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說不想跟肖能過了,她要跟他離婚。這是白玫離家兩天后,給肖能打來的電話。
肖能覺得分外傷心。自從和白玫結婚以來,三年里他受夠了白玫的白眼,一直是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一心一意要維持這段婚姻。然而現在看來是守不住了。既然妻子提出離婚,他也不能強拖著了。他答應了白玫離婚的要求。
白玫已經在外面另租一個房子。他們說好一個星期后去辦離婚手續。然而第三天夜里,肖能剛回到家,手機響了,里面傳出白玫尖聲的叫喚:“肖能,快點來呀,快來救我……”
肖能想都沒想,立即跑下樓,駕著車朝白玫那邊奔去。
白玫的住處,在一個舊小區里。肖能的車剛停在一片樹木下,,忽然望見前面不遠處有個背影,很像那個塑料模特。那個影子一閃,很快消失在樹叢后。
他跑上樓去敲門。白玫一見他就哭起來:“嚇死我了……”肖能卻沒說話,他迅速地檢查屋子里。當他走進白玫的臥室,目光首先落在了旁邊的衣櫥上!他伸手就拉衣櫥的門,卻沒有拉得開。
“你要干什么?”白玫問著:“是不是以為,有人藏在衣櫥里?”白玫說著伸手拉櫥門,門被輕松地拉開了。肖能差點叫出聲,那個模特就在衣櫥里。
“你看,里面哪里藏得了人。”白玫說著,又關上了門。然后向肖能訴說起來。與上次一樣,她剛熄了燈睡下,突然就發現床邊站著一個黑影。她急忙開亮燈,那個黑影消失了。然而剛想睡著,猛覺得身上重了起來,睜開眼,發現那個黑影騎在了自己身上……
“太可怕了,我覺得渾身骨頭像要斷了!”白玫哭訴著,又驚又恐。
肖能覺得非常怪異,為什么自己看見了模特,可白玫好像全然看不見呢?他很想把事情都告訴白玫,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白玫眼淚汪汪地拉住他:“肖能,你能不能在這陪我幾天,咱們不是還有幾天才去離婚嗎?”肖能低頭猶豫了一下,只好同意了。
他們一起上了床。不一會白玫就響起了鼾聲。肖能一直盯著那個衣櫥的門。下半夜,借著窗子里透進的一抹光,他終于看見衣櫥門開了,那個模特走了出來。它來到白玫身邊,突然伸出一雙僵硬的手,向白玫的脖子掐下去。
白玫均勻的鼾聲立即停止了,身子開始劇烈地痙攣……
肖能忽地坐起來,側轉身,向著模特狠狠踢去。砰地一下,模特被踢得往后飛去,一直跌向走廊里。肖能緊跟著跑出去,走廊里卻已經空空的。
第二天天亮了,肖能一眼看見,白玫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掐印。奇怪的是,她自己去鏡子前梳洗時,卻并沒有看出來。
白玫要去上班了。她走后,肖能又試著去拉衣櫥的門。結果,門打開了。里面什么也沒有,只有底部有一張紙。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八個大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字的下面,畫著兩個恐怖的骷髏。
肖能給白玫打了電話,叫她放棄現在的租房,另找地方。他著重強調了一點:新找的房子里,不要有什么衣櫥。
“這是為什么?你是不是總認為,有人會藏在衣櫥里?可你都看見了,衣櫥里不會有人的。”白玫不以為然。肖能有點急了:“你難道忘了,夜里出現的黑影嗎?”“黑影到底是什么,我也弄不清,可能是我的幻覺?”
肖能很想告訴白玫,那不是幻覺,那是一個陰險的鬼魅,它就喜歡躲在衣櫥里,找機會施害。肖能現在想不通的是,為什么那個家伙只對白玫下手,自己雖然對抗它,但它好像并不計較。
結束了通話,肖能心里一陣難過。兩天后就要離婚了。她馬上不是自己的老婆了。可他還愛著她。他決定再陪她兩夜。這兩夜,很平靜,那個模特沒有再出現。
離婚是很簡單的。手續辦好,各分東西。肖能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人去樓空,還是挺讓人傷感的。
五天以后的一個夜里,肖能開完車回到家,突然看到電視里播放一條兇殺案消息,說本市某住處發生了命案,死者是一對男女。畫面上出現了男女身份證照片,男的名叫李子揚,女的名叫白玫……
肖能一眼認出了白玫的照片。他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
白玫死了。電視上介紹說他們是被人掐死的。死因,肖能想象得出來,他只是不知道,這個李子揚是什么人。他們為什么會死在一起?
第二天肖能正要出去打聽,來了兩個警察,由于白玫是肖能的前妻,警察希望肖能前去辨別尸體,提供情況。
肖能來到了兇殺現場。其實是李子揚的家。此時肖能才知道,這個李子揚是前妻的情夫,他們的關系開始于兩年前。也就是說,白玫背叛他肖能,已經兩年多。
這是一個寬敞的住所。當肖能踏進那個臥室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邊站立著一個塑料模特。一接觸那空洞的眼神,他似乎聽到了模特無聲的語言:“你終于來啦……”
天哪,難道這個模特的來歷,就在這里嗎?
肖能走近些,看到模特赤裸的身體上有一行小字,低頭細看,上面寫著:吳芳芳的復仇者。
“吳芳芳是誰?”肖能脫口而出。警察告訴他,吳芳芳是李子揚的妻子,一個月以前就在這個房間里,吞下大量安眠藥自殺。死因至今不明。
肖能全身一震,當他轉過身來時,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塞進他的衣袋,他伸手往袋里一摸,里面多了一片圓圓的東西,原來是一個光盤。他腦子里一亮,馬上意識到這是怎么回事……
回家以后,肖能將光盤放進播放機。畫面首先出現的,是前妻白玫和一個男人擁抱的鏡頭。那個男人,應該就是李子揚。接下來出現了一個女人,肖能猜測,這就是李子揚的妻子吳芳芳。
畫面轉換,是白玫和李子揚在臥室纏綿。床的旁邊,站立著一個塑料模特。模特的身上,披著白玫那件連衣裙——白色的連衣裙。
門突然被推開了,吳芳芳沖了進來。男人跳下床。兩個女人則在床上發生扭打。吳芳芳把白玫壓在身下。
男人沖上去,揪住吳芳芳的頭發,使勁將她拖下來。
白玫騎到吳芳芳身上,狠狠地抽打著她……
鏡頭放到這里,戛然而止,畫面突然消失了。
肖能正感到奇怪,忽然看到那個模特,就站在他背后。他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來,是不是想告訴我結果?”但模特沉默著,并沒有開口。肖能問了好多遍,沉默的模特一直沉默。那沒有焦點的眼睛,似乎望著一個不知名的空間。
不過肖能還是看到了,它赤裸前身上的那一行字:吳芳芳的復仇者……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李子揚白玫被殺案的偵破,沒有任何結果。只有肖能知道兇手是誰。但他知道說了以后,沒有人會相信。
現在,肖能已經明白了前因后果。白玫從結婚開始,就對他不滿意,自從勾搭上李子揚后,一心想跟李子揚結婚,她要求李子揚跟吳芳芳離婚,但遭到吳芳芳拒絕。為了刺激吳芳芳,白玫直接跑到他們家,放肆地跟李子揚幽會。吳芳芳見到后十分氣憤,與白玫扭打,李子揚不僅不幫妻子,還反過來欺負她。
結果,吳芳芳挨了白玫一頓耳光。羞憤難當的吳芳芳,在李子揚和白玫離開后,一時想不開,吃下了大量安眠藥,自殺身亡。
吳芳芳開著一家服裝店,不僅店里有很多塑料模特,連臥室里也擺了一個,她最喜歡給它穿上漂亮的衣服,一個人欣賞。她死時,就倒在這個模特腳邊。
沒有生命的模特,成了她的復仇者。
肖能終于了解,那張紙上兩個骷髏的意思了。也知道了什么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白玫和李子揚,注定要倒在吳芳芳倒下的地方……
“聊齋播送完了。”我宣布道。
榕榕伸手捅了捅我,哀怨地說:“邢副總,你就講個長一點吧,這么短的故事,我聽著真的不過癮。”
“你要聽長故事,究竟需要多少長的?”
“至少要長個五六倍吧。”
我咬了咬牙說道:“要這么長的,我需要好好構思一下。現在再說一個短的,說完了,我想先休息一下。”
“好。”
其實我說想休息一下,是我有一個自己的計劃。
在這之前先要把榕榕哄好了。
榕榕當然看不出我心里的暗轉,她只一個勁地催我講下去。“那就先來一個短點的吧,但講了這個短的一定要來個長一點。”
我答應了,然后先講這個短的。
“復仇之夜。”我說道。
榕榕驚訝,“怎么又是復仇的?”
“對,因為講這類故事容易產生懸念嘛,如果是白開水式的,你未必愛聽吧。”我辯解道。
她擺了擺白嫩的手:“好吧好吧,你說下去,只要有懸念就行。”
我講道——
月光慘淡。
正是復仇之夜。
楊彪靠在化工廠圍墻的轉角處,伸頭向左側望去,大概兩百米遠處,有一個黑乎乎的建筑。
那是熊貴的家,一座三開間的獨家小院。
兩年前,這個處于城市邊緣的小村被鄰近的機械廠看中,機械廠要擴張,收購整個村的地皮,吵吵嚷嚷的談判持續一年,其他人家接受搬遷費先后遷走,唯有熊貴嫌拆遷費不夠,至今沒有搬遷,頑固地當了釘子戶。
這本來跟楊彪無關,但他慶幸的是,熊貴家這個獨門小院留了下來,如果搬到熱鬧之處去了,那他復仇的難度會增加幾倍,而現在,月色下這個獨戶中的人,幾乎成為他的囊中之物,要殺要剮,任憑他處置了。
可以預料,熊貴見他沖進去一定會反擊,但他不會給手無寸鐵的對方機會的;熊貴也可能大聲叫喊向外求援,那又有什么用,周圍只有龐大的機械廠,而機械廠隔著高高的圍墻,里面機器的轟鳴足以抵消外界傳進的風吹草動,即使廠里的人聽到了跑出來,他早將熊貴一家收拾了,因為熊家只有兩口人——熊貴和他媽媽。
一想到熊貴的媽媽,楊彪的手還是抖了抖,這是個腦袋不靈的老女人,過早地出現老年癡呆癥狀,剝奪她的命,罪過吧?
不,熊貴害死我老婆,我來就是跟他們同歸于盡,要把他家一鍋端。
楊彪點起一支煙,這肯定是此生最后一根煙了。他現在不能不想到一個人,他的父親。父親一定在家坐臥不安,時不時從窗里往月光下眺望,擔憂兒子為何還夜不歸宿。可是楊彪現在不能想得過多,不然心有拖累就下不去手了,他只能在心里對父親說,我要報仇,爸您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一支煙三兩口抽完,楊彪扔下煙頭,閉眼喘了幾口氣,然后緩緩從后背抽出那把西瓜刀。
月光下,西瓜刀翻出一道道寒光,明天,它一定會作為這樁大案的兇器,陪他上頭條新聞。
準備行動。
楊彪正要像兔子一樣奔向小屋,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把他嚇得全身一麻。
糟糕,是揣在兜中的手機沒有關掉,不知是誰打來了電話。
很明顯,自己不是有經驗的殺手,緊要時刻還是出了紕漏,幸虧周圍沒有人,不然鈴聲一響豈不是讓自己暴露?
楊彪很是懊惱,從兜里掏出吱吱歡叫的手機,準備扔進旁邊的水溝里,而在扔掉之前先得瞄一眼是誰打來的,三更半夜,除了父親還有誰?
然而屏幕上的那串數字,讓他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