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聽我說完,沉默良久。
我笑道:“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話?我也不信。當年我爸媽只是農民,誰能想法對付我們家啊?有啥好處?只是這玉石戴久了總會有感情,我也不想摘掉它,多半不離身的。”
老趙點點頭,說道:“那你跟我去吧。”
我吃了一驚,心想我講了個故事,他就改了主意?
老趙瞪了我一眼:“愣著做什么,快準備去!”
我欣喜若狂,忙說道:“準備什么啊,你說什么時候走,咱們就走。”
老趙點頭道:“那就動身吧。”說著,將手里一只小木箱遞到我手里:“幫我拿著。”
我忙接過去。但那箱子的重量讓我覺得手中一沉,不由皺眉道:“師父,你這箱子里裝了什么?這也太沉了吧!”
老趙瞪了我一眼:“哪兒那么多廢話?!不想去就把箱子還給我!”
我連忙賠笑道:“師父哎,哪兒啊,我這不就隨口一說么。”說著,趕緊提著箱子去推門。
我跟老趙出了市局大門,一路趕去汽車站。到了鳳陽縣之后,再去鳳山村。這一通折騰下來,也已經日落西山了。
我到了村頭才發現,這地方簡直是安徽最貧困的農村之一。且不說灰塵撲面的土路,老舊的茅草屋,就是村頭那幾株柳樹,也一副沒精打采的破敗模樣。
“這村子真夠土嘿。”我皺眉道。
老趙說道:“不是土,而是年代久。前幾年甚至連進村子的土路都沒,全都是荒草叢生的野路。”
我心想,這么土鱉,難怪還保存著祠堂。
我們這次并沒穿警服,到村子里之后,老趙也沒去找村民詢問案情,而是打聽了祠堂方位,繞道過去了。第一次參與辦案,我的心情有點小激動,興致勃勃地跟著去了。
到了祠堂跟前,我四下巡視一番,發現這祠堂有點意思,正好建在村子的墳地旁邊。我知道有些古舊的村子,還會保存某些古老的習俗,比如逢年過節祭祀,到祠堂舉行各種儀式。雖然祠堂供奉的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先人,也是供奉死人的,但旁邊加上這一大片墳地,簡直跟義莊一樣。如今死了人,更覺得蕭條凄冷。
夕陽的光線已經逐漸抽離,天地間薄暮微降。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我始終覺得這里的夜風冷颼颼的。現在時值五月,但這地方好像暮秋一樣,風中透著莫名的涼意。
我打了個寒噤,看著那半掩著的祠堂門,突然有點發憷。想起這里死過四五個人,里面也許還停著一口老太太的棺材,毛骨悚然的感覺慢慢爬上心頭。
“怕了?”老趙看著我的神情,笑道。
我立即反駁道:“哪兒啊,我這是激動!”說著,我幾步搶先上去,推開祠堂的門。
一股冷風從祠堂里吹來,吹動了墻上的掛畫。一口棺材橫在我眼前。但是棺材蓋是蓋好的,干干凈凈,上面放置著菊花做成的花圈。
“唉,案子不破,這老太太也不能入土為安,師父,你說┅┅”我說到這里,感覺周圍并無人聲。我猛然回頭,驚覺老趙根本不在我身后。
人呢??我一驚,而這個時候,那原本打開的祠堂大門,突然發出“咿呀”一聲,慢慢地自己關上了。
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不信鬼神,但在這個荒村野外,死過人的祠堂,老舊的棺材旁邊,總難免會生出幾分惡寒。
我定了定心神,喊道:“師父,師父?!”
喊了半天,祠堂里只有我自己的回音。老趙不知所蹤。
我趕緊沖到祠堂門口,死命去推那祠堂的大門。但我推了半晌,那原本破舊的木門竟然像鐵門一樣紋絲不動。
難道真的撞鬼了?我心中暗忖道。轉而暗罵:我他媽是一人民警察,我怕他個屁啊。
想到這里,我壯了壯膽子,心想難不成是有人在外面把祠堂的門封住了?如果是這樣,也許是跟兇手有極大關系的人!或者就是兇手!這貨一定時刻監視著祠堂,見有人進了祠堂,就立即封閉了祠堂的門!
我這樣猜測著,雖然覺得這推測有點勉強,但多少讓自己的心神定了下來。只是不多會兒,一種鋒芒在背的感覺突如其來地涌上心頭。我心中一緊,回頭去看,卻見身后空無一人,只有一副棺材和無數靈位冷冷地靜默在我身后。
我松了一口氣,無意間,瞧見祠堂的墻壁上掛著幾副破敗的畫卷。我數了數,一共六幅畫。走近前細看,待看清畫的內容后,不由毛骨悚然。
只見那第一幅畫畫了一個骨瘦如柴,形貌丑陋的人。那人的肚子卻又大又圓,正在吃一條血淋淋的人腿;第二幅畫畫的是一個胖子躺在雪地里,開膛破腹,內臟都從傷口里流淌了出來,流了滿地;
第三幅畫上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黑色長發糾纏在全身,臉上也被長發覆蓋。但是那一雙驚恐的眼睛,卻從長發中露了出來,十分可怖。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遍布傷口,傷口上已經生出蛆蟲,附在上面十分惡心。
第四幅畫上是一個穿著盔甲的人,身上扎滿了箭支,手腳都被砍斷。
第五幅繪有一個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已經腐爛不堪面目全非了。
第六幅畫卻是空白的。
這五幅畫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好像畫中的人和物都是“活”的一樣,好像能嗅到那畫卷中的血腥氣,尸體上的腐臭味。
我趕緊將目光從那畫面上移開,心想這祠堂不是供奉先人的么,怎會掛這種血腥不祥的畫?
而且,這畫是想表達什么意思?
想不通這些,我也便放棄了。因為眼下老趙不見了。但這祠堂總共這么大,老趙能藏哪兒去?或者,他已經遭到歹徒的襲擊?想到這里,我趕緊在祠堂前前后后翻找一遍,卻沒找到老趙的蛛絲馬跡。
正當我疑惑萬分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那聲音好像是指甲撓著木頭的聲音,聽上去讓人心中發毛。我向身后望去,卻發現那聲音竟然是從棺材里傳來。
這時候我真有點冒冷汗了。棺材里應該是案宗記載的,那個死去又被挖出來的老太太。我盯著那棺材,聽那撓木頭的聲音越來越響。
死去的老太太在撓棺材?這個想法讓我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但想起我自己的身份,膽子又大了起來,心想這等牛鬼蛇神,我他媽才不怕。既然棺材里面有聲音,那我就推開看看!
想到這里,我鼓起勇氣,沖到棺材前雙手推那棺材蓋子。沒想到那棺材蓋子十分厚重,我這一下竟然沒有推開。我前后左右轉了半晌,心想老太太如果不能復活的話,這棺材里不會是老趙吧?老趙這惡趣味的,為什么要鉆這個棺材?
轉了一圈后,我瞧見棺材頭上竟然有紅色朱砂畫著的什么圖案。俯下身去看,倒像是電視里演的茅山道士的符咒。看這符咒很新,好像是剛剛有人畫上去的。我心中覺得好笑,這鄉下人真迷信,現在還有人搞這些。我還就真不信邪!
想到這里,我氣運丹田,用勁兒一推——那棺材蓋子竟然被我給推開了。
我向那棺材里一看,見一五十多歲的老太太躺在里面。老太太穿戴齊整,面容安詳,不像有什么異常。而那撓木頭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我見老趙也沒在里面,不由好笑我這想法。剛想將棺材蓋子還原的時候,我卻聽到那撓木頭的怪異聲音重新響起!
我打了個寒噤,后退一步。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祠堂里并無燈光,一片昏暗中,那撓木頭的聲音越發詭異,好像有東西撓在我心上似的。
我摸出背包里的警用手電筒,向棺材里一照,嚇得手一哆嗦,手電筒差點兒沒握住。我瞧見那老太太的手指甲竟然長出幾寸長,而那撓木頭的聲音,就是因為她的手在動,而那手指甲正在撓著那棺材板子!
人都死了,手怎么會動?冷靜下來之后,我想起了關于詐尸的解釋:周圍的電離子作用下,使死者有一些生命特征。但是棺材是封閉的,而這老太太也死了有一段時間了,詐尸多半發生于剛剛去世的人身上,死了這么久才詐尸,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擦了擦冷汗,想要將那棺材蓋子給蓋上。于此同時,那老太太竟然坐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但見那老太太還是閉著眼睛的,只是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