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左舷區和右舷區分裂
三月三日,標準島駛離夏威夷島附近的海域。臨行之前,億兆城的居民對法國殖民者以及同他們合作的當地救援人員表示了深切的謝意。這些人都成了億兆城居民的朋友,成了左恩及他的伙伴們的兄弟。標準島今后每年都要來新赫布里底島看看朋友們。
在辛高葉艦長的領導下,標準島的修復工作進行得很快,其實,破壞并不嚴重。發電設備完好無損,燃油儲量足以使發電機再運行好幾個星期。此外,標準島很快可以開到太平洋上裝有海底電纜的地方。在那兒,可以直接同瑪德琳海灣取得聯系。此后的航行一定能順利進行下去,圓滿地完成。眾人對此胸有成竹。用不了四個月,標準島就可以返回北美洲沿海了。
藝術總監每每談起這個奇妙的海上機器時總是眉飛色舞,這次左恩回答:
“但愿如此!”
“可是,我們的教訓是夠沉痛的。”卡里杜斯·蒙巴說道,“那些馬來亞人看起來多么聽話,任人使喚,還有那個沙洛船長,有誰會懷疑他們呀?!所以標準島今后再也不會收留陌生人避難了……”
“即使有人遭遇了海難,你們也從旁邊開過,不收留嗎?”班希納問道。
“你的心腸太好了,現在,我再也不相信海難,也不相信任何遇險的人了!”
辛高葉艦長同從前一樣,負責指揮標準島的航行,但是民政和行政機關卻不屬于他管。自從西柳斯·比克斯泰夫去世,億兆城已沒有市長,大家也都已知道,前任總督的幾名副手已經離職,因此必須任命新的標準島總督。
由于沒有民政官員,沃特·譚克東和黛·考弗萊小姐的婚禮都沒法進行了。要不是可惡的沙洛耍的陰謀,怎么會有這么多麻煩事!不只是兩名未婚青年,還有億兆城里所有的權貴和全體居民,都急于使這樁婚事圓滿結束。這樁婚姻是標準島前途的最可靠的保證。事不宜遲,因為沃特·譚克東已經考慮要兩家人一道登船去最近的一座島上,由島上的民政官員主持婚禮……真見鬼!哪兒沒有民政官員呀,薩摩亞群島也有,湯加也有,馬克薩斯也有,只要開足馬力,用不了一個星期都能到達……一些深明大義的人說服心急的小伙子,大家正在準備選舉,再過幾天就能選出新的總督來了。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主持這場公眾都熱切盼望著的結婚盛典。所有的慶祝活動將全部照搬原來的安排……要一名市長!一名市長……從每一個人的嘴里都發出了同一個呼聲!
“但愿這次選舉不要再次使對立情緒死灰復燃。本來嘛,這種敵對情緒還沒完全消失……”弗拉斯高林說道。
不會的。另外,卡里杜斯·蒙巴決定竭盡所能使這件事得到妥善解決。
“何況,”他大聲說道,“這對情侶在這件事上還可以起舉足輕重的作用呢!我想,你們會同意我的意見,自尊心同愛情比較,恐怕占不了上風!”
標準島繼續往東北方向開,駛向南緯十二度與西經一百七十五度的交會點。在新赫布里底停泊之前,標準島已經發出海底電報,請瑪德琳海灣派出的給養船開往這片海域同標準島會合。再說,補充給養的問題對辛高葉艦長來說并非傷腦筋的事情,目前的儲備足夠一個月,所以不用擔心。倒有一點是真的,大家對國際新聞所知甚少。政治新聞報道只有三言兩語。《右舷新聞報》抱怨消息閉塞,《新先驅報》則深表遺憾……其實,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標準島本身不已經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了嗎?再說,地球上其他地方所發生的事情同標準島又有什么相干呢?是不是標準島上的人們又想要搞點政治了?啊!過不了多久,標準島上的政治問題會多起來的,也許會多得使人膩味!
大選開始了,首先推舉出三十名知名人士組成委員會。三十名知名人士中左舷區和右舷區各占一半名額。現在形勢已經十分明朗,在選舉新總督時必然會有爭奪,因為詹姆·譚克東和奈特·考弗萊都會競爭這個位置。
籌備會議進行了幾天。一開始形勢就相當明顯,由于兩位候選人都要爭面子,雙方不可能互相諒解,至少很難達成協議。因此,在城里和兩個港口,正在醞釀著動亂。兩個舷區的警察都想方設法挑起群眾性沖突,以便對知名人士委員會施加壓力。時間很快過去了,雙方看來無法達成一致的意見。現在,右舷區的人又擔心起來,詹姆·譚克東和左舷區的頭面人物會不會舊調重彈,把標準島變成一座以工商業為主的島嶼呢?關于這一點,右舷區先前拒絕過,現在也絕對不能接受!總之,一會兒考弗萊派占上風,一會兒譚克東派占上風,因此,兩大陣營之間出現了相互指責的謾罵聲以及尖刻的嘲諷,而兩戶人家的關系又冷淡起來。沃特·譚克東和黛·考弗萊小姐對此不聞不問。政治上亂七八糟的事,同他們有什么關系?
不過,從行政管理角度來看,這個問題可以有一個極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兩位競爭者輪流擔任總督的職務。這一位先擔任半年,再由另外一位擔任半年。或者,如果覺得一年更好的話,甚至可以每人輪流執政一年。形成這樣一個協議,雙方將不再有敵對的競爭,而又能使雙方都滿意。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合情合理的東西往往很難為大家所接納,標準島雖然獨立于這個世界各大洲,但是,島上人們對權勢名利的欲望卻和塵世間一般庸俗!
“這不發生了嗎?”一天,弗拉斯高林對伙伴們說,“這就是我以前老是擔心會發生的麻煩事……”
“他們的內訌和我們有什么關系?”班希納說道,“這件事的結果也不會給我們帶來什么損失。再過幾個月,我們就回到瑪德琳海灣了。我們簽的合同結束了,我們各人的口袋里都裝上一百萬薪水,然后踏上真正不會移動的陸地……”
“萬一再發生什么災難呢?”左恩這個人又反駁班希納,說道,“一艘漂浮在海上的機器的將來會可靠嗎?先是同英國船相撞,然后是遭遇野獸侵入,消滅猛獸后,又遭到新赫布里底人的入侵……土著居民入侵后又會有……”
“住嘴!”伊夫內斯大聲叫道,“你說不出什么好話來,你要是不閉上嘴,我們就要給你掛上鎖!”
無論如何,譚克東和考弗萊兩家的親事沒能如期舉行,總是一件深深令人惋惜的事。如果兩戶人家已經有這一層姻親關系,那么,也許此刻的形勢就比較容易緩和下來了。新郎新娘的干預也會更加有效……歸根結底,這種混亂狀態也不會持續太久,因為選舉已經確定于三月十五日舉行。
也就是在這種形勢下,辛高葉艦長努力調停,力圖使億兆城兩個舷區的居民和解,但是別人說,他最好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把航行搞好吧!他不是應該避開暗礁嗎?那么就避得遠一點吧……對政治,他辛高葉艦長是個門外漢,少來插手。
于是辛高葉艦長也不敢多說了。
在這場爭論中,宗教界也卷了進去。連教士都插手他不應該管的事——這可能是錯誤的。可是以前,基督新教和天主教,牧師和神甫從來就是和睦相處的!
至于報紙,不用說,都搖唇鼓舌出場吶喊了。《新先驅報》為譚克東而戰,《右舷新聞報》則為考弗萊助威。為了競選,人們不惜消耗大量的筆墨。有人已開始害怕,事態發展到最后會不會引發流血事件……上帝啊!在抗擊新赫布里底土人入侵時,在標準島這片處女地上,血已經流得太多了!
普通居民最關心的還是這對未婚夫婦,他們的羅曼史剛完成第一章就中斷了。但是普通居民又能有什么辦法來確保他們的幸福呢?這時,億兆城兩個舷區之間的關系已經中斷了,跨舷區的招待會、邀請及音樂晚會都停止了。要是這種現象再持續下去,四重奏小組的樂器都要發霉了。我們的音樂家們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就可以賺這筆可觀的薪水了。
藝術總監表面上不肯承認事態的嚴重性,可是心里卻急得要命。他的處境非常尷尬,他已經感覺到了。雖然他費盡心機,力圖既不得罪任何一方,而事實上這樣做到最后必然把雙方都給得罪了。
三月十二日,標準島離赤道已經相當近了,但是從緯度上看,與瑪德琳海灣派出的船相
會合的地點還有一段距離。看樣子,選舉將在會合之前進行,因為選舉定于三月十五日進行。
同時,左舷區和右舷區的居民都進行了多種預選。預選結果總是選票相等,沒有一方能多得一票,除非某一方的擁護者背離他們的領袖。然而事實上這些選民都很忠誠,他們立場堅定,決不動搖。
就在這時,有人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主意是那些普通居民想出來的,而且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想到的。這個想法很簡單,然而很有見地,能消除雙方的敵對競爭,就連兩位候選人也肯定會同意這個公正的解決辦法。
他們想到:為什么不把標準島總督的職位獻給馬列伽利亞國王呢?這位從前的國君是個明智豁達的人,胸襟開闊,意志堅強。他的仁慈寬厚以及獨特的處世態度將是標準島未來經受一切風云變幻的最可靠的保障。他曾經仔細觀察并剖析過各種人,所以深刻地了解各種人。他懂得用人,也知道必須考慮到人的弱點以及他們背信棄義的一面。棄位的國王不會再有什么野心,他也絕不會想到以個人專權代替民主權力。民主制度是標準島上的基本制度。他將僅僅是新建立的譚克東—考弗萊聯合公司的行政委員會主席。
于是,億兆城的商人、公務員組成了一個代表團,代表團中也包括兩個港口的軍官和水手,他們決定以請愿的方式向前國王提出這個建議。
前國王夫婦在第三十七號大街寓所底層的客廳里接待了代表團。國王誠懇地傾聽了他們的提議,但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退了位的國王夫婦回憶起了往事,說道:
“諸位,我感謝你們好意推舉我,你們的要求也使我深受感動。但是我們倆對現狀非常滿足,我們希望沒有任何事情來擾亂我們的平靜生活。請你們相信這一點!任何權力必然會使人產生有關的空想,但是我們已經拋棄了一切空想!現在,我只是標準島天文觀測臺上一個普通的天文工作者。我也不愿意干任何其他事情。”
在如此堅決的答復面前,沒有再堅持的理由。代表團只能敗興而歸。
表決的前幾天,人們顯得格外情緒激昂。兩派之間絕對不可能達到諒解。詹姆·譚克東的支持者與奈特·考弗萊的擁護者們甚至避免在街上相遇。一個舷區的人再也不到另一個舷區去了。左舷區居民也好,右舷區居民也好,都不越過第一大街。現在,億兆城由兩個敵對的城市組成。唯一的一個一會兒跑到左舷區,一會兒跑到右舷區的人就是已然絕望的藝術總監卡里杜斯·蒙巴。他東顛西跑,好言好語,在中間調停,卻左也碰壁、右也碰壁。每天總有三四次,他來到娛樂城的客廳,就像一艘沒有舵的船擱了淺一般癱在那兒。這時,四重奏小組就用一大堆好話來安慰他,可他卻怎么也放不下心來。
至于辛高葉艦長,他做好交給他的任務,僅此而已。他指揮著標準島按照預定的航線行駛。他對政治最頭痛,也最討厭。無論誰當總督,他都贊成。他手下的軍官和斯蒂瓦特上校手下的軍官都同他一樣,對政治漠不關心。他們一遇到政治問題就會頭腦發漲。因此,在標準島上絕對不用擔心軍人篡權。
知名人士委員會整天在市府大樓里開會,他們討論著,爭辯著,直到吵起架來,乃至進行人身攻擊。警察局不得不采取一些安全防范措施,因為從早到晚都有人聚集在市府大樓門前發出煽動性的叫囂。
此外,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剛剛傳來:前一天晚上,沃特·譚克東去考弗萊府邸,被拒之門外。兩名未婚青年已被禁止來往。既然新赫布里底海盜攻擊時,婚禮儀式尚未進行,那么誰能保證這儀式將來一定會進行呢?
終于,三月十五日來到了。選舉將在市政府的大廳里舉行。廣場上擠滿了吵吵嚷嚷的居民。這情景就像從前的羅馬人聚集在基里納宮之前等待紅衣主教會議推舉出在圣保羅教堂加冕的新教皇一樣。
最終作出的決定會是什么樣的呢?預選中雙方得的票數一直相同。如果右舷區的選民始終忠于考弗萊,而左舷區的選民始終選定譚克東,將會怎么辦呢?
關鍵的一天終于來到了。從一點鐘到三點鐘,標準島上一切正常的活動全部停止了。五六千名居民在市府大樓的窗口下激動地焦躁不安地等待著,他們正在等待社會知名人士委員會表決的結果,該結果將立即通過電話傳送到兩個舷區和兩個港口。
一點三十五分,進行了第一輪投票。
兩名候選人所得票數相等。
一小時以后,進行第二輪投票。
第二輪票數同第一輪完全相同。
三點三十五分,舉行第三輪,也就是最后一輪投票。
這次還是同樣的結果,沒有一個候選人獲得超過半數的票數。
于是只能散會。這個決定也是正確的。如果大家都繼續在那兒討論,勢必動起手來。知名人士們穿過廣場,其中一部分去譚克東公館,另一部分去考弗萊府邸時,人群中發出了極難聽的謾罵聲。
必須擺脫這種被動的局勢,這樣的形勢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哪怕繼續僅僅幾個小時也不行,標準島受到的損害太大了。
“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說出去,”當班希納和伙伴們聽藝術總監講到三輪表決的結果后,班希納說道,“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可以干脆利落地解決問題。”
“什么辦法……”卡里杜斯·蒙巴一邊問,一邊失望地把雙臂舉向天空,“什么辦法?”
“把標準島從中間割開,就像切蛋糕一樣,把它變成相等的兩個部分,割開后的兩部分各走各的路,每一部分都有自己選出的總督。”
“什么?!把我們的島分割開?!”總監喊了起來,好像班希納要把他的手腳割下來一般。
“用一把無情的鑿子、一個錘子和一把扳手,”“殿下”補充說道,“把螺母松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以后太平洋上不只有一座活動島,而是有兩座了!”
班希納這家伙永遠也沒有嚴肅的時候,形勢已經到了這樣嚴峻的程度,他還在說笑話。
無論如何,即使班希納的建議從事實上來說沒有被采納,既沒有動用錘子,也沒有動用扳手,更沒有從船艏炮臺到船艉炮臺以第一號大街為中軸線把沿中軸線的螺母全拆下,可是從精神上來說,左舷區和右舷區的分裂卻已經完成了。兩個舷區中間似乎相隔著幾百法里大海一樣,雖“雞犬相聞”,但“老死不相往來”了。的確,三十名社會知名人士委員會的成員,因為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干脆決定分開投票。一方面,詹姆·譚克東被選為左舷區總督,他可以隨心所欲地來治理該舷區。另一方面,奈特·考弗萊被選為右舷區總督,他可以按自己的意志來管理該舷區。每個舷區將保留使用自己舷區中的港口、船只,保留自己的軍官、水手、士兵、公務員、商人,雙方都維持他們的發電廠、機器和發動機正常運轉,各有各的機械師和司爐工,兩個舷區都可以自給自足。
很好,只是辛高葉艦長怎么能把自己分身變為兩個呢?藝術兼娛樂總監卡里杜斯·蒙巴又怎能完成好自己的職責并使雙方都滿意呢?
藝術總監這個職位,說實話,也不是一樁重要的事了。他的職位只是一個虛名而已,沒有什么事可干了。標準島上既然不可能調和,大有爆發內戰的危險,哪里還談得上什么娛樂、什么慶祝活動?
只要從以下的跡象看,大家就可以作出判斷:三月十七日這一天,各報紙都刊登一則公告,宣稱沃特·譚克東與黛·考弗萊小姐間的婚約徹底解除。
是的!婚約破裂了,盡管他們倆祈禱上帝,懇求父母,盡管卡里杜斯·蒙巴曾經說過愛情的力量更強,可現在愛情并沒占上風。哼,也不見得!沃特和黛小姐不會就此分手的……他們會離家出走……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總能找得到一個角落,在那兒可以生活得很幸福,也不必有千百萬的家產來襯托愛情!
然而,詹姆·譚克東和奈特·考弗萊分別就任總督后,標準島的航線并沒有改變。辛高葉艦長下令駛向東北方向。一到達瑪德琳海灣,肯定會有許多億兆城的居民因為事態發展到這步田地而不滿,肯定會重新在大陸上尋找“太平洋上的
瑰寶”已不能向他們提供的寧靜輕松的生活。甚至,也許標準島就此會被人拋棄?那時,人們會把它清算折價,舉行拍賣,或把標準島論斤兩像賣廢鐵一樣賣掉,把它回爐熔化掉!
這些暫且不提,都是以后的事。目前的問題是距目的地還有五千英里的航程,還需要約五個月的航行呢。在此期間,兩個首領一旦意氣用事或固執己見、寸步不讓,會不會影響標準島的航向呢?此外,兩舷區居民已產生抵觸情緒,左舷區居民和右舷區的人會不會大打出手,甚至開槍,再次血洗億兆城的鋼板馬路?
不會的!雙方大概不至于搞得如此過分吧!不至于再爆發一次左舷區和右舷區的分裂戰爭,而重蹈南北戰爭的覆轍。然而所發生的極其嚴重的事件很可能導致一場真正的災難。
三月十九日上午,辛高葉艦長在天文觀測臺他的辦公室里等待有人向他報告遠方的船只情況。根據他的判斷,標準島離與給養船會合的海區已經不遠。瞭望哨設在瞭望塔的頂上,一旦有船只在海面上出現,瞭望哨就會立刻報告。在艦長身旁有馬列伽利亞國王、斯蒂瓦特上校、塞巴斯蒂安·左恩、班希納、弗拉斯高林、伊夫內斯和一些軍官及公職人員。這些人,可以說是中立的,因為他們完全沒有卷入島上的內部爭斗。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盡快地返回瑪德琳海灣,那時,這亂糟糟的局勢就會結束了。
這時,電話鈴響了兩次,辛高葉艦長接到了兩個傳達命令的電話。電話是從市政府打過來的,詹姆·譚克東占據右側樓辦公,奈特·考弗萊占據左側樓辦公,他們正在辦公室里,同他們的骨干在一起。兩名總督都在這里治理標準島。當然,他們作出的決定會是相反的。
就是這天上午,關于艾戴·辛高葉艦長應該行駛的航線問題上,兩名總督沒有達成一致意見。總督奈特·考弗萊決定讓標準島駛向東北方,以便在吉爾伯特群島靠岸;但總督詹姆·譚克東堅持要建立一點商務關系,決定要標準島走西南航道去澳大利亞一帶。
兩個冤家對頭在航向問題上又針鋒相對起來,而他們的朋友又發誓支持他們的首領。
當艦長同時接到兩個打到天文觀測臺來的電話命令后說道:
“我怕的就是這個……”
“為了公眾利益著想,這種對峙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馬列伽利亞國王補充說。
“你決定做什么?”弗拉斯高林問道。
“真見鬼了!”班希納大聲說道,“辛高葉先生,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怎么操縱!”
“亂彈琴!”左恩插進來說。
“我們得先告訴詹姆·譚克東和奈特·考弗萊,他們的命令是相互矛盾的,所以沒法執行。再說,標準島最好還是原地不動,在這一帶等待前來會合的補給輪船。”
這個答復非常通情達理,馬上通過電話傳到了市府大樓。
一小時過去了,天文觀測臺再也沒有收到任何其他通知。很可能兩位總督放棄了改變航線以及各自朝相反方向行進的打算。
突然間,標準島產生了奇怪的移動……這種移動表明了什么?這意味著詹姆·譚克東和奈特·考弗萊執拗地堅持己見,已經到了極點。
在場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一個問題接著另一個問題而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發生了什么事嗎?”辛高葉艦長一面聳了聳肩膀,一面答道,“那就是詹姆·譚克東把命令直接發給了左舷港機械師華遜先生,而同時奈特·考弗萊把相反的命令發給了右舷港的機械師宋華先生。一個要求開往東北方向,另一個要求開往西南方向,結果就是標準島留在原地打轉。只要這兩位倔老頭的犟脾氣一直耍下去,標準島就一直要轉!”
“來吧!”班希納叫了起來,“弄到后來標準島也跳起華爾茲來了!花崗石腦袋跳的華爾茲!阿塔那茲·多雷姆只能辭職了!億兆城的居民都不用再聽他的課了!”
從某些方面看,這種局面也許有點滑稽,令人好笑。然而,不幸的是,兩種不同的操縱,就像艦長所說的,是極其危險的。受到相反方向的一千萬馬力的牽拉,島體很可能會支離破碎。
確實,所有的機器都已轉到最高的速度,螺旋推進器也已經開到最大的負荷。從島下鋼板發出的顫動,大家已能感覺到島體正在受到嚴峻的考驗。大家設想一下,一輛馬車,如果一匹馬往左拉,另一匹馬往右拉,其結果是不難想象的。
由于標準島圍繞著它的中心點轉,而且越轉越快,公園、田野都在畫一個個同心的圓圈。而島邊沿的地方轉動速度達到了每小時十至十二英里。
兩名機械師操縱著機器,使得島身旋轉起來,但如果想讓這兩名機械師停下機器,這事想也不用去想。辛高葉艦長指揮不動他們。他們同兩個舷區的居民一樣,受到派性的驅使。華遜先生和宋華先生都是他們首領的忠實奴仆,他們必將堅持到底、針鋒相對,以機器同機器抗衡,讓發電機同發電機戰斗……
這時發生了一個現象,所引起的不舒服的感覺本該使人們的頭腦冷靜下來,也使得橫下的心變得慈善起來。
由于標準島不斷地旋轉,億兆城的許多居民,特別是婦女,開始覺得全身特別不舒服。尤其是離島中心比較遠,受到“華爾茲”運動影響更嚴重的人,他們已出現惡心嘔吐的狀況。
雖然形勢越來越危急,但是,面對這種滑稽的對立局面以及離譜的做法,伊夫內斯、班希納、弗拉斯高林卻不由得狂笑起來。“太平洋上的瑰寶”起初只是從精神上出現了分裂,現在卻馬上要發生物質上的分裂了,這次分裂可能比單純的精神上的分裂更為嚴重!
至于塞巴斯蒂安·左恩,由于島在不斷地旋轉,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非常蒼白……班希納跟他開玩笑,說“把彩旗降下來了”。其實,左恩惡心得厲害,他正在想,這場惡作劇難道真的沒完了嗎?被關在這個大轉盤里,前途未卜……
整整一周時間,標準島沒完沒了地圍繞著島中心即億兆城轉個不停。因此,城里人滿為患,一群人擁到中心點來避免惡心的感覺,因為全標準島上只有此地旋轉得最慢,在這里感覺稍好一點。馬列伽利亞國王、辛高葉艦長、斯蒂瓦特上校都努力調解,在共同進駐市府大樓的兩個政府之間斡旋,卻毫無結果。雙方沒有一個人肯退讓一步。哪怕西柳斯·比克斯泰夫起死回生,在這種超級美國式的頑固不化面前,他也會徒勞無功。
而最倒霉的事情是一周以來天空始終烏云密布,看不見任何東西。辛高葉艦長已經不知道標準島現在所處的地理位置。在功率強大的兩臺螺旋推進器的反向推動下,大家都能感到島體中間的鋼板箱在發出顫動。所以沒有一個人想回到室內去。公園里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人們露宿在戶外。一邊爆發出“譚克東萬歲”的喊聲,另一邊就高叫“考弗萊萬歲”!大家都高舉著拳頭,眼睛里都閃爍著仇恨之光。現在島上居民的派性趨勢已經發展到盲目、瘋狂的頂點,會不會由此導致一場內戰?
無論如何,雙方都對越來越迫近的危險視而不見。即使“太平洋上的瑰寶”會炸個粉身碎骨,他們也不肯讓步。讓“太平洋上的瑰寶”繼續打轉去吧,一直轉到沒有了電,發動機再也拖不動螺旋推進器。
在人們普遍怒氣沖沖的時候,有一個人絲毫沒有加入,那就是沃特·譚克東。他焦慮萬分。他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擔心一旦標準島突然解體,億兆城將被摧毀,那時黛·考弗萊小姐怎么辦。他已經一星期沒能見到原本應該成為他妻子的這位姑娘。所以他極度失望,也曾無數次地懇求父親不要固執地如此擺弄機器……詹姆·譚克東根本不聽他的話,把他打發走了。
于是,三月二十七日的夜里,沃特趁著夜色設法溜出去找這位姑娘。他想,一旦大禍臨頭,他應當在她身邊。他首先混入第一號大街上的人群之中,然后溜進了敵方舷區,以便去考弗萊的府邸。
拂曉前,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來,左舷港的鍋爐因為超負荷工作,連同機房一同爆炸了。左舷區突然停電。半個標準島就此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