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個結(jié)尾接續(xù)到這里,問道:“現(xiàn)在你滿意了吧?我不僅回答了你的問題,還連故事情節(jié)順帶著幫你講完了,你是不是還要謝謝我?”
他似乎有點(diǎn)尷尬,沉默了一會,才說道:“好吧,這次沒有難倒你。那我再另出一個題目吧。”
我說道:“這樣吧,這是今晚最后一道題了,我要睡覺了,如果你贏了,咱們扯平,不分上下,如果你再輸了,那你得叫我一聲大哥,以后你就甘拜下風(fēng),至少不能再在我面前擺狗屁威風(fēng)。行不行?”
“我肯定不會輸?shù)摹!彼麪庌q道。
“你一開始就以為你不會輸,站在自以為絕對無敵的高峰上指手劃腳,但事實(shí)如何?不是已經(jīng)教訓(xùn)了你嗎?你還敢說,你一定會贏嗎?”我則譏諷地提醒他。
他只好說道:“好吧,如果這一局我再輸了,就承認(rèn)輸,以后對你好一點(diǎn)。”
“什么叫對我好一點(diǎn)?要叫大哥!”
“不行,絕對不行!”他斷然拒絕。
我也只好折衷一下,“那好吧,不叫大哥就不叫,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這么猖狂了。”
“那你快說呀,不是還想睡覺嗎?”他反而來催我了。這說明他的信心和耐心正在松動。
“好,你可聽好了。”我講述起來——
甄家莊1982年要搞單干了,原本屬于集體的田地將分到各戶。這是件很棘手的事,因?yàn)槟切┨锏赜羞h(yuǎn)有近,有肥有瘠,分起來很麻煩。尤其是村外里泊湖南面的一塊田,誰家都不想要。那塊田很特別,從里泊湖的南岸開始,像一條捋長的年糕,一直往南延伸,足足有一里長,而寬度只有一丈多,最要緊的是它夾在兩條河中央,像個孤島,莊里人上田里干活得用船擺渡,集體時期就因?yàn)槁闊┒牖闹,F(xiàn)在會開了多次,三十多戶人家你推我讓。最后隊(duì)長的目光落到甄新良身上,試探說:“新良,你想不想要啊?”甄新良是個敦實(shí)的小伙子,他嘿嘿嘿地笑著。隊(duì)長咬咬牙說:“我作個決定吧,這塊田按實(shí)算有兩畝,現(xiàn)在作一畝算,給你了吧。”
就這樣這塊田成了甄新良的責(zé)任田。事后有人暗笑他傻,接收這塊破田會騎虎難下,投入心血種糧吧,干起來累不說,收成也少,往年有教訓(xùn),這塊田土質(zhì)不好,種莊稼就是沒起色。但甄新良有他的打算,他看兩邊是河岸,這塊田也是個凹塘,只要南邊盡頭也筑條壩,就成了一個長形的水塘,可以養(yǎng)魚。
甄新良準(zhǔn)備花一點(diǎn)勞力,去南邊盡頭筑壩。南邊的盡頭貼著另一個村于家村。這天甄新良剛要動手,從于家村里出來一人,對他說:“新良老弟,你還是別這樣,這條壩筑不得。”“為什么?”甄新良認(rèn)出,此人是于家村里的阿義爺。阿義爺半閉著眼睛,比比劃劃說:“這塊田時間很長了,幾十年都是這個樣子,你要把它改成魚塘,恐怕會有人不答應(yīng)的。”“誰不答應(yīng)?”甄新良聽得莫名其妙,他想問個清楚,可是阿義爺?shù)纛^回去了。
甄新良淡淡一笑,覺得阿義爺好幽默,有人不答應(yīng)?哪個人不答應(yīng)?這塊田是生產(chǎn)隊(duì)分給他的,他愛怎么干怎么干,天皇老子管不著。甄新良挑泥筑壩干開了。當(dāng)?shù)谝粨?dān)土倒下去時,他突然聽到有個奇怪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啊啊地哼哼。他抬頭張望,周圍并沒有人。接著倒第二擔(dān),那個聲音又傳來,聽起來比較遠(yuǎn),但很清晰。甄新良正在疑惑,從于家村里又跑來一個人,是阿義爺?shù)膬合鄙彺髬稹I彺髬鹨灰娝蛦枺骸靶铝迹野謩偛艁磉^了?他對你說了啥?”甄新良愣了愣說:“他叫我別筑壩,說有人會不答應(yīng)。”“沒錯,他現(xiàn)在在家,像發(fā)了高燒,嘴里胡叨著,新良小子,你怎么能這么干,我的話你都不聽嗎?”
甄家莊與于家村雖不同村,因?yàn)楦舻媒瑑纱宓娜硕枷嗷ナ祜U缧铝紕倓傄苍谄婀郑⒘x爺怎么會突然來到他面前呢?據(jù)他所知這個七十歲的老頭臥床兩年了。而蓮大嬸也很迷茫,說她爸一向少言寡語,不管閑事,今天不僅突然從床里出來,還顯得很激動。蓮大嬸勸道:“新良,我看你先別干了,等我向我爸問個清楚,再告訴你該不該干吧。”甄新良一下子不樂意了,他心里猜測,是不是我這樣干,你們覺得破壞于家村的風(fēng)水?這種事在當(dāng)?shù)睾艹R姡藗儗σ缓右粯颍宦芬坏兀踔潦且粯湟荒径己苤v究,都要跟風(fēng)水關(guān)聯(lián)起來。阿義爺是于家村的元老,對這方面肯定最敏感,所以出來干涉他。
但甄新良不吃這一套,他不相信風(fēng)水。而且這塊田是甄家莊的,管不著于家村的風(fēng)水。他對蓮大嬸說:“這塊田現(xiàn)在分給我了,我這么干也是要點(diǎn)收成,這里種不了稻,我只能養(yǎng)魚了。”說著繼續(xù)干。蓮大嬸也不能勉強(qiáng),嘆口氣回去了。
不料沒一個小時,從于家村里傳出悲戚的哭聲。其中有蓮大嬸在哭親爸。啊,難道是阿義爺過世了?
猜測很快被證實(shí),確實(shí)是阿義爺去世了。
甄新良有點(diǎn)懵懂了,這只是巧合,還是確實(shí)有什么古怪的聯(lián)系?此時天快要黑了,他決定先收工回家。
這件事可把甄新良給難住了。當(dāng)天夜里,他總是睡不著,考慮著自己該怎么辦。他哪會料到筑一條壩會這么復(fù)雜,本來以為是自己的田了,沒人會管他怎么干,沒想到于家村會跑出個阿義爺,明確反對他筑壩。阿義爺說有人不答應(yīng),難道是指于家村的人?可為什么不見其他人出來阻止呢?甄新良正在苦想,忽然發(fā)現(xiàn)門開了,有兩個人走了進(jìn)來。他一下子跳起來:“爸,媽,你們怎么來啦?”只見他爸臉色鐵青,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臭小子,怎么跟阿義爺爭吵,把他氣得丟了命。你不覺得罪過嗎?”甄新良大喊冤枉,說他根本沒跟阿義爺吵,是阿義爺跑來阻止他筑壩,而自己也只想問問為什么,阿義爺沒有明說就走了,怎么能說是自己氣死了他?
“你住口,阿義爺是好人,我們從來沒見他跟誰吵過,為啥跟你一說話,就氣得死掉了?分明是你違拗了他,讓他受不住。你這么壞,我們是來教訓(xùn)你的。”說著爸和媽都揮起巴掌,向他拍來。甄新良啊地一聲醒過來,原來做了個夢。
甄新良的父母早就死了,他奇怪為什么自己會做這樣的夢。天亮后,他還是帶著工具出門,繼續(xù)去筑壩。不是他甄新良壞,實(shí)在是他無法得知阿義爺反對的原因,就憑一個七十歲老頭的幾句話,他就放棄計(jì)劃,是不是有點(diǎn)傻?他到了哪里,卻一下子發(fā)愣了,只見昨天挑好的那些泥不在了,像是被人運(yùn)走了,只留下底部一些零碎的泥粒。可是看看他取土的地方,那些泥并沒有返回去,完全消失了。
難道是于家村的人,夜里乘他不在,將他挑好的泥運(yùn)走了?甄新良心里很窩火。幸虧昨天也沒挑幾擔(dān)泥,損失不大。今天他要一鼓作氣,盡快將壩筑起來。可是第一擔(dān)泥倒下去,他又聽到了那幾聲哼哼,好像有人在呻吟。再倒一擔(dān),那些哼哼聲有重疊,好像多了幾個人,一齊在呻吟。甄新良猛地停止了,死死盯著壩址位置,難道在這下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甄新良也沒少聽過老輩講神鬼故事,鄉(xiāng)村的傳說本來就多,真真假假神奇莫測,其中有一種說法是,如果一塊地的下面有墓,在上面動土就有一定的風(fēng)險(xiǎn),如果是挖土,可能露了棺柩,有暴尸的可能,一旦有鬼靈,肯定不高興。如果是填土,等于在墓上加被子,鬼靈出入之路會被壓住,也會不高興。而觸怒了鬼靈,會有什么好事。
那些哼哼聲,是鬼靈發(fā)出來的?甄新良一陣毛骨悚然。可他畢竟讀過初中,馬上否定這種想法,認(rèn)為是可笑的。他要摒棄雜念,一心一意干下去。當(dāng)他干勁沖天時,那些怪異聲音也不再出現(xiàn)了。
甄新良憋著勁,當(dāng)天就將壩筑好了一半,明天再一個白天就會完工了。不過他有點(diǎn)擔(dān)心,要是于家村的人又趁夜來破壞怎么辦?干脆,回家?guī)礓伾w,在這里守他一夜。
正好在這不遠(yuǎn)處有個草棚子,是于家村過去關(guān)老牛用的,廢棄幾年,尚可一用。甄新良就回家搬來鋪蓋,在草棚子里睡下了。他要守住他的勞動成果,要讓于家村人領(lǐng)會他的決心,只要他頑強(qiáng)堅(jiān)持,才能讓于家村人退卻,不再破壞他的勞動。
半夜,甄新良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外面有響聲。抬起頭朝外一望,月光下,有一批黑影,正在他未完成的壩上活動著。是于家村的人嗎?他們果然來了。
甄新良急忙跳起來,大吼一聲:“你們在干什么。”不顧一切地沖出去。
然而,等他三步兩步竄到壩前,定睛一看,哪有什么黑影,淡淡的月色下一片靜寂,只有幾只田鼠吱吱叫著竄過去。甄新良很納悶,難道是他看花眼了?可是仔細(xì)察看壩體,問題出來了,原本堆得很整齊的泥土,變得很散亂,明顯是被挖過鏟過,而且壩體小了許多,也就是被挖走了很多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