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竟然也不多問，跟著那孩子就走。我也只好跟了上去。只見那麻將館竟然還有后門，后門推開后，是一座放置雜物的庫房。我簡單掃了一眼，好像是些麻將桌，椅子之類的東西。那孩子上前將一張椅子移開，地下便露出一道暗門來。
趙羽咳嗽一聲，那人才驚覺有人進門，忙不迭地轉過椅子來。我打量了那人幾眼，只見是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人。相貌平平，看起來略有點眼熟……仔細一想，明白了。前幾天正好看到蕭敬騰的演唱會宣傳海報，這貨長得有點老蕭那尖嘴猴腮的意思。
趙振海默默收下那錢，笑道：“說到這里那就巧了。這姑娘前幾天來過，而且還跟你們問過同一樣一個問題。”
我問趙羽，難道他所謂的線人，竟然是個神棍？
只聽趙振海繼續說道：“剩下的活著的幾個是同鄉，見同伴慘死在那兇宅里，就趕緊找人問詢怎么避難。不知他們找到哪兒的高人，說是合力打造一黃金金剛經鎮壓住那杜家的惡鬼即可。于是他們幾戶人家傾家蕩產湊齊錢打造了一副金剛經，杜宅這才相安無事。后來這幾個人回了老家，聽說發展不錯，現在還當了村干部。”
地上一副圖案，是磚砌的八卦圖。
“哎呦，您怎么又來了？”那男人站起來，立即迎了上來：“坐坐，您坐。”
我聽罷半信半疑。眼前這位趙振海，其貌不揚，又似乎有點油嘴滑舌。真本事的話，難道他能像雨神那般呼風喚雨么？
那十七八歲的少年依然在麻將館大廳中候著，看我們上來了，這才送我們出門。出門之后，我問趙羽道：“這麻將館怎么一股怪怪的氣氛？”
只見香案上有黃紙朱砂紅字的符咒，瓷器圓盤一個，還有一件道袍一樣的長袍子。這時候，那趙振海到了外間，喊剛才那男孩子去準備東西。準備的這玩意也夠奇怪：帶葉子的楊柳樹枝七支，無葉子的楊柳樹枝七支，而且吩咐要將七支柳枝削尖，尖口沾點蜜糖。還要準備祭奠先人用的那種金色紙張一千張，而且有嚴格的規格。
“這個你來問我啊，我是天津通，而且這東西需要什么請鬼的。”趙振海翻了翻白眼：“那座小樓以前住著民國時期一個著名教授，叫杜叔同的。文革期間，十幾個紅衛兵闖入他家，將教授活活打死，把人家女兒給強奸了。當時教授還有個外孫，也在混亂中被殺了。只有一個孫女躲在地下室逃過一劫。聽說經過這個慘變，杜教授的孫女精神有了問題，最后隨便嫁了個小商販，生下了一個女兒，叫杜小茹。關于杜教授我只知道這些。杜小茹去了哪兒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聽說當年的其他幾個紅衛兵殺了杜教授一家后害怕了，回頭去用濃硫酸毀尸滅跡，卻在當晚惹來怨靈作祟，死于非命。”
那孩子拉開地下室的門，示意我們倆下去。
“被什么東西勒死的，而且死在千里之外的安徽。”趙振海說道。
此時已經中午，聞到這飯菜香味，我才感覺到饑腸轆轆了。狼吞虎咽地吃進嘴里，頓覺齒頰留香，心中不由暗想道：我要是個女的，絕對要嫁趙羽這樣的嘿。
趙羽問道：“那漆瑟呢？是從哪里來的？”
等到了地下室里，見里面是一間小辦公室的樣子，有簡單的書櫥和辦公桌，一個人正蹺著二郎腿坐在轉椅里，背對著我們聽相聲。
趙羽擺手道：“咱們見過多次，不需要多說什么了。這次我只想尋找四個男人的下落，還有這位朋友，”說著，趙羽將我拉了過來：“他想知道一個叫羅真的人死前，接觸過的那架漆瑟是從哪兒來的。”
趙羽的房間跟他本人一樣完美，絲毫不亂，纖塵不染，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幾乎讓我懷疑他有強迫癥。我來不及仔細欣賞，趕緊鉆進衛生間徹底洗了個澡，涂了半瓶的沐浴露在身上，生怕還有那惡心的臭味。
掛了電話，我心中訝異這楊問怎么會總盯著我。不過現在沒空多想他到底是作何感想。
男人立即眉開眼笑：“那好。那四個人的生辰給我看看，還有那什么羅真的。”
我狐疑地看著趙羽：“你不會是雙重間諜吧？給黑社會透露消息，而且還從人家那兒打探消息。”
我忙不迭地點頭：“多謝多謝。”
我聽罷只覺得愕然。這世上巧合之事竟然有這么多。
“哦，那回來之后聯系我？”楊問笑道。
我一聽這話，頓時眼前一亮。我正愁無處問陳家的往事，一聽趙振海竟然知道，便追問不休。
說到這里，他突然閉嘴不說話了。趙羽笑了笑，將幾百大洋塞進趙振海手里，說道：“你說吧。”
比較之下顯得我多傻逼啊。
趙羽邊吃邊說道：“對了，剛才你的手機響了，好像是有人給你打過電話。”
“死了？”趙羽有點愕然：“怎么死的？”
“真有這么巧？”此時，趙羽突然問道。
趙羽立即將一張紙遞了過去：“都在上面寫了。”
趙羽笑道：“錢不是問題。”
我頓覺感激，趕緊將干凈的衣服換在身上。穿上之后果然覺得尺碼很相近，只不過襯衣略大了點。看來高出兩厘米還是有點差距的。
趙羽忍不住笑了：“因為你身上的味道，太臭了。”
趙羽失笑道：“你是不是無間道看多了？我不是間諜，而是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我見這趙振海倒是有點神通，便又呵呵笑著塞給他一點錢，問道：“既然你這么厲害，我跟你打聽個人。這人叫阮靈溪，住在……”
“你怎么知道人家最后的歸處？”我不由問道。
趙羽笑道：“咱們去找我的一個線人，他也許知道這些事。我是想著，你不是要找什么古董的來歷么？那這個人也許知道呢。”
“那叫什么羅真的事兒。”趙振海說道：“還有她住的地方出過事兒，所以來問問我。”
“陰陽渡靈人是什么？”我不解地問道。這可是第一次聽這名詞。
趙振海說道：“這個問題倒是簡單，而且也很巧。宋家村那棵樹下，應該有座古墓。漆瑟就是從那地方被盜出來的。應該是在某處保存了幾年，又被人展示于人世間。到底如何，就得你們去細細查訪了。”
進了麻將館之后，趙羽倒是不著急找人，而是在里面轉悠半晌。正當我跟他轉得不耐煩的時候，突然有人走到趙羽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角。
趙振海眉開眼笑道：“就死在安徽宋家村的村口大樹旁，你要是不信，去看看就行。”
收拾停當后，見趙羽從廚房端出兩盤蛋炒飯來，外加一碟子小咸菜：“隨便吃點，我的手藝也不怎么樣。”
想到這里我不由皺眉。人性之陰暗殘忍，不言而喻！
我皺了皺眉，心想你丫也不是個姑娘，沒事老讓我聯系你干嘛？但想起他道法高超，是我親眼所見最牛逼的人物，以后有怪事可能還得靠他幫忙，便笑道：“行，等回去找你。”
我仔細看了眼招呼趙羽的那位，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長了一張機靈的臉龐，眼睛清亮，似乎總帶著三分笑意。
沒多會兒，我覺得周身刮起一陣涼風，心中不由一動：難道鬼來了？聽說這貨就是靠請鬼來打探消息，就跟現在年輕人沒事喜歡玩個筆仙碟仙一樣。
趙羽笑了笑：“你的感覺沒錯。這地方本是賭場和放高利貸的。只是這幾天嚴查，才換成麻將館。”
趙羽聽到響聲，從廚房中探出頭來：“你先換上我的衣服吧，我看咱倆身材差不多，你還比我瘦一點呢，應該能穿上。”
只見趙振海收起笑容，披上那放在香案上的衣袍，開始走步，同時手拈訣，口中振振有詞，不知念了些什么。這時候，我仔細看了看他的手指，見他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中指指甲下，看樣是典型的電視劇造型，倒是拉風兼有型，但是靠譜么？
我聽了這些消息，但覺十分震驚。但見趙振海也沒什么別的可說，我才跟趙羽又出了地下室，到了麻將館。
“這么多問題啊。”那男人撇了撇嘴：“不大好辦啊。”
我聽了這話心中冷哼一聲：你真能裝孫子。
于是我跟著趙羽去了他住的地方，是天津市局的單身宿舍。一廳一臥，帶著一個小衛生間和小小的廚房，一個人住綽綽有余。
趙振海皺眉道：“你要找的那四個男人，很不幸的，已經死了。”
他講到這里，我突然想起那晚我在陳家洗手間看到的碎尸。那尸體嘶嘶冒著青煙，難道就是他們死前的慘狀？
趙振海笑道：“我雖然愛財，靠這點法術賺錢養活自己。但是呢，我也有點正義心不是。前幾年杜家舊宅那片兒新建住宅小區，挖出那《金剛經》來，就是我建議他們再埋進去的。不能再死人了不是。這新聞當時報道過，我還見過幾個大叔去現場察看呢。看那樣子是安徽那邊的人，十分關注這金剛經。隨便推測下，也知道很可能就是當年活下來的幾個人。于是我還去搭訕了，所以也知道他們現在大小也應該是個村干部。”
我只在一些古裝片中看過暗室，沒想到現實里也有人這么修建。進了這暗室，我聞到一股濃重的香燭味兒。等那男人點燃了里面的蠟燭，我才看清，原來這地方竟然像寺廟一樣，供奉著神像，還有供桌，供品和蒲團。
我問道：“那接下來怎么辦？你要我幫忙去找那四個男人，我可沒這本事。”
趙振海瞇起眼睛打量著我：“你這小子打聽人家姑娘做什么？”
“具體什么地方知道么？”趙羽追問道。
心照不宣？我聽了這話不由皺眉。這趙羽與我同齡，但是初當警察就這么老練，人情世故如此通達，這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安徽？”我吃了一驚。這四個男人被勒死在安徽某地，這事兒莫名地讓我聯想到我被琴弦差點兒勒死的往事。
“您來這邊吧。”那孩子沖著趙羽露齒一笑。
趙羽笑道：“你看你真會說笑。我只是瞎猜的。”
這一句話頓時如驚雷一般讓我不由打了個激靈。
我有些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問的這人是個姑娘？”
趙羽也有些愕然：“死在千里之外的安徽？這倒是奇怪了。”
趙羽忙迎上去問道：“怎么樣？”
趙羽笑了笑，沒說話。我于是問道：“趙羽，看不出來啊，你是不是懂點道法啊？剛才怎么能知道如何對付焦尸啊？”
趙羽卻一臉正色道：“這叫勘鬼訣。仔細看著就行了。”
“什么問題？”我追問道。對于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我一直心存芥蒂。
我低聲問趙羽道：“這什么啊？能行嗎？”
趙振海呵呵笑道：“那當然，能不巧么，所謂世上的因果，都是環環相扣么。善惡有報。”
果然也不出我所料。等他做法完畢，便將案子上的那一千張紙張全部丟到火盆里點燃，燒成灰燼，而那些鬼影也便隨之消失了。
我于是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查了一下未接來電，卻有些驚訝：打電話的不是吳聃，卻是幾天沒有消息的楊問。前幾天的漆瑟事件，我本想打電話問問他，電話始終不通，好像這個人憑空消失一樣。
我這才想起吳聃的囑咐，心想八成是他問我進展如何。但我忙活了半天，還沒什么結果呢，這趙羽也不知為何非要拉我下水。
趙羽笑道：“先回我住的地方洗澡換衣服吧。”
那孩子倒也伶俐，很快的就將這些東西準備妥當。看來這趙振海常接這種活兒。準備完畢后，他上前去點燃香爐里的清香三支。
“我在天津。”我說道：“休假呢。”
我于是趕緊按了個回撥，等電話接通后，笑道：“我說兄弟，你這幾天銷聲匿跡了？我發短信你也不回啊？”
我詫異地問趙羽：“我很面目可憎么？”
我一聽這線人這么牛逼，啥也知道，心中頓時有點不信。但這個時候，我發現院子里原本圍觀的人群，在看到我之后紛紛退避三舍。
聽說鬼的形態跟其本身靈力是成正比的。惡鬼兇靈能夠保持人形，夜晚出來作祟。弱一點的就沒這么大能耐，但是也能看到他的影子；最弱的是，他想讓人看到他，人家也看不到。多半的鬼是這樣的。想來趙振海這貨也就是找了些孤魂野鬼，四處飄蕩無依的，許以好處，撒點紙錢，換點陰陽界的消息。
趙羽笑了笑，說道：“我看你用那種槍，就知道你也應該是懂這點這些的。這位叫趙振海，不是什么神棍，確切來說，是‘陰陽渡靈人’。”
我想起吳聃說，只要我凝神靜氣就可以看到鬼影，于是不由閉了閉眼，排除雜念，再次睜開的時候，果然看到趙振海的周身有隱隱的鬼影在動。
我這才想起剛才沾了一身的尸油。由于剛剛注意力都在別的地方，而且劫后余生也沒顧得上身上氣味難聞。現在經過陽光一陣暴曬，身上的味兒越發濃重了。
吃完飯之后，趙羽換了便裝，帶著我又返回濱江道，七拐八彎地找到一家娛樂城，到了一家麻將館門前。
我看了趙羽一眼，見他毫不猶豫地走下樓梯去，我也便跟著下去了。進了地下室，我聞到一股子霉味，好像是雨天天氣返潮的那種刺鼻味道。
趙振海眼珠滴溜溜轉了轉，嘿嘿笑道：“知道是知道，但是?——”
“別人請神，他會請鬼，懂鬼語，問鬼一些陰陽界的消息。當然，也不能問出太多，但是只要簡單的一點信息，就能幫大忙了。”趙羽說道。
眼見著圍觀的人民群眾都離著我遠遠兒的，而且狐疑地指手畫腳，我不由苦惱這一身的臭味如何是好。
楊問在電話那端笑道：“有點事情。你現在哪里？”
等洗完后出來，見客廳沙發上已經整整齊齊擺著一套衣服，白襯衣牛仔褲，雖然簡單，但是很整潔。
趙振海冷哼道：“你要是不信也就罷了。但是你找我的這幾次，我哪次說錯過？”
男人接過去后，神色也難得的正經起來。只見他按了下墻上的按鈕，那書櫥突然移向一旁，另一間暗室露了出來。
這香燭一點燃，香火味更濃了。我看了眼趙羽，見他一臉正經，心想難得他也信這一套。雖然我也漸漸相信這世上的鬼神之說，但神棍和真正懂行的總是參差不齊，眼前這位擺的譜挺大，不知是不是有真本事？
我聽最后這句話，總覺得趙振海話里有話，像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