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戰爭狀態

正當音樂家們在盡情地游覽觀察群島的風土人情時，標準島上的幾位知名人物正設法同群島上的土人頭領接觸。“巴巴朗其”——這一帶島上是這么稱呼外來人的——受到了相當客氣的接待。

當地歐洲人當局的代表則是總督，他同時也是受英國保護的西部各島的總督，這一片海域中的島嶼都在不同程度上受英國保護。西柳斯·比克斯泰夫認為沒有義務去正式拜會英國總督。他們曾經見過兩三次面，但只是相互注視了一會兒而已，并沒有進一步接觸。

德國總領事是本地最大的商人，標準島總督與他的關系也只局限于同他交換了名片。

在停靠期間，譚克東家族與考弗萊家族組織了幾次郊游，還游覽了一直延伸到山頂的樹林。

關于爬山，藝術總監對四重奏小組談了他非常正確的見解。

“億兆城居民對登高遠足的興趣特別濃厚，其原因是我們標準島沒有高低起伏，地勢太平坦、太整齊規則……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們在標準島上建造一座人工山，它能和太平洋各島上最高的山峰比個高低。在人工山還沒造起來時，市民們一逮住機會就會爭先恐后地去參加登高活動，到幾百米高的地方去呼吸清潔而新鮮的空氣……這種行為其實是人類天性的需要……”

“說得精辟，”班希納說道，“不過，我有一個建議，親愛的好卡里杜斯！當你們建造鋼鐵山或鋁質山時，請不要忘了在山的內部做一個漂亮的火山機關……這個機關里面要裝上炸藥箱和發火器。”

“這又有什么了不起！難道不能做嗎，愛開玩笑的先生？”卡里杜斯·蒙巴答道。

“我就是這么說的嘛，難道不能做嗎？”“殿下”反詰道。

不用說，沃特·譚克東和黛·考弗萊小姐也參加了這些游覽活動，當然，他們倆是手拉手去的。

在維提島，游客們并沒有忽略參觀這座首府城市里那些令人感興趣的地方——“姆布雷卡盧”，即神廟，這些地方同時也是舉行政治集會的場所。這些建筑的地基是用石塊壘成的，房間用竹子編成，屋梁上包著一層用植物纖維制成的幃布，而構造巧妙的細木條可以承受茅草屋頂的壓力。游客們還參觀了衛生條件良好的醫院、城市后邊梯田狀的植物園。他們常常晚上才回去，于是他們就像古時候的人那樣得手里提著燈籠回家，因為斐濟群島上沒有煤氣燈，也沒有白熾燈、電弧燈或電石燈。不過，卡里杜斯·蒙巴話中有話地評論說：“在大不列顛的光輝保護下，將來什么燈都會有的！”

那么沙洛船長和他的馬來亞人以及在薩摩亞上船的新赫布里底群島的土人們，在標準島停泊時在做什么呢？他們誰也沒有上岸。他們之中有人因為搞貨運多次到過維提島和附近的島嶼，有的曾經在這一帶的種植園打工，對這一片區域早已熟悉，所以他們寧肯留在標準島上。他們在標準島上倒是充滿新奇感，不斷地東跑西顛，對億兆城的城市、港口、花園、鄉村、船艏炮臺及船艉炮臺百看不厭。幸虧標準島公司慷慨相助，也多虧總督西柳斯·比克斯泰夫，只要再過幾個星期，這些鄉下人就能回自己的家鄉去了，到那時，他們已在標準島上待了五個月……

有幾次，四重奏小組的伙伴們同沙洛船長聊天。沙洛船長非常聰明，英語講得十分流利。他跟他們談到了新赫布里底群島，談到了這一帶的土著，談到了他們的飲食方式、烹調方法等，言辭之間熱情洋溢。他所談及的飲食方式和烹調方法令“殿下”特別感興趣。因為班希納心中有個秘而不宣的打算，他想在這里發現一種特別的佳肴，然后把佳肴的制作訣竅介紹給歐洲大陸的某個烹飪協會。

一月三十日，標準島總督將右舷港一艘電汽艇調撥給塞巴斯蒂安·左恩和他的伙伴們使用，他們準備沿雷瓦河而上。該河流是斐濟島上大河之一。電汽艇上有一位機械師和兩名水手跟他們同行，艇上還帶了一名斐濟人領航。他們請多雷姆一同前往游覽，但是他沒有接受，這位禮儀教師的好奇心已經消失……再說，也許他走開時會有學生來找他，所以，他寧愿待在娛樂城里的舞蹈場。

早晨六點鐘，電汽艇裝備完畢，帶上了一些食品，因為他們要到晚上才能返回右舷港。于是，他們開出了蘇瓦港，沿著海岸一直駛向雷瓦河河口。

此海域中，不僅巖礁到處可見，而且常有大群鯊魚出沒，對這兩類東西，都必須多加小心。

“嘿！你們這兒的鯊魚，”班希納說道，“已經不是海里的食肉動物了，英國傳教士使斐濟人改信了基督教，大概這兒的鯊魚也信基督教了，那么它們再也不吃人了，我們可以打個賭……”

“可別把它們想象得太好，”領航員回答道，“同樣，你們也不要把遠離海邊的斐濟人想得太好！”

班希納只是聳了聳肩。別人騙他，用所謂食人的野蠻人的故事讓他上當，其實土著們即使在過節的時候也不吃人。

領航員對河口以及雷瓦河的河道非常熟悉。這條大河又稱做納武阿河，漲潮時，海水一直漲到離海岸四十五公里的地方，這時坐小船可以上溯到八十公里處。

雷瓦河的出海口寬度超過兩百米，河水在沙礫中流過，左岸地勢低平，右岸山巒起伏。岸上，遠處是重重疊疊的蒼翠，其中尤以芭蕉樹和椰子樹長得最茂盛。此河的全稱是雷瓦-雷瓦，太平洋各島上的土人相當普遍地使用同一個音節重復而成的詞，該河流的名稱也符合這條規則。為此伊夫內斯說，土人大約是在模仿孩子們的發音，因為孩子常常發重復的音，如管父母叫“爸爸”“媽媽”，把狗喚做“豆豆”，把馬稱為“達達”，把糖果叫做“蓬蓬”，等等。事實也是如此，土人的智力即使比一個孩子強，也強不了多少。

雷瓦河是由納武阿（大河的意思）及瓦伊馬努兩條河匯合而成，其主要出海口名叫瓦伊尼基。

電汽艇繞過三角洲，從花枝簇擁、若隱若現的甘巴村前駛過。他們不準備停在這里，也不想停在乃塔西利村，因為他們想充分利用這會兒的水位，繼續向上游開進。此外，這座村子剛被宣布為禁地，這樣村里的房子、樹木、居民，直到雷瓦河沙灘邊的河水都成了不可接觸的禁物。土著居民也絕不允許任何外人踏上這片土地。禁規有時是莫名其妙的規定，但起碼土人是極其嚴格地遵守這些規定的。塞巴斯蒂安·左恩對此深有體會。所以游客們也都遵守這些禁規。

當游客們沿著乃塔西利村行船時，領航員請大家仔細瞧一棵高大的長在河岸一角的塔伐拉樹。

“這棵樹有什么特別？”弗拉斯高林問道。

“沒其他的特別，就是這棵樹從樹根一直到樹椏分杈的地方，樹皮上都劃有一條條的刀痕。而刀痕的數目就表示在這個地方有幾個人被燒熟，然后被吃掉……”

“就像面包師在他的小木棍上劃刀痕記賬！”班希納發表了他的見解，然而他聳了聳肩，顯然是不相信領航員的解說。

但是他卻錯了。斐濟群島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吃人國度，而且，應當強調，直到現在這種野性還沒有完全消失。島內部族很講究飲食，因此這種野蠻行徑還會繼續下去。真的是因為這個緣故，照斐濟人的說法，人肉鮮嫩可口，遠遠勝過牛肉。領航員告訴他們，從前有一名叫拉安德熱奴杜的部族首領，他令人在他的領地里豎立起一塊塊石頭。當他死的時候，石頭數已經達到八百二十二塊。

“你們知道這些石頭代表什么嗎？”

“我們實在猜不到，”伊夫內斯回答說，“哪怕絞盡了我們器樂演奏家的腦汁，我們也不可能猜出來……”

“石頭用來代表這個首領吃過的人的數目！”

“他一個人吃了那么多人？”

“就是他一個人吃的！”

“他的胃口那么大！”班希納認為領航員只是開斐濟式的玩笑，所以接上了這一句。

十一點鐘時，右岸鐘聲響了起來。由幾幢草屋組成的奈利里村掩映在椰子樹和芭蕉

樹中，呈現在游客們的前面。這個村莊里有個天主教堂，游客們能不能在此略事停留，與這里的神甫——與一位同胞握握手？領航員覺得沒什么不合適的，于是，小船就系到一棵樹的樹根上。

塞巴斯蒂安·左恩和他的伙伴們登上了陸地，還沒走兩分鐘，就遇見了修道院院長。院長五十來歲，外表可親，五官端正，能同幾位法國人噓寒問暖，他十分高興。他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這個村子一共有一百名左右的斐濟人，院長的屋子就在村子的中間。他再三客氣地請來訪者飲用當地的清涼飲料。可以放心，這類飲料并非令人大倒胃口的“卡瓦”，而是一種口味相當好的飲料，是用雷瓦河河灘上大量出產的蛤蜊、貝殼類動物熬成的湯。

傳教士全心全意傳布天主教的教義，但他碰到了不少困難，因為他必須同附近的一名衛理教派的牧師展開激烈的爭奪。總的來講，他對所取得的成績非常滿意，但他也承認，要使他的信徒們放棄吃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的“布卡洛”——人肉，他還需要做大量的工作。

“另外，”他又補充說道，“如果你們還要繼續往里開，那么，親愛的客人們，務必謹慎小心，時時留神。”

“聽到了吧，班希納！”左恩說道。

在小教堂午禱鐘聲響起之前，他們又上了路。半路上，汽艇遇到了幾艘帶平衡裝置的獨木船。船的平臺上裝載著香蕉。這里，征稅員經常通過收取實物香蕉來替代貨幣捐稅，兩岸都是月桂、金合歡、檸檬樹以及開著猩紅花的仙人掌。抬頭看時，香蕉樹和椰子樹上果實累累，它們的樹枝長得很高大，與所有的花草樹木形成了一片青翠的綠茵，一直伸展到山巒之后，那兒矗立著眾山之巔——恩布格勒孚峰。

在這大片綠茵叢中，有一兩座歐洲式的工廠，同該地區的原始景色很不協調。這些工廠是制糖廠，所有的機器設備都是現代化的，而產品呢，按一位來這里旅游的弗希努先生說，“完全可以和安的列斯和其他殖民地所生產的糖媲美”。

一點鐘，汽艇已經上溯到雷瓦河的最遠處了。再過兩小時，潮水會退下，河流水位將明顯下降，他們應該利用退潮的機會順流而下。由于潮水流速很快，返航用不了多少時間，晚上十點之前，游客們就能回到右舷港了。

所以他們在這兒還有點時間，利用這點時間的最好方式，除了參觀唐波村，難道還會有別的？唐波村靠村邊的那些小房子離河岸只有半英里路，他們遠遠可以望得見。大家商定，機械師和兩名水手留在原地看守汽艇，領航員則帶領客人們進村去。該村始終保持著斐濟地地道道的古老風俗，傳教士們在這個地區嘔心瀝血，布教釋經，但沒有成效。此地巫術盛行，巫師的地位很高。其中有種巫術極盛行，名稱也很難念，叫“伐克恩莊尼坎他卡”，意思是用樹葉來作法。本地人特別信奉卡多阿夫諸神，據說這些神祇是永恒存在的。他們還喜歡給神祇供奉特別的供品。這里的總督企圖制止供奉，但無能為力，即使他想懲罰殺生供奉的做法，但也禁止不了。

也許，冒險深入這種危險的部落是魯莽的行為，可是藝術家們懷著巴黎人的好奇心堅持要進去，于是導游也只好同意陪伴他們，但他叮嚀說，千萬不能走散。

唐波村有一百來座草屋。當他們走到村口時，首先見到了一些婦女，她們可真是十足的野蠻人，全身僅有一塊簡單的布系在腰間。她們正在工作，這時有外國人來打擾，她們也不覺得奇怪。因為，自從斐濟群島成為英國的保護國之后，外國人來島上訪問就已經不再使她們感到不自在了。

這些婦女正在制作姜黃汁。其制作方法是先把姜黃根存放于預先鋪好草及芭蕉葉的溝穴里，再取出來，烘焙、碾碎，然后放在盛著蕨草的籃子中擠壓，將壓出的汁水灌進竹筒。所得姜黃汁既可以用做飲料，又可以當油搽。因為它有兩種用途，所以使用得極其廣泛。

他們進了村。村民既不對他們表示熱情歡迎，也不邀請他們入室做客，沒有表現出任何友好款待的意思。再則，小屋子的外觀也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屋里散發出椰子油變質后的哈喇味兒。四重奏小組暗自慶幸，幸虧當地斐濟人不是很好客。

可是，當他們走到部族首領的屋子前時，這個頭人——一個高個子的斐濟人，模樣粗野，面目猙獰——由一群土著簇擁著走過來。他頭上涂著石灰，腦袋成了白色的，頭發卷曲，身穿禮服：上身穿一件條紋襯衫，系一根腰帶，左腳套上了一只氈拖鞋，外面又套上了陳舊不堪的帶有金紐扣的藍色燕尾服——燕尾服補了又補，走路時，兩片燕尾一高一低地拍打著腿肚子。看到這幅景象，班希納忍俊不禁，失聲大笑。

然而，就在頭人走向這群“巴巴朗其”的時候，被樹杈絆了一下，失去平衡，一下子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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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按當地的禮節規定，頭領的全體隨從人員也都故意絆一下，畢恭畢敬地一個個都倒在了地上。

“這是為了分擔恥笑。”導游解釋說。

班希納對這個禮節表示贊同，其實——至少他一個人覺得——在歐洲宮廷里有許許多多不同的習慣禮儀也同樣荒唐可笑。

當所有的人陸續從地上爬起來時，頭領和導游用斐濟話交談了幾句，四重奏小組連一句話都沒聽懂。導游把這幾句話譯了過來，他無非是詢問陌生人來唐波村做什么。他們回答純粹是來參觀訪問，在附近游覽一番。于是雙方相互問答了幾句話后，他們就被允許在這里參觀了。

再則，頭領對游客來唐波村參觀，既沒表示高興，也沒表示不滿。在他的示意下，土著居民都回到草屋里了。

“他們看起來也不見得是兇神惡煞！”班希納評論道。

“可是，我們也不能因此做出任何不謹慎的行為！”弗拉斯高林答道。藝術家們在村里溜達了一小時，土著人也沒有來干預。身穿藍色禮服的頭領已經回家去了，很明顯，土著居民對他們的到來態度很冷淡。塞巴斯蒂安·左恩、伊夫內斯、班希納、弗拉斯高林和導游在村里的道路上溜完一圈，也沒有一間草屋開門讓他們進去。于是，他們向一片寺廟廢墟走去，這是幾間廢棄了的破房子，離這兒不遠處有一間房屋，那是一名巫師的家。

巫師站在門口，以不友好的目光瞅著他們，他的動作則似乎表示出他將厄運降到了他們的身上。

弗拉斯高林試圖通過導游同巫師攀談。這時巫師的臉上露出了令人極其憎惡的神色，態度生硬兇惡，以至弗拉斯高林死了心，不想再從這個斐濟“刺頭”身上得知任何信息。

這時，班希納不顧別人的叮囑，穿過了山坡上一片片濃密的芭蕉樹林，離開了大家。

左恩、伊夫內斯和弗拉斯高林在巫師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敗興而歸。當他們準備離開唐波村時，才發現他們的伙伴不見了。

但是返回汽艇的時間已到，也已經到了退潮的時間，他們必須順水而下返回雷瓦河的出海口。時間還相當緊張。

因為找不見班希納，弗拉斯高林很著急，就放聲喊他。

他怎么叫，也沒有人回答。

“他究竟在哪兒？”左恩問。

“不知道啊……”伊夫內斯答道。

“你們有誰看見你們的朋友走開嗎？”導游問道。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他肯定已經從村里的小道回到汽艇上去了。”弗拉斯高林說。

“他不該這樣！”領航兼導游說道，“不過我們可不能浪費時間，快跟上他。”

大家懷著焦急的心情上了路。這個班希納老是節外生枝，這里的土著野蠻、殘忍兇暴，而他卻總是認為這些都是道聽途說、想象出來的，他的想法會使他陷入實實在在的險境。

在穿過唐波村的時候，導游懷著某種恐懼的心情注意到：沒有一個斐濟人露面。所有草屋的門都緊閉著。頭領房屋前也沒有人群集結，原來忙于制造姜黃汁的婦女們都已不知去向。似乎一小時以來，這個村子已經被人遺棄了。

于是

這小隊人馬加快了腳步，好幾次他們喊叫班希納，可是沒人答應。他會不會已經回到停泊汽艇的岸邊？或者汽艇已經不在那里，機械師和兩名水手看管的汽艇已經離開了……

還有幾百步路。于是他們加快腳步，一穿過樹林就望見了電汽艇，那三個人也都在他們的崗位上。

“我們的伙伴呢？”弗拉斯高林高聲問道。

“他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機械師反問道。

“不，他離開我們已經有半小時了……”

“他沒回來找你們嗎？”伊夫內斯詢問道。

“沒有。”

不知這個冒失鬼怎么樣了，領航員毫不掩飾他的重重憂慮。

“必須回到村子里去，”塞巴斯蒂安·左恩開口了，“我們不能丟下班希納不管……”

盡管這么辦有點危險，但他們還是把電汽艇交給了其中一名水手看管。返回唐波村時，最好要人多勢眾，裝備好火器，哪怕搜遍各間草屋，也得找到班希納，再回標準島。

于是他們又踏上了唐波村的道路。村子及其周圍依然毫無動靜。居民們都躲到哪里去了？街上鴉雀無聲，每間草屋都空無一人。

碰到倒霉事了，毫無疑問，班希納肯定闖入了芭蕉林……然后被抓走了……他被抓到哪兒去了呢？至于他常嘲笑的那些食肉生番會如何處置他，那就不難想象了！在唐波村周圍肯定是找不到的……在這片只有斐濟人才熟悉的灌木叢中怎么能找到班希納的行蹤呢？再則他們還很擔心，斐濟人會不會去搶奪電汽艇？因為艇上只有一個水手看管……一旦發生這種情況，那么救出班希納的希望就更成了泡影，并且連大伙兒的性命也都難保了……

弗拉斯高林、伊夫內斯、左恩焦急萬分。怎么辦？領航員和機械師也不知該怎么辦。

弗拉斯高林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于是他提議：

“回標準島去……”

“不找回我們的朋友了？”伊夫內斯叫了起來。

“你真這么想？”塞巴斯蒂安·左恩補充道。

“我認為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弗拉斯高林答道，“我們必須向標準島總督報告這個事件……要讓他通報維提島的當局，然后采取行動……”

“對……走吧，”領航員建議，“要想趁退潮返回，一分鐘也不能耽擱了！”

“如果來得及，那么這就是救出班希納唯一的辦法。”弗拉斯高林高聲說。

確實，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于是他們離開了唐波村，心中七上八下，總擔心電汽艇不在那兒。每個人都大聲呼喊班希納的名字，但徒勞無益。要不是他們心急忙亂，領航員和這一小隊人或許會發現樹叢后面幾個兇狠的斐濟人，他們正偷窺著他們離開。

倒是沒有任何人來搶電汽艇。水手也未見任何人來到雷瓦河岸邊窺視。

左恩、弗拉斯高林和伊夫內斯坐上汽艇時心里的難受是無法言表的。他們先是猶豫遲疑，大聲呼喚，但是，弗拉斯高林說：“必須走了。”他說得完全正確，他們走了，也走得對。

機械師打開了電機，于是在潮水的助力下，汽艇順著雷瓦河而下，速度驚人。

六點鐘時，他們已經越過三角洲的西岬尖。半小時后，他們已經靠上了右舷港碼頭。

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弗拉斯高林和兩個同伴乘有軌電車來到了億兆城，并且直奔市政府。

西柳斯·比克斯泰夫一知道情況立即趕到蘇瓦，要求見群島總督。總督同意會晤。

女皇陛下的代表聽說了唐波村所發生的事件后，明確地指出，此事的后果是極為嚴重的……這名法國人已經落到島縱深地區一個部族的手中，政府當局對他們沒有任何約束力……

“不幸的是，今天我們已經沒法作出任何努力。”他補充說，“雷瓦河退潮時，我們的汽艇沒法逆潮水而上行到唐波村。再則，必須去很多人，最可靠的辦法是從叢林中穿過去。”

“那就這么辦吧，”西柳斯·比克斯泰夫說，“但不能等到明天，必須今天就去，而且要立即動身……”

“可是我手下沒有足夠的人手。”總督說。

“我們有人，先生。”西柳斯·比克斯泰夫說道，“請你安排一下，你派一些士兵同我的人一起去，另外找一位對當地情況十分熟悉的軍官來指揮……”

“對不起，先生。”總督閣下冷冷地答道，“我可沒有這種習慣，聽任別人……”

“對不起。”比克斯泰夫也說，“我明確地告訴你，如果你不立即采取行動，如果我們的客人回不來，那么責任就是你的，那時……”

“又怎么樣？”總督以傲慢的口吻問。

“標準島的炮火將會摧毀整個蘇瓦城，把你們的首府，包括一切房屋財產，無論是英國人的還是德國人的，全部摧毀！”

這是不折不扣的最后通牒，總督只能就范，因為島上只有屈指可數的幾門大炮，沒有辦法抵抗標準島的強大火力。于是總督屈服了，其實，他一開始就應該從人道主義的角度誠懇地接受標準島總督的建議。

半小時后，一百名水手和兵士在蘇瓦登陸。這支部隊由辛高葉船長指揮，是他本人自告奮勇提出要求指揮這次行動的。藝術總監、塞巴斯蒂安·左恩、伊夫內斯、弗拉斯高林都跟在他左右。維提島上派出一支憲兵小分隊協助。

這支救援部隊一出發就繞過雷瓦河灣，在向導的指引下直接進入荊棘叢中。向導，也就是領航員，對島內的復雜地形很熟悉。他們以快速的步伐抄最近的路走，以便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唐波村。

他們不必去唐波村，因為半夜后，約一點鐘光景，命令傳過來了，部隊停止前進。在濃密的荊棘叢中，他們看見有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燒。毫無疑問，唐波村的居民正在那里集會，因為唐波村就在東邊，走過去用不了半小時。

辛高葉艦長、領航員、藝術總監、三位巴黎藝術家向前走去……

他們走了還不到一百步就停了下來，一下子驚呆了……

熾烈火焰的對面，在男男女女亂糟糟的人群中間，班希納被剝光了上衣，綁在一棵樹上……這時，斐濟人頭領正舉著斧頭，向他跑去。

“前進！進攻！”辛高葉艦長立刻向他的水手和兵士們命令道。

這一下把土人們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驚慌失措，嚇得屁滾尿流，因為這支部隊有的開槍射擊，有的用槍托砸。眨眼工夫，空地上的土人都逃進了樹叢中。

班希納被松了綁，一下子倒在弗拉斯高林的懷里。

怎么來形容幾位音樂家的喜悅啊？他們畢竟情同手足，高興之中不由得熱淚奪眶而出，同時也少不了對班希納的責備，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嘿！你這個倒霉鬼。”大提琴手說，“你怎么會一個人走開呢？”

“你說我有多倒霉，我就有多倒霉，老朋友。”班希納回答，“但是先別埋怨我，我還光著身子呢！把衣服遞給我，一會兒見頭面人物時總得像個樣子！”

他們在一棵樹下找到了他的衣服，他一邊穿衣服，一邊竭力保持那種臨危不懼、鎮定自若的英雄氣概。打扮像樣后，班希納才過去同辛高葉艦長以及藝術總監握手。

“瞧，”卡里杜斯·蒙巴對他說，“現在你相信了吧……斐濟人是吃人的……”

“這些生番也不至于像你說的那么厲害，我現在也沒有缺胳膊少腿！”

“這家伙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么任性，不聽勸告！”弗拉斯高林高聲說道。

“你們可知道，當我被當做獵物即將被宰割的時候，我感覺到的最大的恥辱是什么？”班希納問道。

“即使把我吊死，我也猜不出。”伊夫內斯說。

“嘿！我覺得冤的倒不是被這些食人生番吃掉，不！我遺憾的是看到將要吃我的人竟然是穿著禮服——穿著藍色的有金紐扣燕尾服的人，腋下還夾著一把雨傘……一把討厭的英國雨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