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宮廷音樂會
從十二月二十一日開始,太陽在南回歸線停留后又重新向北移動,任憑冬季的風雨在南半球海洋上作怪,北半球則又回到了夏天。
標準島距離南回歸線僅十來度緯度,它將要南下徑直開往湯加塔布群島,到本次航行的最南邊去,然后回頭北上,使得標準島始終位于最舒適宜人的氣候條件下。固然,當太陽升到頭頂上時,標準島會有一陣炎熱的時期,那是無法避免的,加之海上有涼風輕拂,島上也就不那么熱了。再則,離太陽遠了,接收到的輻射熱量也將大大減少。
從薩摩亞群島到湯加塔布群島的主島,緯度約有八度,約九百公里的距離。沒有任何必要加快航速。標準島將優(yōu)哉游哉地在這平靜如鏡的美麗海面上隨波逐浪。這兒的海水同天空一樣平靜安寧,極少有突如其來的風暴。只要一月初能駛到湯加塔布群島就行了,然后在那里停泊一個星期,再開往斐濟群島。從斐濟再向北去新赫布里底,在那兒讓馬來亞船員上岸。接著標準島再往北航行,回到瑪?shù)铝蘸?。那樣,它的第二次航行就完成了?
所以,億兆城里的平靜生活繼續(xù)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總還是歐美大城市里的生活方式。居民們或以電報或通過輪船往來,經(jīng)常保持和新大陸的聯(lián)系,居民間常常走親訪友,而兩個對立區(qū)域已經(jīng)明顯地相互靠近,人們經(jīng)常散步、游戲,音樂愛好者們對四重奏小組的演奏會總是聽得如癡似醉。
無論對新教還是對天主教來說,圣誕節(jié)都是親切歡樂的節(jié)日,教徒們在各自的教堂里隆重舉行了宗教儀式,各府第、公館、商號公司也都熱烈慶祝節(jié)日。從圣誕節(jié)那天開始直到元旦,標準島將一直沉浸在莊重而又皆大歡喜的節(jié)日氣氛中。
同時,島上的兩大報紙《右舷新聞報》和《新先驅報》不斷向讀者報道島內新聞。其中有一則消息兩份報紙同時刊出,引起了不少議論。
兩家報紙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刊載的消息是這么說的:馬列伽利亞國王去市政府,總督在那兒會見了他。國王陛下這次造訪懷著什么目的?有什么動機?一時間,滿城風雨。要不是第二天的報紙?zhí)峁┝岁P于這件事情的確切報道,有人真會煞有介事地編出一些莫須有的千奇百怪的事來。
原來,馬列伽利亞國王要求在標準島天文觀測臺謀一份工作,上級機關立即同意了他的請求。
“真見鬼!”班希納高聲嚷嚷著說,“只有住在億兆城才看得到這類咄咄怪事!一個國王整天對著天文望遠鏡觀察天邊的星斗……”
“這是地上的星宿與他在天際的兄弟進行對話?!币练騼人菇由先フf道。
消息是確實的。以下是國王不得不謀求工作的一個原因。
國王是一個稱職的君主,他的妻子也是一個好王后。他們開明豁達,慷慨大方,雖然他們的王朝是歐洲歷史最悠久的王朝之一,但他們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并且竭盡所能來治理國家,盡管這個國家只是歐洲的一個小國。國王知曉的科學知識非常豐富,他對各種藝術十分欣賞,特別迷戀音樂,由于他知識淵博又深諳哲理,所以對歐洲各國君主制度的前景看得極其透徹。因此,他已時刻準備好,一旦臣民不再需要他,他就掛冠而去。由于他沒有直系的繼承人,當時機一到,他就準備放棄王位,摘去王冠。他覺得他沒有什么對不起祖先的。
三年前,這個時機來到了。再則,在馬列伽利亞王國,沒有發(fā)生革命,至少沒有發(fā)生流血的革命。雙方都認同,國王陛下與他的臣民的關系被推翻了。國王成了一個普通平民,而他的臣民已變成了民主國家的公民。他呢,也沒有采取任何儀式就坐上車離開了王國,讓一個新的制度去替代原來的制度。
國王雖然年屆六十,但身體強健,他個人的健康狀況大大好于他的王朝的健康狀況,人們再努力,也沒能夠使王朝強盛起來。話說回來,王后的身體相當虛弱,她要求生活在一種氣溫變化很小的環(huán)境中,又很難找到氣候環(huán)境條件幾乎不變的地方,而且,若隨著季節(jié)的變化在不同緯度遷徙,又必然會累垮她的身體,所以看來也只有標準島才是她的唯一的家,其他地方都不可能滿足這個條件。既然美國最富有的闊佬都選擇了標準島公司的海上大機器作為他們自己生活的城市,那么,看起來它具備了最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
因此,當標準島建立起來后,馬列伽利亞國王和王后就決定選擇億兆城作為定居地。他們獲準在島上居留,但是只能作為普通公民居留,既無高貴顯爵,又無特權。人們堅信,國王和王后陛下只想當普通平民,別無他求。他們租下了右舷區(qū)第三十九大街上的一座小公館。房子四周有花園,花園直通到街上大公園。國王和王后就住在小公館里,他們深居簡出,從不介入兩個敵對區(qū)域間的鉤心斗角,安心過著平凡樸素的生活。國王始終熱愛天文學,所以繼續(xù)從事天文研究。王后信奉天主教,是個虔誠的教徒。由于“太平洋上的瑰寶”上沒有窮困現(xiàn)象,所以她想獻身慈善事業(yè)都找不到機會,也就只能過著半修道半世俗的生活。
以上就是馬列伽利亞王國前國王和王后的遭遇。藝術總監(jiān)把這些事情告訴了音樂家們。他末了又補充說,國王與王后是世間能碰得到的最完美的人,不過他們倆的財富與島上其他人的相比,則顯得很少。
對國王和王后在被廢黜后能深明大義,心甘情愿地接受垮臺,四重奏小組深受感動,不禁對兩位放棄王位的人肅然起敬。法國是被放逐的君主的樂土,他們不去法國政治避難,倒選擇了標準島,這種態(tài)度就像有錢人從健康目的出發(fā)選擇尼斯或考夫島一樣。當然,他們不是被流放的君主,并沒被驅逐出國。他們當時完全可以留下來,現(xiàn)在也可以回國去,有做普通公民的權利。但他們根本不考慮這些事,倒寧可遵守標準島上的一切制度,奉公守法,過與世無爭的太平日子,還覺得這種日子挺好。
馬列伽利亞國王和王后并不富裕,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只要同億兆城的大多數(shù)居民作一番比較,考慮到億兆城昂貴的生活費用,就可以確信這一點。他們的養(yǎng)老金每年僅二十萬法郎,付小公館房租就要五萬法郎,他們還能怎么辦呢?下臺后的國王和王后與歐洲的帝王相比已經(jīng)夠寒酸了,要知道,這些帝王若與戈蒂、馮·代比特、魯徹特、馬凱等家族及其他財閥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因此,盡管國王伉儷生活非常儉樸,僅支出必須花的錢,他們也已到了捉襟見肘的困難境地。只要能住在標準島上,王后的健康狀況可以大大改善,所以國王不想離開這座島。于是他想到通過工作賺錢增加收入。這時天文觀測臺正有一個崗位缺人,薪水倒還相當高,于是,國王就去向總督謀求工作了。西柳斯·比
克斯泰夫通過電纜向瑪?shù)铝蘸车纳霞夘I導請示后,同意為國王安排工作。這就是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報紙上會宣稱馬列伽利亞國王剛被任命為標準島天文觀測臺工作人員的始末。
無論在哪個國家,這種事情都會一石激起千重浪,大家會風言風語議論個沒完??墒?,在標準島上,人們只議論了兩天,時間一過,再也沒人去想這事了。一個國王通過勞動在標準島上自食其力,繼續(xù)過寧靜的生活,大家覺得這是極其自然的。國王既然是一位學者,他借助他的學識來生活,是理所當然的,一點也不會影響他的聲譽。一旦他能發(fā)現(xiàn)一顆新的恒星或一顆行星、一顆彗星或是一顆隨便什么星星,那么這顆星將以他的名字來命名,這個光榮的名字將會載入官方年鑒里的偉人錄中。
在花園里散步時,塞巴斯蒂安·左恩、班希納、伊夫內斯、弗拉斯高林也談起了這件事。這天早晨他們見到國王去上班了,由于他們的思想還沒有完全美國化,所以對這件異乎尋常的事總難以接受。他們各抒己見。
弗拉斯高林說道:“依我看,國王陛下即使未能勝任天文學方面的工作,他也能成為教師,教授音樂課。”
“一個跑東跑西擔任家庭教師的國王!”班希納大聲說。
“興許他會去當?shù)摹切└坏昧饔偷膶W生付的上課費……”
“事實上,大家說他的確是一名出眾的音樂家?!币练騼人拐f。
“如果說他是一名狂熱的音樂愛好者,我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比退沟侔病ぷ蠖餮a充說道,“我們舉辦四重奏演奏會時,他和王后因為買不起門票而站在娛樂城門口聽,我們那看見過?!?
“哈!鄉(xiāng)村樂師們,我想出一個主意!”班希納說道。
“‘殿下’的主意嘛,”大提琴手加了進來,“肯定是別出心裁的主意?!?
“管他是不是別出心裁,塞巴斯蒂安,我的老朋友,你肯定會舉雙手贊成的?!?
“聽聽班希納的主意吧!”弗拉斯高林說。
“我的主意就是去國王和王后的家里開場演奏會,只讓他們聽,就在他們家客廳表演,奏幾段最棒的?!?
“嘿!”塞巴斯蒂安·左恩說,“你這個主意倒是不壞!”
“這還用說!像這類主意,我的腦袋里可是裝得滿滿的,腦袋一晃……”
“里面就會叮叮當當響起來?!币练騼人菇由先フf。
“班希納,好小伙子,”弗拉斯高林說,“你提出了這么一條好建議,今天我們夠滿足的。我們一定會使善良的國王和王后高興的。”
“明天我們寫封信,要求覲見。”塞巴斯蒂安·左恩說。
“不,我有更好的辦法。”班希納答道,“就在今天晚上,我們去陛下的小公館自我引薦,帶上我們的樂器,就像一支樂隊到別人窗戶下唱晨曲一般……”
“你應該說小夜曲,”伊夫內斯找到了碴兒,“因為我們晚上去……”
“就算你對吧!你這第一提琴手果然嚴厲、準確!我們也不要在錯別字上做文章了……決定了嗎?”
“決定了。”
這主意確實高明。毫無疑問,國王酷愛音樂,對他們這番煞費苦心的關心一定非常感激,并一定會十分高興地聽他們演奏。
所以,當天色暗下來時,四重奏小組背上了大中小提琴盒離開娛樂城,走向位于右舷區(qū)邊緣的第三十九號大街。
國王所住的公館系一幢很簡陋的住宅,宅前有個綠草如茵的庭園。庭園的一邊是下房,另一邊是從未使用過的馬廄。整幢房子有底層及上一層,走上臺階就可以進入底樓,樓上搭有一個閣樓,還安有氣窗。房前左右方各有一棵長勢茂盛的榆樹,榆樹蔭下兩條小徑通往花園,花園面積還不到兩百平方米,樹蔭掩映之下是一片片綠茵茵的草地。這幢小屋是無法同考弗萊、譚克東及億兆城其他社會名流的公館相比較的。這里僅僅是一名賢士、一位學者或哲人隱退的住處。在腓尼基王朝,阿布多洛尼姆在復得塞得王王位前如果有這么個去處,他定會心滿意足。
馬列伽利亞國王只有一個侍臣,就是他的貼身仆人,而王后所有的宮女也只是一名女仆。另外他們還有一個美國廚娘。從前同歐洲各大國君主稱兄道弟的國王夫婦,退位后就只有這么幾名侍從了。
弗拉斯高林按了一下電鈴,仆人打開了鐵柵門。弗拉斯高林告訴仆人,他和伙伴們——一些法國音樂家——希望向國王陛下表達敬意,請求陛下接見。
仆人請他們進去了。他們在臺階前停下來。仆人走了進去,立刻又出來了,說國王很樂意接見他們。他們被引進了過道,放下樂器,隨即又被帶進了客廳。與此同時,國王和王后也走進了客廳。
他們覲見國王的一切儀式僅此而已。
在國王和王后面前,藝術家們畢恭畢敬地欠身行禮。王后穿著深色衣服,十分樸素。她未戴任何頭飾,濃密的頭發(fā)及呈灰色的卷曲的圈圈襯托出她略略蒼白的臉色和捉摸不透的眼神。她在窗臺邊的扶手椅中坐下。窗外就是花園,花園的那一頭有許多大花壇。
國王站著向客人還禮。他請他們說明登門造訪億兆城這戶偏僻人家的原因。
四位客人看看國王,國王身上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尊貴氣質,在濃得發(fā)黑的眉毛下目光炯炯——那是學者的一種深邃目光,白色的胡須寬而密,一直垂到胸前。他的表情嚴肅,但親切的笑容使得嚴肅的氣氛一掃而光,讓人覺得他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弗拉斯高林誠惶誠恐地說話了,聲音有點發(fā)顫:
“承陛下圣恩接見我們幾名音樂家,我們想向國王陛下表示感謝,并致以崇高的敬意?!?
“王后與我向你們表示感謝?!眹醮鸬?,“先生們,你們來訪,使我們深受感動。我們想在這座島上度過我們動亂的一生余下的日子,現(xiàn)在你們來到這座島上,似乎為這座島帶來了一點法蘭西國度的情意。各位先生,一個從事科學但是又熱愛音樂的人,對你們這樣蜚聲音樂界的人物早已久仰大名。你們在歐美所獲得的成就,我們已有所了解。你們四重奏小組在標準島上博得的熱烈掌聲中,也有我們的,是的,只是稍微遠一點罷了。所以,我們覺得有點遺憾,遺憾沒能正式聆聽你們的演奏?!?
國王向客人指了指幾張椅子,示意他們坐下。然后,他自己坐在壁爐前面。壁爐的大理石臺上放著一座精美的王后年輕時的半身像,這是雕塑家福朗凱提的杰作。
弗拉斯高林只須回答國王說的最后一句話就可以點明來意了。
“陛下所言極是,”他接了上去,“您遺憾的是沒能正式聽到我們的演奏。我們當時的演奏怎么可能產(chǎn)生那種
效果呢?我們奏的是室內樂,古典音樂大師們創(chuàng)作的弦樂四重奏需要融洽溝通的氣氛,而當時熱鬧轟動的大場面不可能產(chǎn)生這種氛圍,需要有圣殿中莊嚴肅穆的氣氛……”
“是的,各位先生,”王后說道,“聽這種音樂就像聽我主和諧的福音一樣,確實只有在圣殿才合適……”
“那就請國王和王后允許我們把這個客廳改為圣殿吧,僅僅一小時,只請國王和王后陛下聽我們的演奏……”伊夫內斯這時也插進來說道。他的話還沒說完,國王夫婦的臉色頓時興奮起來。
“先生們,”國王說,“那么你們想要……你們已經(jīng)想到了來演奏……”
“這正是我們造訪的目的……”
“?。 眹跽f道。他一邊向客人們伸出手來,一邊說:“由此看來,你們這幾位法國音樂家的心地與你們的天賦才能一般出眾……我以本人和王后的名義感謝你們,先生們。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使我們如此高興了!”
于是,當仆人按吩咐把樂器搬到客廳里以便進行即席演奏的時候,國王和王后請客人們跟他們到花園里去。在花園里,他們交談著,就像一些最知心的藝術家在交流心得一樣。
國王深深體會到音樂的魅力,了解它的一切美妙神韻,并熱烈地投入了這門藝術中。對幾位音樂家一會兒將要演奏的那些作品的創(chuàng)作大師,他熟悉到了極點,巴黎客人們對此萬分驚異。他認為海頓極富音樂才能,他的作品風格淳樸,匠心獨具……他又回想起一位音樂評論家對門德爾松的評價:這是一位出類拔萃的室內音樂作曲家,他能以貝多芬的語言來表達他的心聲……而韋伯則有極細膩的心靈感受力和騎士的風格,這些特點促使他成為一名獨樹一幟的大師!貝多芬是器樂的王子,他的交響樂所表達出來的是他的靈魂。貝多芬的作品無論從其高尚程度還是藝術價值來看,都不亞于詩歌、繪畫、雕塑以及建筑藝術,這位巨星在創(chuàng)作完《合唱交響樂》后悲壯地隕落了,在最后這部作品里,器樂的振鳴和人類心中的肺腑之音已經(jīng)水乳交融,珠聯(lián)璧合。
“可他卻從來不能按著音樂的節(jié)拍跳舞!”
不用說,這種刻薄話一定是班希納先生才會說的,他是在影射貝多芬耳背。
“不錯,先生們,”國王微笑著回答道,“這正證明了耳朵并不是音樂家必不可少的器官。音樂家是用心來聆聽的,也是用心來領會的。我剛才同你們談到的這首無與倫比的交響樂,是在貝多芬已經(jīng)完全失聰?shù)臅r候創(chuàng)作的,難道這不已經(jīng)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嗎?”
談過了海頓、韋伯、門德爾松、貝多芬后,國王陛下又引人入勝地談起了莫扎特?!鞍?!先生們?!彼f道,“今天我太高興了,話也多了。我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像現(xiàn)在這樣敞開心扉了。自從上了標準島,我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藝術家知音。莫扎特!啊,莫扎特……貴國有一位戲劇作曲家,我認為他是十九世紀末最偉大的一位戲劇作曲家。關于莫扎特,有人寫過一些評論。我讀過這些評論,也非常贊同,這些評論永遠也不可能從我的腦子里消失!他說到,莫扎特如何得心應手地賦予每一個音符恰如其分的位置和音調,卻又不影響整段樂曲的抑揚頓挫和特點。他還說到,莫扎特在賦予樂曲動人的真實感的同時,還賦予它完美的表現(xiàn)形式,忖度出各種情感和個性細微變化的音樂表達形式,他不正是唯一能夠表達人類各種微妙細膩感情的音樂家嗎?莫扎特,他不單是音樂之王——再說現(xiàn)在一個王又算什么?”陛下一邊搖著腦袋一邊說,“我要說,他是一個神,既然這個世上還允許有神論,我就要說,他是一位音樂之神!”
國王陛下在談論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對莫扎特的熱愛和欣賞,是很難言表、無法形容的。他和王后回到客廳時,音樂家們也跟著他們進去。他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本書,看來這是他讀了又讀的一本書,書的名字叫《莫扎特的唐璜》。他把書打開,朗讀了書上的幾句話,這些話出自對莫扎特了解得最深刻也是最熱愛莫扎特的藝術大師——聞名遐邇的古諾筆下:
“?。∧兀袷サ哪?!凡是對你的作品有一點了解的人無不熱愛你、崇拜你。你是永恒的真理!你是十全十美的代表!你的魅力無窮!你的作品永遠深邃含蓄,卻又清澈明亮。你既有完美的人性,又有稚童的淳樸!你用樂章表達出了你所感受到的世間萬千氣象,過去,沒有人創(chuàng)作出過比你的作品更優(yōu)秀的樂章,今后也永遠不會有人能超越你!”
然后,塞巴斯蒂安·左恩和他的伙伴們拿起了樂器,在客廳柔和的燈光下奏起了他們?yōu)檫@次室內四重奏選定的第一支樂曲。
這是門德爾松作品的第十三號,A小調第二弦樂四重奏。國王夫婦從這首樂曲里感到無窮的快樂。
這個四重奏結束后,接著演奏的是海頓作品第七十五號,C大調第三弦樂四重奏,也就是奧地利國歌。四位器樂家演奏得美妙極了,無可比擬。以前從來沒有一位演奏家能像這四位藝術家那樣在“圣殿”中與聽眾心靈溝通、演奏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而這場音樂的聽眾卻只有退位的君主夫婦!當他們奏完因為作曲家的杰出天才而愈顯壯麗動聽的國歌后,又演奏起了貝多芬作品第十八號,降B調第六弦樂四重奏。這篇樂章悲愴憂傷,它強大的感染力使得國王夫婦聽著聽著眼睛濕潤了。
然后演奏的是莫扎特的C小調賦格曲,曲子非常優(yōu)美,沒有任何矯揉造作,自然流暢,就像是清澈見底的一泓水,又像是微風輕輕拂過稀疏的枝葉。最后演奏的是神圣的作曲家最優(yōu)美的曲子之一,作品第三十五號,D大調第十弦樂四重奏。這首樂曲結束了這個令人難以忘懷的夜晚,億兆城的富商巨賈們從來沒有享受到過這樣美妙的音樂。
既然國王和王后已入勝境,因而不會厭煩,當然,四位法國人也不會厭煩的。
但是這時已是晚上十一點了,國王陛下對他們說:“我們非常感謝你們,諸位先生,衷心地感謝你們,由于你們的演奏藝術精湛完美,我們獲得了永遠忘卻不了的藝術享受。這對我們有很大的好處……”
“如果國王愿意,”伊夫內斯說道,“我們還能……”
“謝謝了,先生們,再次表示感謝!我們不能過分地利用你們的盛情厚意!時間已經(jīng)晚了,此外,今晚……我還要值夜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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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出自一位國王的口,也提醒了音樂家們,使他們回到現(xiàn)實中來。面前的君主竟會用這種口氣同他們說話,他們覺得窘迫不已,于是低下頭來……
“是的,各位先生,我不是標準島天文觀測臺的天文學家嗎?”國王用一種興奮的口氣說道,“我是觀察星象的……觀察流星的?!彼盅a充了一句,似乎有點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