩蕩的了。
等第二天再看,他身邊的人只剩下只會踢球的那些了……
就算讓姜旦自己說,他也要說:剩下這些全是酒囊飯袋。
因為哪怕有一點武藝,想建功立業(yè)的也都在陪了他幾年后找機會成為了侍衛(wèi)或軍人。
只有不想讀書,不想打仗,只想跟他一起吃喝玩樂的人留了下來。
姜旦覺得十分沒有面子。
他覺得家里就他一個不學無術的人了。春花與孩子們都比他聰明……于是連球也不太想踢了,似乎有點想向吃喝玩樂,酒囊飯袋的方向發(fā)展。
姜姬從侍人口中聽說姜旦沮喪的原因之后就給了他一個任務。
“阿揚快來了,你去迎一迎他——要好好管教他。你是當哥哥的,知道嗎?”她怕姜旦聽不懂,特意授意姜陶回去跟他爹仔細說清楚。
于是姜旦就來了,他的任務是在這里接到姜揚后把他帶到他家里去,一生都不許他離開。
這個任務的“刺激”性多多少少讓姜旦提起了精神。
他在這里等了幾天,慢慢回憶起與姜揚相處的點滴。
他并不是沒有察覺到外人在罵他的同時夸姜揚,他也不是沒有感受到當把他們兩人放在一起比較時的惡意與陰謀。
他確實想過,姜揚可能一直都想取他而代之。
春花與阿陶都因此而記恨姜揚。
他卻沒有記恨他。
不是因為他寬容,而是因為他很清楚,不管姜揚打的什么主意,魯國的事輪不到他作主。
他做什么都沒用。
他曾讓姜揚多多讀書,多多與人游戲——不要搞那些沒用的東西。
但隨即外面又有流言說他嫉妒太子,如何如何。他也就不再費那個口舌了。
但他每當看到姜揚費盡心血要把他比下去的動作時都感到無奈。
他覺得姜揚很蠢。比他更蠢。
姜揚根本不了解陛下。
發(fā)生在金潞宮那天的事永遠都停留在姜旦的記憶深處,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時已經(jīng)不會再害怕陛下了。因為他已經(jīng)體會到了陛下到底對他有多寬容。
等姜谷回宮之后,他從義姐的口中得知了原因。他才知道,陛下對他所有的寬容都來源于他一點都不記得的母親。
長子被改名為“陶”,他于無人時總是回憶長子的長相,希望能回憶起母親的臉來。可惜什么都沒有,他一點都不記得了。
唯有蓮花臺中神女廟里供奉的兩尊神女像,據(jù)說其中一尊是他的另一個義姐,另一尊就是他的母親。
他曾無數(shù)次在神女廟駐足良久,盯著那尊嬌小的神女像拼命的回憶:母親居然如此弱小嗎?
她遭遇到不幸時,恐懼嗎?害怕嗎?
更大的悲哀涌上心頭。
他是魯王了,陛下更是富有四海。但他們強大的太晚了,根本來不及去救心中最想救的那個人。
這點感觸讓他在心底感到與陛下更親近了一點。
奇異的是當他見到陛下時沒辦法把她當成“姐姐”來看。可當他一個人回憶的時候,總能感受到她是“姐姐”。
春花在得知他會今后負責看管、管教姜揚后對他說,她覺得姐姐對姜揚并沒有對他那么好。
姜旦知道為什么,但他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春花。哪怕她是他的妻子,他非常愛她。
但有些事是不必告訴每一個人的。
他只是對春花說,因為他與姜揚有不同的母親。
這足以解釋了。春花希望他能對姜揚提高警惕。
姜旦點點頭:“放心吧。等他到了以后,我會把他關在宮里,哪里都不讓他去。”
這是為了他好。
姐姐對姜揚是沒有多少耐心的。
姜旦在十里營等了半個月才等到了姜揚一行人。
出人意料,同行的人中還有孫相,卻沒有姜奔。他與孫相見禮,孫相道:“大王安好?”
姜旦笑道:“孤一切都好。”
孫菲說姜揚在路上受了風寒,有點生病,最好還是趕緊找個地方讓他養(yǎng)病。
姜旦連忙去看姜揚,還真不是瞎說,姜揚真病了。
姜揚病得臉色臘黃,整個人沒什么精神,見到他也奄奄的。在旁邊服侍的是龔后。
姜揚這次來鳳凰臺,隨行的只有他的王后。他的其他夫人都歸家了,姜揚還贈了金銀財物當嫁資,傳為美名。
但等沒有人時,姜旦才聽孫菲說姜揚根本不想放他的夫人們走,但他的夫人們都想走。
姜揚因此受到很大的打擊。他與龔后感情不深,一直以來都十分寵愛那些夫人,除了太子之位不敢許出去之外,平時的待遇真的相當不壞了。
但孫菲與龔獠商量好了送姜揚去鳳凰臺,根本都不必讓他同意,龔獠通知了宮里的龔后,龔后就把后宮諸人都召來說咱們大王也要去鳳凰臺,不做大王了。
因為有姜旦的例子在前面,倒是沒什么人懷疑真假。
于是眾位夫人當時就向龔后說想回家。
龔后就準了,還一人發(fā)了五百金。眾位夫人回宮收拾好東西,通知了家人,離宮前去找姜揚辭行,姜揚才知道。
他倒是已經(jīng)從姜禮和姜良的口中聽說了他要去鳳凰臺,這本來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還不敢反抗,正郁悶著呢,寵愛的夫人們就聯(lián)袂而來——還不是來安慰他,不是來說大王去哪里我們都追隨,而是告辭說大王你保重,我們要回家去了。
姜揚頓時大怒。
但眾夫人也有話要說啊,畢竟都是世家女,又有陛下珠玉在前,魯女的地位在家中本來就不低,能進宮給姜揚做夫人也是為了家族考慮,現(xiàn)在姜揚都不當大王了,還讓她們屈就?
就有夫人當?shù)钯|(zhì)問姜揚:“夫已非君王,視吾如婢乎?”
——你都不是大王了,還不放我走,是把我當小婢小妾嗎?!
眾夫人哭著來辭別夫君,畢竟還是有快樂的回憶的,一見姜揚發(fā)怒,眾夫人倒覺得姜揚實在太沒有風度了,也太沒有自知之明了。這種時候難道不該他先說“某不能耽誤汝等之花期,今放汝等自去,日后多加珍重”云云。這不是也成一段佳話了嗎?
非逼著人把臉撕破,真是太過分了。
孫菲笑道:“等出了蓮花臺就日日長吁短嘆,離了魯?shù)馗抢p綿起來,慢慢的就生了病。”這病說白了,就是郁悶出來的。
姜旦連忙起身向孫菲致歉,代姜揚賠不是。
孫菲也趕緊扶起姜旦,感嘆:“大王如今大有長進了。”
姜旦這位“大王”的動向還是有很多人關注的。畢竟他是陛下最心愛的弟弟,雖然平時很少見姜旦去鳳凰臺陪陛下吃吃飯、談談天,但姜旦的孩子,不管男的女的,出入鳳凰臺跟自己家一樣簡單,跟大公主和三公主的孩子一樣,都是陛下的自家人。
姜旦突然出城近一個月才回來,還帶著另一行人進鳳凰臺朝見,很快這些人的底細就都被眾人給翻出來了。
眾人才知道,姜旦讓位的那個弟弟也因渴慕陛下,把魯國一丟,帶著妻兒臣子跑來了。而且一來就把一個名叫孫菲的人舉薦給陛下,陛下見之心喜,立刻就授了二品官!
太過分了!
令人發(fā)指!
上頭的官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平白又被魯人占去一個!這怎么能行呢?
于是更多的世家都激動起來了,紛紛找門路自薦,于是姜姬就覺得最近幾次殿試的人數(shù)好像越來越多了?
人多也好,不愁沒地方放。因為這前幾批的人員全都可以算是“試用品”,最后能留下多少不好說,所以基數(shù)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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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的考試也很簡單,就只是考一考魯律而已。
不過入放的官員們卻都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更習慣以前人治時的方式,雖然會通背魯律,卻根本做不到每時每刻照著魯律去做。
姜姬對這種事的應對是:只看結果。
只要結果上與魯律的結果一致就可以,行事方法上可以不必太過苛求。
畢竟魯律并不能算是包羅萬象,在很多時候它也有不足和不周到的地方。
她現(xiàn)在也不可能去閱讀每一條魯律,更不可能都由她一個人去制定,她只能挑選和她心意相通的人去制定魯律,并要求他們要按照事實來制定律條:就是出現(xiàn)一件事后,這件事是怎么解決的,就照這個例子制定法條。
更接近判例法。
這種情況下本來就需要給官吏們更多的自主權,只要結果合乎公序良俗就可以了。
但也有的官員在做事時還是老一套。只好另設一部門專門進行審查,這個部門的人現(xiàn)在最招人恨,聽說出門都要帶上護衛(wèi)。
孫菲來了以后,姜姬也讓他先去學習。畢竟鳳凰臺上已經(jīng)出臺了許多新的法典,他還都不熟悉呢。
結果他就說要去審查局。
她拒絕了他。
這項工作目前不會考慮魯人。
鳳凰臺下的對立情緒已經(jīng)非常分明了,分別以魯人和舊世家,或女子與男子,兩廂互斗。
魯人與舊世家這個就很好說了,一直以來就沒見少,她登基后就越演越烈。
男子與女子之間的斗爭是從徐青焰入朝開始的。
本來只是徐青焰一個人,看鳳凰臺下的世家女們看到后,紛紛入宮向她求官。
這在姜姬的預料之中。
世家女們天生的眼界與學識替她們明目,家族地位也令她們有更多的思考和更積極的性格。
換句話說,就是野心家更多。
她們立刻發(fā)現(xiàn)了徐青焰給她們帶了一個好頭!更加發(fā)現(xiàn)姜姬為帝對她們來說是何等的優(yōu)勢! wWW⊙тTkan⊙c ○
世家女蜂擁而至,讓世家措手不及。
他們開始是找上徐家,希望徐公或白哥能“管束”徐青焰,讓她辭官回家。
因為其勢不可擋,他們既不能明著去對付陛下——陛下的手段可不怎么軟弱;更不可能跟幾百個、上千個世家女為敵。哪怕按下自家的,別人家的也不可能都按下來啊。
索性找上源頭:徐青焰。
只要徐青焰這個陛下豎起的標桿退下,陛下這場變革就會無疾而終。
但徐公和白哥都嚴正的拒絕了。
徐青焰為求安全,也暫時住進了鳳凰臺。
姜姬也快刀斬亂麻,先逼著黃公送上自家女眷,又問毛昭家中可有姐妹,再找上花萬里:他倒是沒有姐妹,但有個妻子。
等這些鳳凰臺本地著姓家中女眷一個個位列朝堂之后,她再選拔其他女子入朝就輕松多了。
朝中甚至還有一件趣事,一個年約四旬的官員聽說妻子回娘家去了,一直沒回來,結果有一天,他竟然在朝上看見了他妻子!
妻子身著綾羅,頭戴釵環(huán),濃妝艷飾,手執(zhí)玉笏,就離他三尺之遠而已。
男人:“……”
妻子:“夫君安好?”
男人:“……”
由于妻子已經(jīng)選官成功了!也說什么都不肯辭職!男人萬般無奈,只好自己辭職——他不辭職就每天都要面對別人的嘻笑與質(zhì)問。
結果辭職后發(fā)現(xiàn)嘲笑他的人和質(zhì)問他的人能追到家里來!
白哥派人一日三問:病好了嗎?什么時候回來?我們搬家了,新的官舍特別安靜!保證你一個閑人都碰不到!
……于是又銷假回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