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自從離開瑪德琳海灣,半年以來,標準島在太平洋裡縱橫馳騁,從一座島開到另一座島。其間,它經過不計其數的奇異美妙的地方,但從未發生過一次意外事件。每年這個季節,赤道附近的海域風平浪靜,熱帶地區信風也一如常規。再則,哪怕狂風暴雨驟起肆虐,億兆城地基堅實,兩個港口、花園乃至鄉村都感覺不到絲毫顛簸。狂風過去,風暴平息下來,“太平洋上的瑰寶”上的居民才發覺刮過一場風暴。
Chapter 1 庫克羣島
自從離開瑪德琳海灣,半年以來,標準島在太平洋裡縱橫馳騁,從一座島開到另一座島。其間,它經過不計其數的奇異美妙的地方,但從未發生過一次意外事件。每年這個季節,赤道附近的海域風平浪靜,熱帶地區信風也一如常規。再則,哪怕狂風暴雨驟起肆虐,億兆城地基堅實,兩個港口、花園乃至鄉村都感覺不到絲毫顛簸??耧L過去,風暴平息下來,“太平洋上的瑰寶”上的居民才發覺刮過一場風暴。
這種情況下,人們必然會擔心:過於格式化的生活會不會太平淡,太單調。巴黎藝術家們會立即第一個站出來說,這兒的生活一點也不平淡,在海上航行就像在一望無際的大沙漠跋涉,時不時會出現小片綠洲,在海上會有島嶼出現,就像他們已去過的諸羣島:夏威夷羣島、馬克薩斯羣島、帕摩圖羣島、社會羣島。而他們改向北駛後,也將會去這些島:庫克羣島、薩摩亞羣島、湯加羣島、斐濟羣島、新赫布里底羣島等。一路上還會有其他島嶼出現。每抵達一座島嶼,他們就在那裡進行不同方式的休息,得到企盼已久的暢遊該島的機會,從種族文化的角度來看,這些地區會使人的遊興油然而生。
至於我們的四重奏小組,即使他們有時間發牢騷,他們也無可抱怨。難道他們可以抱怨說,在這裡與世隔絕?標準島同歐美大陸的郵政通信服務非常準時。不僅油輪幾乎定時爲他們送來工廠所需要的石油,而且每兩個星期貨輪會在右舷港及左舷港卸下各種各樣的貨物,同時還帶來信息和新聞,使得億兆城的居民有豐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和娛樂消遣。
不用說,標準島公司極其準時地支付音樂家們的酬金,從不拖欠。這證明公司有著用之不竭的經濟來源。成千上萬的美元就這樣源源滾入他們的口袋。只要把錢積攢起來,等他們籤的合同到期,他們將會很富有,成爲闊佬。演奏家們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興高采烈,他們再也不會惋惜在美國巡迴演出收入“比較少”了。
“告訴我,”有一天,弗拉斯高林問大提琴手,“你以前老說,上了標準島一定會後悔的,現在你的想法改變了吧?”
“不,沒改變。”塞巴斯蒂安·左恩回答道。
“可是,”班希納補充說,“等我們轉完一圈時,我們的錢袋會鼓鼓囊囊的……”
“有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還不夠,還必須有把握把它帶回家!”
“你沒把握?”
“沒有?!?
對這種想法,還有什麼可說呢?其實,關於這個錢袋,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因爲每到一季度末,他們的錢都用匯票寄到美國去,存入紐約銀行。所以,最好還是不理睬這個固執的人,讓他抱住毫無理由的懷疑死死不放吧。
事實上,前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加燦爛。兩個舷區的敵對關係似乎正在進入一個平靜階段。西柳斯·比克斯泰夫和他的副手們理所當然地爲此拍手叫好。藝術總監則在“市府舞會事件”發生之後更加不遺餘力,不斷推波助瀾。是的!沃特·譚克東確實和考弗萊小姐共舞過。人們該不該由此得出結論,說兩個大家族間的關係緩和了?有一點是肯定的,詹姆·譚克東和他的朋友們再也不談把標準島變爲工商業島嶼了。最後,在上層社會裡,大家談起舞會事件,一些目光敏銳的人由此認爲兩個家族會逐漸靠近,也許,不單是靠近,而是聯姻。聯姻之後,這兩家之間個人的恩怨和社會公益上產生的矛盾也將就此結束。
一旦這些預料能夠實現,那麼門當戶對、相互匹配的青年和姑娘就能實現他們最熱切的期望,我們認爲我們有權這麼說。
毫無疑問,沃特·譚克東沒法不爲黛·考弗萊小姐的嫵媚可愛而心動,他爲之傾心已有一年之久。由於他的社會地位,他沒向任何人訴說過情感深處的秘密。然而,黛小姐卻隱隱有此感覺,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也爲他的審慎態度深受感動。也許她也已經捫心自問,是否應該以一顆愛心來回報沃特的鐘情。不過,從表面看,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她愛上了這個青年。她始終表現得矜持莊重,因爲兩個家族的榮譽和尊嚴及兩家的距離要求她不可越雷池一步。
但是,如果當時有一個觀察家在場,那麼他必然會注意到沃特和黛小姐從來不參加第十五大街和第十九大街兩個公館裡的辯論。當堅定的從不妥協的詹姆·譚克東怒髮衝冠猛烈抨擊考弗萊一派時,他兒子就一聲不吭地低下頭,悵悵走開。當奈特·考弗萊爲譚克東派大發脾氣時,他女兒就會垂下眼簾,俊美的臉蛋變得蒼白,她會試圖改變話題,當然,她做不到這一點。這兩位家長對自己孩子的做法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但凡做父親的天生都是如此,像是眼睛蒙上了黑布一般,然而,考弗萊夫人和譚克東太太卻並非一點沒有察覺到——至少,卡里杜斯·蒙巴先生是這麼認定的。做母親的可是看得出孩子的心思的。孩子的這種思想狀態對兩位母親來說,始終是塊心病,因爲她們意識到,唯一可能解決他們心事的辦法是無法實現的。誠然,她們倆深深感到,由於兩個冤家的敵意,由於在排位前後這類問題上自尊心受創後的長期積怨,任何和解、任何聯姻都是不允許的……然而,沃特和黛小姐卻相互愛慕……這已是明擺在兩位母親面前的事實。
人們不止一次跟小夥子提起親事,要他在左舷區合適的姑娘中挑選一位。其中有不少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且很有教養,家庭的地位和財產也與譚克東家族不相上下。這些家族對這門親事也都很滿意。詹姆·譚克東明確地要兒子接受,他的母親也敦促他,不過不像他的父親那麼態度堅決。但是,沃特總是拒絕,他藉口說他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結婚。然而,這位從前的芝加哥商人就是聽不明白。他認爲,如果一個人有幾億美元的家產,就不應該不娶妻。假如他的兒子看不中標準島——就是他自己的社會環境——的任何一個姑娘,那麼就讓他外面去尋找,讓他跑遍美國、歐洲!憑著他的名字、他的家產,更不用說他的人品、長相,隨他挑。若他要找個公主殿下,也不在話下……詹姆·譚克東確實是這麼說的。然而,每當父親這麼逼他,讓他到外國去找個妻子時,他總是竭力頂住壓力,絲毫不讓步。他母親有一次對他說:
“好孩子,這兒是不是有你喜歡的姑娘?”
“是的,媽媽?!彼卮鹫f。
因爲譚克東太太沒問兒子這個姑娘究竟是誰,所以他覺得不必說出她的姓名。
事實上,考弗萊家也發生了類似的情況。昔日新奧爾良的銀行家想讓他女兒嫁給經常來公館參加聚會的小夥子,萬一他們中沒有一箇中意的,那麼他們可以把她帶到國外去……他們可以去法國、意大利、英國……可是黛小姐回答道,她根本不想離開億兆城,億兆城不是挺好的嘛!她只想留在東城……考弗萊先生聽了女兒的回答心裡總是有點不安,卻又不瞭解她如此回答的真正原因。
此外,自然嘍,考弗萊夫人從未像譚克東太太直截了當地問沃特那樣去問她女兒,再說,即使問了,黛小姐也不會像沃特那麼坦率地答覆她母親——哪怕是自己的母親,也不合適。
目前,事態就發展到這個程度。
自從小夥子和姑娘意識到心中的那份感情後,尚未真心講過一句話,只不過,有幾次他們交換過目光。即使他們相遇,也只是在正式場合,當西柳斯·比克斯泰夫舉行招待儀式時,億兆城的知名人士必須出席,哪怕是爲了保持他們的地位和影響力也要出席。而在這種場合,稍微有一點小的紕漏都會引起嚴重的後果,所以沃特·譚克東及黛·考弗萊小姐都保持著非常嚴肅矜持的態度。
因此,人們可以推想出在標準島總督舉辦的舞會上發生的那件事所產生的後果。一些大驚小怪誇大其詞的好事者甚至認爲這是一樁醜聞。第二天,這件事就在全城沸沸揚揚地傳開了。其實,這件事再簡單不過了:藝術總監邀請了考弗萊小姐跳舞,但當四對舞開始時,他卻跑開了——多麼精明的蒙巴喲!於是,沃特·譚克東頂替了蒙巴的位置,邀請姑娘同舞,姑娘接受了舞伴的邀請。
在發生了這樣一件轟動億兆城社交界的大事後,兩個當事人各自爲自己辯解,這也是完全可能的事,甚至是完全必然的。譚克東先生大概詢問過他的兒子,而考弗萊先生一定也會問他的女兒??墒?,黛小姐是怎麼回答的呢?沃特又是怎麼回答的呢?……考弗萊夫人和譚克東太太當時有沒有介入,介入的結果又會如何呢?卡里杜斯·蒙巴儘管思路敏捷,敏感細膩,並多方設法打聽,憑著他外交家的巧妙手腕,還是無法得知詳情。因此,當弗拉斯高林問他時,他只是眨巴一下右眼作爲回答。這一眨眼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他自己也一無所知。值得提一下的是,自從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起,每當沃特遇到正在散步的考弗萊夫人及黛小姐時,會畢恭畢敬地向她們鞠躬致禮,而姑娘和她的母親也會向他還禮。
如果相信藝術總監的話,這將是具有重大意義的一步,“跨向光輝未來的一大步”。
十一月二十五日上午,海上發生了一件事,此事同標準島上兩大望族之間的關係沒有任何聯繫。
天剛亮時,天文觀測臺觀察員報告,有好幾艘戰艦正向西南方駛來,這些戰艦排成隊列,保持著一定的間距??磥?,這隻能是太平洋上的一支艦隊。
辛高葉艦長用電報通知了總督,總督則命令準備鳴放禮炮以示敬意。
弗拉斯高林、伊夫內斯、班希納很想看看這種國際禮儀如何進行,於是登上了天文觀測臺上的塔臺。
他們把望遠鏡對準了戰艦。戰艦共有四艘,與他們相距五至六英里,可是,桅桿上什麼旗幟也沒有懸掛,因此無法判斷是哪個國家的軍艦。
“沒有任何標誌,他們是哪個國家的海軍呢?”弗拉斯高林問軍官。
“什麼也沒有?!避姽俅鸬溃安贿^,看樣子,我覺得是英國籍的戰艦。再說,在這一帶,除了英國艦隊、法國艦隊和美國艦隊之外,極少有其他國的軍艦出現。無論是哪一國的,只要它們再靠近一兩英里,我們就可以判定了。”
戰艦徐徐靠近,但行進速度相當緩慢,如果他們航向不變,將在標準島附近幾個錨鏈的地方駛過。
有一些好奇者爬上了船艏炮臺,頗感興趣地盯著戰艦。艦上豎著三根桅桿,現代戰艦已減到僅一根桅桿,所以相比之下,三桅老式軍艦樣子更加威武雄壯。艦上大煙囪裡冒出的一縷縷濃煙被西風颳走,直飄向海平面與天相連的遠方。
當戰艦距離標準島只有一英里半時,島上的軍官已經能夠肯定它們是英國西太平洋艦隊,因爲西太平洋某些羣島,如湯加羣島、薩摩亞羣島、庫克羣島都屬於英國或由它保護。
這時軍官已經準備好升起標準島的旗幟,讓以金色太陽爲標誌的旗幟在風中飄揚。大家等待這支艦隊的旗艦發出致敬信號。
十分鐘過去了。
“如果船上真是英國人,”弗拉斯高林評論說,“他們纔不會熱情地行禮呢!”
“有什麼辦法呢?”班希納答道,“約翰牛的腦袋上總戴著一個用螺絲擰上的帽子,得擰上半天,那螺絲才能卸下來?!?
軍官聳了聳肩。
“肯定是英國人,”他說道,“我瞭解他們,他們不會跟我們打招呼的?!?
果然,爲首的那艘軍艦沒掛旗幟。艦隊駛過去,根本就不理會標準島,就好像標準島壓根兒不存在。是呀!標準島有什麼權力存在於世?它有什麼權力開到太平洋海域礙手礙腳?既然英國一直抗議,始終反對製造這個龐大的機器,認爲它會造成撞船事故,因爲它在這片海域會切斷海上交通,那麼何必要向它致意呢?
艦隊駛遠了,就像攝政大街或河濱大道上一名缺乏教養的先生,看見熟人卻假裝不認識。就這樣,標準島的旗幟也一直沒升上去。
因此,我們不難想象,在億兆城裡、在港口,人們怎樣談論這樣妄自尊大的英國,罵這背信棄義的阿爾比翁——現代的迦太基帝國。大家下定決心,今後即使英國人打招呼,他們也不再答禮了——其實英國人絕對不會主動向你打招呼,所以作此種假設實屬多此一舉。
“跟法蘭西艦隊抵達塔希提島相比,有天壤之別!”伊夫內斯大聲說道。
“因爲法國人一貫彬彬有禮……”弗拉斯高林接著說。
“這叫‘持續而有感情地’!”“殿下”一邊用優美的手勢打著拍子一邊補充道。
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午,瞭望哨觀察到了位於南緯二十度、西經一百六十度的庫克羣島的前沿島嶼。庫克羣島原名爲芒艾亞島或哈維島。一七七〇年庫克登上該島後,把這一系羣島嶼合稱爲庫克羣島。這個羣島包括芒艾亞島、拉羅湯加島、阿蒂烏島、米喬島、海威島、帕默斯頓島、阿杰梅斯特島等島。當地居民人數由原來的兩萬人減少到目前的一萬兩千人,本屬麥豪里亞族,主要由波利尼西亞的馬來亞人組成,歐洲來的傳教士使他們改信了基督教。島上的居民特別關心他們的自主權,始終頑強地抵抗外來的侵略。儘管他們正在慢慢地不得不接受澳大利亞英國殖民政權的影響——我們都知道殖民政權的影響是怎麼回事——卻還自以爲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標準島首先駛近的是羣島中的芒艾亞島,該島是羣島中最大、人口最多的島嶼,實際上也是羣島的首府。按航行計劃,標準島要在這兒休整半個月。
那麼,班希納是否將在庫克羣島見識到真正的野蠻人,即他在馬克薩斯羣島、社會羣島及努庫希瓦島上尋覓而找不到的像魯濱孫一樣的野人呢?他那巴黎人的好奇心能不能得到滿足?他能否親眼目睹真正吃過人的純正生番?
“左恩,老朋友,”這天,他對夥伴說道,“如果這兒還找不到吃人生番,那麼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了!”
“本來,我可以對你說‘同我有什麼相干’?”四重奏小組的“刺頭”回答說,“不過,我倒也想問你:爲什麼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了呢?”
“因爲這座島名叫芒艾亞,顧名思義嘛……”班希納差點捱了左恩一拳,他老是搞惡作劇,也是該捱揍。
無論芒艾亞島上有沒有吃人生番,“殿下”也無法上島去同他們談談,原因是這樣的:
當標準島到達距離芒艾亞島一英里處時,有一艘小木船從港口駛出,停到了右舷港碼頭。木船上有英國的特派傳教士,其實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基督教牧師。他的權力比芒艾亞島上部族首領還大,在這裡實行專制的君主獨裁。這個周長有三十英里的島上有四千名居民,他們精耕細作,大量種植水芋、箭根薯和薯蕷。島上最肥沃的土地都屬於牧師。島上最舒適的住宅也是他的,位於島內最大的城市烏紹拉,坐落在一座山腳下。山上種著麪包樹、椰子樹、芒果樹、番椒樹。另外他還有一個花園,花園裡種著爭妍鬥奇的錦葵花、梔子花和牡丹花。牧師在這
裡有權有勢,他手下有一支由當地人組成的警察隊伍。連芒艾亞島上的國王和王后見到警察都得低聲下氣。警察禁止人們爬樹,禁止在節假日、星期天打獵和釣魚,禁止人們晚上九時後散步,連購買消費品都要課以重稅,否則就禁止買賣。凡違反以上規定者,一律處以罰金,罰金以皮阿斯特計算,每一皮阿斯特約合五法郎,罰款中的絕大部分都落入鮮廉寡恥的牧師的腰包裡。
當這個矮胖子登上標準島時,港口負責官員迎向前去,兩人相互致禮。
“我以芒艾亞島國王和王后的名義,”英國人說道,“向標準島總督閣下致以皇家的敬意。”
“我奉命接受貴皇家的敬意並向你們表示感謝,特派傳教士先生?!惫賳T回答說,“我們總督即將親自上芒艾亞島去表示他的敬意……”
“熱烈歡迎總督閣下?!蹦翈熣f道,他的面目充分暴露了他的狡黯詭詐和貪得無厭。
然後他裝出柔和的語調接著問:“我想,標準島上的衛生狀況很好吧?”
“再好也沒有了。”
“可是,有的傳染病,諸如流行性感冒、傷寒、天花等,有可能會……”
“連過敏性鼻炎都沒有,牧師先生。請給我們發放無疫證書吧。我們到停泊地點後,再按規定同芒艾亞島聯繫……”
“不過……”牧師答道,他顯得躊躇不快,“一旦有疾病……”
“我再次重申,連個影子都沒有!”
“那麼,標準島上的居民想要登岸嘍?”
“是的,就像他們不久前在東部其他羣島登陸一樣?!?
“很好……很好,”矮胖子回答說,“放心吧,他們會得到很熱情的招待,只要沒有疾病……”
“我跟你說了,絕對沒有?!?
“那就讓他們上島去吧!芒艾亞島居民會盡一切力量款待他們的,因爲孟加人一向很好客……不過……”
“不過什麼?”
“國王和王后陛下同各部族首領會議討論決定,凡是登上芒艾亞島和附近其他島嶼的外國人必須繳納入島稅……”
“繳稅?”
“是的,交兩個皮阿斯特……這也不貴,您知道……每個上島的人都要繳兩個皮阿斯特?!?
顯而易見,是這位牧師提出入島稅建議的,國王、王后以及部族首領自然唯唯諾諾地馬上採納了,而這筆稅收中將有不少的一部分歸特派傳教士所有。由於在東太平洋各個羣島從未有過類似的稅收問題,港口官員不免對此感到奇怪。
“您不是開玩笑吧?”他問道。
“千真萬確,”牧師肯定地說,“要是不繳納這兩個皮阿斯特,我們不讓任何人上島。”
“那好吧!”官員答道。
同牧師先生告別後,這位官員就去打電話,將牧師提出的入島稅問題轉告艦長。
辛高葉艦長即刻同總督通話請示:鑑於芒艾亞島當局的要求純屬無理,況且又不肯退讓,標準島在此停泊合適不合適?
答覆馬上回來了,西柳斯·比克斯泰夫和屬下討論後拒絕支付這種歧視性稅收,標準島在芒艾亞島、在庫克羣島中其他各島嶼一律不停泊。貪婪的牧師的這個主意最終還是沒有得逞,而億兆城的居民寧可停泊到附近其他海域,去拜訪不貪婪、不苛求的土著。
於是艦長向輪機手們下達了命令,重新啓動幾百萬馬力的發動機。這樣,班希納想同可敬的食人生番握握手的願望也就成了泡影——話說回來,現在還有沒有野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儘管他也許有點惋惜,但起碼有一點他可以寬心了,現在庫克羣島上的居民之間不再相互吞食了!
標準島在一條長形的海峽之中航行。這條海峽向北延伸,延伸到將四個島嶼連成一串的集結處。海上出現了不少獨木小船,其中有的製造得很精緻,配備得也很齊全,另一些則因陋就簡,在樹幹中挖條槽就製成了船。這些船上的漁夫都是無畏的硬漢,他們出生入死去追捕鯨魚。這一帶海洋裡,鯨魚極多。
這些島上土地肥沃,植物生長相當茂盛,因此大家也明白爲什麼英國首先要強迫這些島國變爲它的保護國,它想在將來把保護國變成自己在太平洋上的領土。
在芒艾亞島附近時,他們已遠遠望見一圈珊瑚礁圍繞著巖岸,岸上坐落著白得耀眼的房屋,房屋表面塗上了一層從珊瑚石裡面提煉出的石灰。山坡上覆蓋著一片暗綠色的熱帶樹林,這些小山海拔均不超過二百米。
次日,辛高葉艦長見到了拉羅湯加島。該島樹林密佈,直到山峰。島中央儼然屹立著一座高達一千五百米的火山,其山頂穿過濃密的樹叢,直衝青天。禮拜堂被綠蔭環繞,四周都是大片寬闊的楓樹林,林帶一直伸展到岸邊。這裡的樹長得十分高大,枝葉茂密,樹幹彎彎曲曲,就像諾曼底的老蘋果樹或普羅旺斯的老橄欖樹一樣,樹幹有時在彎折處長出一個鼓包,有時又盤旋著往上長。
拉羅湯加島上的一切商業都集中在太平洋德意志公司的手中,由該公司經理和主宰拉羅湯加島上所有基督徒的牧師合夥經營,利益均分。也許他沒有學芒艾亞島他的同行那樣施行外國人入島稅,或許億兆城的市民可以不掏腰包去向島上的兩位女王致敬。島上的兩個女王,一個在阿洛湟尼村,另一個在阿戈羅牙村,正在爭奪王權呢。因此,西柳斯·比克斯泰夫認爲目前不是登上該島的恰當時機,他的意見得到了社會知名人士會議的支持,他們在旅行中已經習慣於受到國王般的禮遇??偠灾?,受到愚蠢的英國聖公會統治的當地居民白白丟失了一個賺錢的機會,因爲標準島上的富翁們囊中有的是錢,而且揮金如土。
傍晚時分,人們見到的火山峰已經變成海平面上一根小小的花柱了。無窮無盡的海鳥不請自來,停在標準島上,或在標準島上空盤旋。但是天一黑,它們就展翅遠飛,回到羣島北部浪濤拍擊的小島上棲息。
於是,標準島總督主持召開了一次會議,會上提議改變航線。標準島現在正穿過英國的勢力範圍,若繼續按照原定的航線前進,那麼就應該沿著南緯二十度一直往西開,走湯加羣島、斐濟羣島??墒?,在庫克羣島所發生的事情使人興味索然,那倒遠不如走新喀里多尼亞、忠誠羣島更好些,“太平洋上的瑰寶”在這些法屬殖民地將受到法國式的文明接待。然後,過了冬至,標準島再駛回赤道海域。要是真這麼辦,標準島離新赫布里底羣島就遠了,他們應當把那艘雙桅船的船長及遇險船員送到新赫布里底。
當討論到新航線時,馬來亞人表現得坐立不安,因爲一旦決定改變方向,他們回國將會困難得多,所以他們的不安事出有因。沙洛船長無法掩飾他的極度失望,甚至可以說,他滿腔怒火,如果有人聽懂了他對手下人所說的話,必然會覺得他的惱怒令人生疑:
“你們想想看,”他重複了好幾遍,“你們想想看,他們把我們留在忠誠島或新喀里多尼亞島……而兄弟們卻都在埃羅芒阿等我們!我們在新赫布里底煞費苦心籌劃好的事豈不泡湯了……難道就讓這發大財的機會跑了不成?”
討論結果,對馬來亞人來說是吉星高照,對標準島人來說則是不幸:改變航線的動議未獲通過。因爲億兆城知名人士不喜歡輕易改變他們的習慣做法。航行將按照在瑪德琳海灣起程時所定下的航線繼續進行。不過,原計劃中定下的在庫克羣島停泊的十五天時間,決定用在去湯加羣島之前,先駛向西北方向去薩摩亞羣島。
當馬來亞人得知這項決議時,無法掩飾他們的欣喜若狂。歸根結底,社會知名人士會議沒有放棄原計劃,依舊能送他們回新赫布里底,他們自然應該歡呼雀躍,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