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上山蜿蜒曲折的小道上,玄淵發現玉泉山上不僅風景秀美、綠樹成蔭、野花綻放,而且沿途的小道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荒蕪,更加不是完全沒有人踏足,看得出來還是經常有人行走的痕跡。
其實這也不奇怪,玄正觀雖然避世,但他們平日裡生活並不是完全不食人間煙火,不管是平日裡吃穿還是清修,都需要各種各樣的物資供給,玄正觀困於玉泉山之上,自然不可能靠自己生產這些物資,還是要從山下采買。
而更讓玄淵覺得有趣、挺有意思的是,玄正觀在玉泉山之上所佈置的阻擋旁人上山的其實不是什麼八卦五行、四象兩儀,聽起來高大上其實就是靠方位變化迷惑人的陣法,而是一種粗淺的障眼法。
這個障眼法雖然在玄淵看來十分粗陋,不僅功能簡單而且十分容易破開,可以說無用到了極致,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障眼法確實引動了些許微薄的天地靈氣,算得上正兒八經的修真陣法。
這讓玄淵覺得頗爲奇怪,不由挑眉沉吟一二,這方世界雖有天地靈氣,但十分淺薄,按理說來擁有靈根和修煉天賦的人數量應該極少。據玄淵對這方世界的觀察來看,在這個世界並沒有誕生類似於修真的文明來。
在一個沒有修真文明的世界裡突然冷不丁出現真正帶著靈氣的障眼法,這讓玄淵不由產生了幾分興趣——不過遺憾的是,在玄淵沿著山道往山上的玄正觀走時,他已經差不多想明白這障眼法的道術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這幾分興趣自然也銷聲匿跡、再無痕跡。
障眼法會出現的原因無他,所謂的“穿書者”而已。既然這方世界天然屬於世界A的類型,容易與其他世界產生共鳴,那從其他世界穿越過來的人從古到今自然不少,而這些人可能是像取代祝幼璇的穿書者那般來自未來現代社會,也有可能來自擁有修真文明的修真界。
“看來玄正觀多半是某位攜帶著修真道法的‘穿書者’所留下的道統和傳承。”玄淵負手於身後,從容淡定的沿著山路拾階而上,淺青色的長衫被穿林而過的山風拂起,衣袂翩翩,紛飛涌動,“但可惜的是,這方世界靈氣稀薄,本不適合道術修煉,這些修煉者怕是沒幾分氣候。”
若玄正觀真是來自修真界的穿書者留下的傳承,那麼玄正觀被朝廷和天下尊爲道門魁首、崇拜信仰便也屬正常。畢竟玄正觀是真真正正掌握了些許道術的,雖然十分粗淺,但道術就是道術,乃常人所不可望之存在。
掌握了真正的道術和修煉之法,就算水平粗陋到讓玄淵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但對於這方世界的普通人來說依舊屬於神仙手段,博得天下人敬畏稱頌也是正常,至少不是端著範在騙人——
嗯,在看到障眼法之前,玄淵一直認爲,玄正觀就只是個普普通通清修的道觀,他們之所以會出名是因爲被皇帝的一紙詔書硬生生搬上了神壇。雖然此事也許並非出自玄正觀本意,但在玄淵看來把玄正觀擺上去純屬矇騙世人。
但現在來看嘛,至少打消了玄淵心頭的疑慮,讓他知曉事情並非是他所想的那般不堪。玄正觀是真有幾分本事,佈置在玉泉山的障眼法也是真實有效,而想要在障眼法的阻擋之下上山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具備修行道法的根骨即可,這陣法其實也是玄正觀選拔弟子的手段之一。
玄淵穿過障眼法上山的消息不僅僅是在山下小鎮中引起了衆人側目和軒然大波,對於聳立於玉泉山上的玄正觀而言也是石破天驚的大消息,很快就引來了玄正觀觀主長儀真人的注意。
並非是玄正觀小題大做,正如玄淵所言,這方世界靈氣稀薄,其實並沒有太多滋潤修真文明的土壤,具有修煉資質的人數量很少,對於玄正觀而言,每一個弟子都很珍貴,一旦出現了具有資質的人,他們都會設法收徒,以此壯大玄正觀。
拾階而上,玄淵終於站在了玄正觀的大門前,從觀門往後看去,只見坐落於深山之中的道觀只在鬱鬱蔥蔥的樹木掩映下露出一角的青磚白瓦,坐落於無人知曉的深山之中,遺世獨立,雲霧繚繞,頗有一種遠離塵世的飄渺感。
玄正觀的觀門並不算多麼巍峨華麗,觀中皆是清修道士,自然沒有守門的道士和知客,站在觀門前,玄淵擡手便打算敲一敲門,喚觀中的道士前來開門,不過還不等他屈起的手指落在木門上敲響,合攏關閉的道門就自發開了。
卻是在玄淵觸動山上所佈置的障眼法之後,身處於山頂觀中的長儀真人就得到了消息,立刻就帶著童子親自到觀門口前來迎接,這可不是玄正觀太過殷勤,或者說長儀真人知曉玄淵不凡特來討好,實在是因爲……玄正觀內真沒有多少人。
因爲具有修煉天賦的人數量極少,而且尋找也十分不易,整個玄正觀全部弟子加起來也不過十餘人,真是大貓三兩隻、小貓四五隻,好不淒涼。人丁如此凋零,當長儀真人發現又有一個擁有修煉資質的人出現時,可不就激動得直接出門來迎了?
觀門打開,一位年至不惑,頭髮烏黑、面容紅潤看著比一般中年人都要精神許多的道士便出現在玄淵眼前,他滿臉笑意,顯然極是欣喜,精神奕奕的連聲道:“貧道玄正觀觀主長儀,不知小公子上山所求爲何?”要不要拜個師啊?
長儀真人忍了忍,終於是艱辛無比的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這拜師的話題實在不合適一見面就說,反正會跑到玉泉山上試著上山,都是心中有所求,對於玄正觀十分崇敬,渴望玄正觀能拯救他們的人,等長儀真人露一手解決他們的麻煩和問題,他們自然心悅誠服,無不遵從,到時候再談拜師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目光清淡無波的掃了長儀真人一眼,玄淵發現他的修爲也就在差不多煉氣五層的層次,實話說這個修爲對玄淵而言不值一提,但考慮到這個世界靈氣稀薄的環境,長儀真人能修煉到如此地步,說明他是真的一心向道、刻苦用功,不說修爲,單是這份心志已是過人。
對於長儀真人的詢問,玄淵未作猶豫,直白而語氣平淡的直言道:“據說天下不管是哪處道觀、寺廟,都樂善好施,願意給天下士子提供借宿。故而,我是來借住的。”
“???”長儀真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愣愣的看向玄淵,感覺他剛纔似乎說了句他完全沒聽懂的話,不是,借住什麼的,跟他們玄正觀有關係嗎?雖然玄正觀確實也是道觀,按理確實是會爲士子提供藉助——
只要提供少許供奉,住在道觀寺廟可比住在客棧裡便宜和清淨,四處遊歷天下、或者上京趕考的士子都會這麼幹,這算是天下士子和這些方外之人的默契所在,讀書人藉此獲利,方外之人藉此也與士林中人打好關係,也多一個助力。
但問題是,那些試圖爬上玉泉山的人都是爲了求仙緣纔來的,怎麼可能有人爬上山來既不求丹問藥,也不求財求權,就直言說自己是來借住的?在玄正觀待了幾十年卻是第一遭遇到這種情況的長儀真人懵了,他愣愣的看著玄淵,一時忘了該有什麼反應,笑容僵在臉上,顯得有些可笑。
雖然臉上表情木然,但其實長儀真人內心所想十分混亂,他差點就忍不住毫無儀態的大聲咆哮著質問玄淵:所以在你心裡玄正觀和其他那些提供借宿的寺廟、道觀沒有區別是嗎?!
“這是我的供奉,我打算在道觀藉助到秋闈,不知可否?”裝作沒看到長儀真人扭曲的表情,玄淵從袖子中取出一個金元寶來,這是他從其他世界收集而來的,元寶上的標識和圖案都被他抹去了,就是一塊普通的金錠。
在玄淵的話下,長儀真人總算是活了過來,不再發愣,他表情勉強的接過玄淵遞過來的金元寶,心頭又如有成千上萬匹野馬呼嘯而過,他勉強維持著世外高人的表情,強笑道:“當然可以。”
要不是玄淵是有修煉天賦的人,他都恨不得把他給轟下去,長儀真人這麼多年,在一羣想上玉泉山、入玄正觀求各種事情的人中,像玄淵這樣畫風清奇只想借住的奇葩,還真是第一次見,莫名很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