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頓,一襲白衣的故友之子接下去道:“尹伯伯,你是老神醫唯一的師弟,也與我唐門素有交情,不知你可否告知老神醫現在在哪?”
“這……”被稱爲尹伯伯的尹家莊老莊主,頓時神色猶豫,面上不由閃過一絲爲難。
一襲白衣的故友之子全都絲毫不漏看在眼裡,看來尹隻應該知道,他這趟前來應該說已經有半趟沒有白來。只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他好像有些爲難,不想告訴他老神醫的下落,又或者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九年前,重病已久的唐門老門主,也是就他爺爺突然一夕間去世。
這本來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畢竟生老病死誰都會有,再加上他爺爺又已經病了那麼久,情況一直都不容樂觀。
所以在面對他爺爺突然去世的這一情況時,在最開始的時候,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幾乎沒有怎麼起疑,只是有些後悔當夜留了他爺爺一個人在房間內睡覺,誰也沒有留在房間裡面陪在他身邊,可是後來在爲他爺爺收拾遺物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他爺爺研製出來與收藏得很好的那顆禁藥不翼而飛了。
那禁藥,同時也是唐門從不外流的一種秘藥。幾十年來也就只有他爺爺一人研製了出來,在他爺爺去世後到現在已再度失傳,沒辦法再配出任何一顆。
爲了此,唐門上上下下還徹徹底底地找過一陣,甚至還懷疑過是府內的人偷偷拿了,另外也有馬上派人找老神醫,因爲這種禁藥的藥效是讓一個人長時間沉睡,猶如活死人一般,但要達到這一結果又並不是直接服下藥就可以了,還需要當今世上醫術最高的老神醫在人服下藥後親自爲其施針才行。
這也是說,如果有人偷了,想要用這禁藥來達到讓一個人變成活死人的目的,就必須還要找老神醫幫忙才行。他們只要馬上找到老神醫,問問最近有沒有什麼人找過他,讓他施針使什麼人長久沉睡下去,就自然而然可以查出是誰偷了藥了。可是在那時就已經找不到老神醫,老神醫已經不見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就因爲這樣,在找不到丟失的藥,又找不到老神醫求證的情況下,整件事最終變得不了了之。
現在時隔九年,也沒有什麼人會提起這件事了,更沒有什麼人還調查這件事。可就在幾個月前,在林城中,在他從烏雲的手中救下那個剛從迷失森林內逃出來不久的人,與將那個人和她手中的小奶娃一起帶回了別院後,竟意外的讓他在那個小奶娃的身上把脈把出了九年前不翼而飛的那顆禁藥所殘留的一些藥素。那些藥素顯然已經滲透入小奶娃的身體與血液裡,無形中也也顯示著這些藥素在小奶娃體內存在已久。
可以說,這一情況來得實在太突然了。
現在回頭想想,他都還清清楚楚記得當時把脈時的情形。
而他當時之所以會爲那小奶娃把脈,醫治那小奶娃,乃是因爲那個人開口想要他出手醫治,當然她這麼做的目的並不是因爲她擔心小奶娃,也是因爲她善良仁慈,而是她想在醫治好小奶娃後繼續拿來威脅烏雲。
爲了此,他當時甚至還對那個人開出了“成親”這個條件,雖然她最後受了他的威脅,笑著答應了,但最終終沒成事,因爲她故意在成親那一天將烏雲給引了來,自己則帶著小奶娃偷偷離開。而可笑的是,他不但放走了她,還給了她解藥。
另外,他還很清楚地記得他那時還對剛受了威脅與答應成親的那個人話回了一句“我想,一定是我把錯脈了”。但事實上當然不是,他堂堂唐門大公子唐莫怎麼可能把錯脈,他只是突然太意外了而已。那顆消失已久的禁藥的藥素殘留在小奶娃的體內,這也就是說當年拿走了藥的人並不是沒有用,也一定已經找過老神醫,只是他們一直沒查到而已。如此,已經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小奶娃絕對有沉睡過。至於到底沉睡了多久,暫時還無法具體判斷出來,以此推算小奶娃的實際年齡絕對不止一歲,應該在一到九歲之間都有可能。
只是到底是誰喂小奶娃服下了這種藥的?是不是烏雲?
又是不是烏雲找的老神醫,讓老神醫對小奶娃施針的?還有老神醫的失蹤會否與他有關?
如果一切都是,那烏雲他又是從哪裡得到藥的?是不是在九年前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有悄悄潛入過唐門?那老門主的死到底是身體原因病死,還是與他有關?因爲老門主絕對不可能主動將藥給人,完全不排除是不是他殺了老門主,然後奪了藥,所以這件事必須要查清楚不可。這裡面的關鍵人物自然非老神醫莫屬。
換而言之也就是說,他在當時,在普一發現小奶娃的身體內有殘留藥素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行動開,只是故意沒有對那個人說,瞞著那個人而已。後來,他還離開了別院一些時間,那些時間就是立即調人又去找老神醫了,但可惜依舊找不到,得到的一些零碎信息始終還是和之前所調查到的情況一樣,都只是些沒有任何用的隻言片語傳言而已,說什麼“老神醫自九年前消失不見後恐怕早已出事”,又說“老神醫早已墜崖身亡”,但又從沒有人見過老神醫的屍體。
如今,終於好不容易讓他找到有關老神醫的師弟尹隻的下落,沒想到隔著茫茫海域的這邊竟還另有一番天地。他趕來這裡的過程中委實用了不少時間,在海上也經歷了不少風浪。
尹隻確實有些爲難,有些東西他不好說,也不能說,就比方說老神醫的下落。
這時,大廳外面突然傳來聲音,有人回來了,並且聽上去還有些匆匆忙忙的。
“賢侄,不知那邊出了何事,你再坐坐,我留婢女在這伺候,先過去看看。”尹隻頓時找了個藉口離開。
唐莫笑著點了點頭,並不揭破尹隻的這一藉口,“尹伯伯先忙,我沒事,反正都已經過了整整九年,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兒,就等尹伯伯忙完後再說。”
“那好,我先過去了。你也別急著走,先在莊內住下。”說著,尹隻起身離開。
唐莫看著尹隻離開的背影,深諳的黑眸中不覺閃過一絲略有所思,同時端著茶盞的手指尖捻著杯蓋慢條斯理地摩挲了一下杯沿,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尹隻竟這麼爲難,不肯直接告訴他?
如果小奶娃的實際年齡不止一歲,甚至已經有九歲的話,不知道會不會與夭華有關?
夭華身爲魔宮老宮主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行蹤一向都很隱秘,魔宮老宮主也一直都將她保護得很好。
在她九年前被名劍山莊的少莊主明鬱突然救回名劍山莊之前發生的一切,幾乎至今一片空白,在那之前也幾乎沒有什麼人見到過她,所以在她呆在名劍山莊的整整兩年時間裡都沒有任何人認出她來。而所有人都知道明鬱當時救了一個傷得極重的女人回府,卻從沒有人知道那女人受的到底是什麼傷,又是怎麼受傷的。對於這一切,或許明鬱會知道這一切也不一定,可明鬱自七年前就已消失,至今還沒有任何消息。
不知不覺間又一次想到那個女人,唐莫端著茶盞的手不由一寸寸收緊,當夜在船上發生的一切,尤其是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
他唐莫有生以來就從來沒受過這般羞辱!
夭華,呵呵,唐莫不覺緩緩重複這兩個字,面色從未有過的冷翳。
—
外面,在山莊大門一路到大廳,較爲靠近大廳的半路上,聞聲出來的尹隻一眼就看到了不久前派出去的一行家丁正擡著兩個人回來,一個一襲黑衣,一個一襲藍衣,都是年輕的公子,看上去都傷得很重,也不知他們是從哪擡回來的,還有也不知這兩個人是怎麼受的傷?
等一圈打量完了後,尹隻平靜地問道:“怎麼回事?我不過讓你們去雪山山腳下查看一下埋在那的那些酒怎麼樣了,你們怎麼突然擡了兩個人回來?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回莊主,我們是在雪山發現他們的。因爲他們都還有一口氣,就擅自帶了回來。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哦,對了,那些酒都沒有事,雪崩並沒有影響到山腳下,請莊主放心。”
尹隻聽完,沉默了一下,畢竟從來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再說之前也是學醫的,“那好,先將他們送去廂房,然後讓府中的大夫給他們看看。”
“是。”擡人回來的一干家丁點頭,就快速將人擡去廂房的方向。
尹隻看著,直到一干人都走遠了後,獨自一人轉身往後院方向走。
後院內,空空如也,一把掃帚斜靠在牆上。
尹隻停下腳步看著。
一名同樣負責後院整潔的家丁正好一眼看到到來的尹隻,連忙跑上前來向尹隻行禮,並且看到尹隻一直盯著掃帚看,就主動稟道:“莊主,那老水又出去採藥了,纔出去不久。”
“如果他回來,讓他馬上來我院中來一趟,我突然想喝他泡的茶了。”尹隻點了點頭道。
“是。”家丁連忙記下。老水已經是這莊內的老一輩家丁了,年紀也已經很大,滿頭白髮,一張臉上全都是各種疤痕,絲毫不不出他原本的樣子,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在這裡,一直負責後院的打掃,也一直很喜歡各種草藥,有時候一想到什麼草藥就會馬上放下手中的掃帚出去,或是一想到什麼草藥就會把其他事都給忘了。對於此他都已經習慣了,並且老莊主似乎比他還習慣,也從不責怪。這不,剛纔老水又突然揹著一個竹簍出去了,地掃到這麼一半就又放下了。
尹隻再站了片刻後,轉身離去。對於唐莫今天的突然到訪,真的很意外。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留在這,慢慢在這裡建成了現在這個山莊,幾乎是把整個家都安頓在了這裡,沒有再回去過一次,那邊的是是非非與武林恩怨似乎都已經離他很遠。
不久,有家丁奉尹隻的命令進入大廳,對大廳內還坐著等的唐莫恭敬地道:“唐公子,我家莊主臨時有事,今天恐怕是沒辦法過來了。不過莊主有交代,讓小的先帶唐公子去單獨的廂房休息,所有事等明天再說。”
唐莫絕對懷疑這又是一個藉口,但依舊不點破,語氣隨和,“也好,反正我也有些累來了,也想先好好休息休息,那就有勞你帶路了。”說著,唐莫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身來。
山莊雖然不小,但也不是很大,廂房全都安置在後院中,與府內女眷的住所僅一牆之隔。
在此之前,山莊多年來都從沒有一個訪客,更沒人來此留宿,所有廂房都恍若擺設一般。
在家丁帶路下一路走著的唐莫,在走了一會兒後,忽然隱約聽到一道琴音,那琴音在山青水綠的天地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空靈,十分悅耳。
唐莫的腳步頓時不由爲之一頓。
家丁看著,解釋道:“這是我家小姐在彈琴。”
“走吧。”唐莫沒有多問,也沒有任何的打探,繼續邁開腳步。
不遠處,一處單獨的院內,正在撫琴的女子眉染憂愁,一邊彈著琴一邊看著遠處。
“小姐,起風了,你要不要披件外衣?”一旁站著伺候的婢女忽感到寒風后,連忙上前小聲問道。
女子沒有說話,繼續撫著琴,好像一點也沒有聽到。
—
半個多時辰後,兩匹一路往山莊快速而來的馬在山莊的大門外停下,是最後那兩名家丁也回來了。
其中一人立即招呼帶回來的人先進大廳內坐,並領著帶回來的人前往大廳。另一個人則快速去找尹隻,從其他家丁那裡知道尹隻去了書房後就快速過去,敲門進入書房對裡面的尹隻稟告道:“老莊主,屬下又帶回來兩個人,他們是之前救回來那兩個人的朋友,現在就在大廳中。另外,他們想要雪蓮醫治他們的孩子。”
尹隻微微皺了皺眉,“又有兩個?”
家丁點頭,“他們是一對夫妻,身邊還有一個一歲左右大的孩子,那孩子病得很重,需要雪蓮醫治。莊主,要不你過去看看?”
“那好吧。”尹隻站起身走出書房,往大廳的方向而去。
大廳內,夭華與烏雲兩個人已經先後坐下,伺候的婢女已經快速奉上兩盞茶,分別給夭華與烏雲。
夭華打量了一眼送茶的婢女,也可以說自到達山莊大門後就一直都在打量,不管是一路走進來的花草樹木還是人,倒不想在雪山的背面,距離雪山這麼近的地方竟還有這樣一座山莊。
烏雲雙眼無法視物,只能通過聲音來判斷周圍的一切,同樣沒想到這裡竟還有這樣一坐隱蔽的山莊。不過也是,在他在雪山的時候,只是派人嚴守雪山的半山腰與半山腰上面的位置,確保不讓人上去而已,尤其是雪山的山頂。至於底下,由於地方太大就算想把守也把守不過來。有人靠近雪山山腳,在山腳下活動自然也就不容易發現。
不一會兒後,尹隻到來。
尹隻一邊走入大廳,一邊餘光分別打量了一眼大廳內正坐著的兩個人,只見兩個人之間竟然還有一條繩索連著,一頭握在男子的手中,一頭綁在女子的左手手腕上,心下不免有些詫異,這看上去可不太像一般的夫妻。不過男子懷中的孩子與女子長得實在太像,又絕對是母子無疑,從這一點上又可以看出兩個人應該是夫妻無疑。看來,這對“夫妻”之間恐怕有些“不太平靜”。當然也不排除這對夫妻是鬧了什麼矛盾,所以男的要這樣綁著女的。但不管怎麼樣,這些現在都不在他管的範圍內,尹隻隨即在正前方的主位上坐下後,直接開口問道:“兩位想要雪蓮?”
夭華笑笑,她可沒想要,是烏雲想要而已。
烏雲點頭,“正是。”
“那兩位可是準備用雪蓮來救你們的孩子?”
“沒錯,正是爲了救他。如果貴莊上真的有,還請貴莊不吝送一株。”
雪蓮極爲難尋,也極爲珍貴,但爲了救人,也不是不可以送出。只是,根據他現在這表面上的觀察與粗略判斷,此時此刻的這個小奶娃看上去面色蒼白如紙,情況明顯有些堪憂。雪蓮雖然有很好的藥效,但卻是性寒之物,在這個時候用在一個如此虛弱的小娃娃身上,恐怕有些不妥,“兩位,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不知你們的孩子得的是什麼病?是誰告訴你們用雪蓮就可以醫治他的?”微微一頓,尹隻補上一句解釋,“還請兩位莫要誤會,只是你們該知道雪蓮長在雪山,本身就很性寒,一般人就這樣食之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也對人的身體極爲有好處,但這麼小的孩子恐怕會受不得這份寒氣。”
“自然是有神醫看過,這點不需要你擔心。”烏雲回道。
尹隻考慮了一下,看得出來對面兩個人都絕不是那種莽撞之人,或許真的有神醫爲他們的孩子看過也不一定,他現在並沒有親自爲其把脈,只是通過表面看,有些東西自然會有些不準,“那好,還請二位稍等,我這就命人去取一株雪蓮來,送給二位。雪蓮再貴又豈能抵過人命貴。另外,兩位的朋友現在在莊內,兩位待會兒拿到雪蓮後,可以過去看看。不過他們傷得好像很重,恐怕需要修養一段時間,兩位如果不嫌棄的話,倒是可以在莊內稍微住上幾天。”
看來對面之人還是個大善人、老好人。一直冷眼旁觀喝著茶的夭華聽到這裡,不由多看了一眼對面的人,但奈何她向來對這樣的好人善人不感冒,誰讓她自己一直都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呢,倒是便宜烏雲了,也是命不絕小奶娃。
烏雲聽對面之人這麼說,倒不由有一分謝意,這幾乎是多年來極爲少有的,“那就多謝莊主了,也有勞莊主了,在這裡冒昧打擾幾日。”
“無妨。”尹隻點了點頭,接著就命人馬上去取雪蓮過來。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兩名家丁將一隻錦盒送上,再在尹隻的示意下送到烏雲的面前,給烏雲。
烏雲接過,打開,隨即又迅速關上,裡面之物確實是雪蓮。
烏雲的速度太快,夭華倒有些絲毫沒看清楚錦盒內的東西,只是清楚看到一股白色的寒氣在錦盒打開的瞬間冒出來,看來這錦盒也不簡單,竟能密封住這樣的寒氣,將雪蓮保存在裡面。
這時,有一名家丁忽然來報。這名家丁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在後院中向尹隻稟告的那名家丁,“莊主,老水回來了,現在已經去你的院落,茶水也都已經準備好。”
尹隻頷首,就對烏雲和夭華道:“我還有點事要辦,就先去忙了。我讓家丁先帶兩位去看看你們的那兩名朋友,再讓家丁爲你們準備一間房間。”
“多謝。”烏雲吐出兩個字。
尹隻笑了下,對家丁吩咐了後就先一步離去。
—
尹隻住的院落內,當尹隻到的時候,家丁所說的老水已在院中煮茶。
尹隻走進去,對身後緊跟的家丁揮了揮手,“我想靜靜地喝杯茶。沒我的命令,別讓人進來。”
“是。”身後緊跟的家丁領命,就轉身退出去,到院落外面去守著。
尹隻緩步走向老水,在老水的對面坐下。
老水滿頭白髮,一臉密密麻麻的傷痕,幾乎就只有一雙眼睛完好,煮茶的動作平穩而又有條理,從背影看上去儼然似一得道之人。
不久,水煮好了,老水開始泡茶,清幽的茶香很快在院中散發開來。
尹隻端過其中的一杯,慢慢喝了一口,確實是好茶,直到快喝完半杯的時候纔對著老水開口道:“唐門大公子唐莫,今天突然來了,來向我打探師兄你的下落,想要查他爺爺當年死亡的真相。”
對面煮茶泡茶的老水動作微微一頓,沒有說話。
“不過我什麼也沒有告訴他。他現在還在莊內,我暫時留下了他,要不要見由師兄你自己決定。”
老水還是沒有說話,已經再度平穩地泡起茶來,全是傷痕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別說是臉,就是雙手與身上也都密密麻麻的傷痕,他當年能撿回條命活到現在實屬僥倖。
“師兄,我記得你當年書信給我的時候,也曾懷疑過唐門老門主的死因。現在既然唐門大公子找來,或許你可以告訴他一些真相,看得出來他真的很……”
“不。”被尹隻稱爲師兄的老水終於出聲,一個字聲音沙啞得如同一顆百年枯樹。
尹隻一愣,真的不知道老水在顧慮什麼,就好像他這麼多年來始終不知道他在躲什麼,與他當年到底是被誰帶來這,及被誰傷的一樣。
猶記得那年他離了山,到外面去遊歷,很久沒有回去。
後來,他意外聽到消息說老神醫不見了,於是馬上派人打探,自己也快速趕回山中,但一切就如消息上說的,人已經完全消失了,任他怎麼著就是找不到。
很久很久一段時間後,有一天他忽然收到老神醫,也就是自己這師兄的書信,這才知道他還沒死,只是書信中他並沒有說他現在在哪?
再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再沒有收到任何書信。出於擔憂的緣故,他思前想後一段時間後,終毅然帶著自己的妻女按照回信的地址經過個把月後找到現在這些地方來,沒想到在江湖之外,隔著茫茫海域的這邊竟還有這樣一番天地,與那邊的江湖完全不一樣,整個天下由帝位掌控。
後來不久,終於讓他在一處山崖的崖底找到了重傷的他。
當時的他幾乎就只剩下一口氣,渾身上下全是傷,就連整張臉上面也是,幾乎快面目全非。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後來終於勉強救回了他的命後,就要帶著他回去。對於他怎麼會來這裡,怎麼會一個人倒在山崖下,還有到底是誰要殺他等等問題,他不是沒有問過,甚至有的時候一天問上好幾遍,但他就是不肯說,到現在爲止都還一個字也沒有透露過,所以他到現在也還一點都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而對於回去這件事,他沒有同意,他說一旦回去,就會被人查到他沒有死這件事,甚至在回去的路上就會被人追殺,甚至還會連累到他和他的妻女。至於被誰查到,又是誰在查,同樣的不管他怎麼問,他也還是不答。最後他們便在這裡暫時定居了下來,慢慢建起了眼下這座山莊。而他始終不願像他一樣成爲莊內的主人,便一直頂著下人的身份負責後院的整潔。
兩年前,在他的夫人因病去世後,這整個山莊上下,便只有他和他女兒兩個人知道老水的身份。
老水在尹隻突如其來的陷入過去的回憶中,已經又泡好了一杯茶,遞到尹隻的面前。他現在的身份是這個莊內的一名老下人,他也早已經習慣了這個身份。對於當年的事,並不是他不想告訴尹隻,也不是他不想回去,只是已經回不去了,一旦回去必然會再遭到那個人的追殺。另外,那個人也肯定會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將一切都告訴尹隻了,爲以防萬一必然連尹隻和他的家人也不放過。而特意留在這裡,距離雪山那麼近,有道是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事實證明如此,他們在這裡已經多年了都沒有任何事,只是不知道時至今日雪山上那個人將孩子救活了沒有?
不得不說,雪山上之人的天賦真的很高,他當時真的有心將自己一身的醫術都悉數傳給他,讓他繼承他的衣鉢。可是沒想到與尹隻一番通信後,竟意外得知唐門老門主早就已經死了,時間上與雪山上之人突然找上他和帶他來這雪山很吻合,這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一點。還有,聽尹隻書信上說,在唐門老門主去世後,唐門上下還找過什麼禁藥,說是有什麼禁藥消失了,並且唐門的人還進山找過他,是他接待了他們。
這也就是說,雪山上之人從頭到尾對他說了謊,他手中的唐門禁藥根本不是唐門老門主動給他的。
那唐門老門主的死,到底與他有沒有關係?但不管是有還是沒有,也都還只是懷疑而已,於是他當即不動聲色地做了一番試探,可沒想到雪山上之人的回答竟然並不是一口否認,而是有些敷衍他,並且還沒有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這種種跡象加在一起,已不難表明唐門老門主的死確與他有關。
後來,他獨自離開雪山,想要回去,但沒想到雪山上之人竟派人追殺他,最終致使他墜落懸崖,幸好尹隻找來,救回了他的命。
半響後,老水如枯樹一般的聲音再道:“不,不要告訴他。”
“可是師兄,我們與唐門一向素有交情,尤其是跟唐門的老門主,你難道真不想弄清他的真正死因?”
“不是我不想弄清,只是弄清了又如何,這件事都已經時隔了這麼多年,我不想他的後人再遭意外。再說,一旦我的消息傳出去,也會給你與蘇蘇帶來危險。”蘇蘇指的是尹隻的女兒,“算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那唐大公子找不到我,自然沒辦法再查下去,就讓事情像當年唐門找藥一樣讓它不了了之吧。”
“那好吧。”聽老水這麼說,尹隻知道他已經心意已決,是不會見那唐大公子唐莫的了,“對了師兄,今天家丁還救回來兩個人,後面又來了一對夫妻,帶著一個一歲左右大的孩子,剛在我這裡要了一株雪蓮。你不如不想見外人,這兩日可以稍微避避。”
“我知道了。”老水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尹隻看著老水離去的背影,這個他稱之爲“師兄”的人,在醫術方面一直都比他好,也很喜歡醫術。但他就不同了,他其實並不怎麼喜歡這些,所以當年纔會出山遊歷。
眼下,在這裡也已經多年,蘇蘇也長大了,這個年紀也是時候給她找一門親事了。
但這方圓百里,除了莊內的家丁外,又沒有其他男人,他當然不捨得讓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嫁給府內的家丁。
今日唐莫突然到來,看他年紀輕輕,一表人才,難得的人中龍鳳,他與唐門又怎麼說都算有交情,要是能讓蘇蘇嫁給這唐莫,倒是個不錯的結果,只是不知這唐莫現在娶親了沒有,又會不會看上他女兒蘇蘇?
想到這裡,尹隻不由獨自點了點頭,倒是可以試試。
—
另一邊,被帶去看容覲和影的烏雲夭華,還是牽著繩索,走在莊內別提有多怪異了,幾乎已引來全莊上下的注目。
但對於此,夭華卻始終一臉笑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被人“當猴子”一般看。
如果可以,誰願意被人這般牽著?不過不急,這一筆筆賬她都已經一一記下,前面那朵烏雲給她好好等著,她也要加快時間了,因爲她的時間已經不多。
諾大的廂房內,左右兩側分別一張牀,重傷昏迷的容覲和影分別被安置在牀上,到現在也還沒有醒來,旁邊有婢女一直照顧著,府內的大夫也已經來過。
夭華左右看了一眼後,擡步準備往容覲那邊走去,去看看容覲。
但夭華才邁開兩步,被綁在手腕上的繩索一扯,就被烏雲扯著往影那邊走去。無法視物的烏雲,自然看不到哪邊是影,哪邊是容覲,但夭華絕對不會走向影,直接往她走的相反方向走就是了。幾步後,烏雲走到牀榻邊,坐下親自爲影把了把脈。現在他身邊沒有什麼人,自然有尤顯得影的重要性,需要他儘快恢復。
從脈象上來看,影受的是內傷,並沒生命危險。
夭華似笑非笑看著,等著烏雲爲影把完脈後道:“不知可否請祭司大人爲容覲也看看?”
“看他做什麼,等著他好了之後幫你對付我?”烏雲反問一句,自然不可能爲容覲看,隨即就示意帶他和夭華來這裡的那名家丁帶他與夭華去房間休息。“夫妻”兩個字可是她自己說的,這樣也好,讓他依舊時刻看著她,使她沒辦法耍花招,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後悔搬起石頭打了自己的腳了?
—
片刻後,進入家丁安排住下的房間,看著家丁轉身下去後,夭華確實後悔了,她真不該逞一時的口舌之快,說什麼和這朵該死的烏雲是什麼“夫妻”。不然現在就是兩個房間住了,哪用得到住一間,又要時刻被這朵該死的雲看在眼皮底下。
烏雲現在已沒時間理會夭華,反手一掌合上房門後,就在桌子邊坐下,取出錦盒中的雪蓮,喂懷中的小奶娃服下。
小奶娃與之前一樣沒有醒,微微張開的小嘴將滴入進來的雪蓮汁慢慢喝下去,沒有吐出來。
烏雲接著爲小奶娃施針,身上時刻帶著一盒銀針,需要時用。
傍晚時分,婢女送來飯菜,禮貌性地問了問有沒有什麼其他需要後,便躬身退了下去。
此時小奶娃已經被烏雲醫治完畢,反正是夭華從腳到頭也沒看不出來小奶娃有哪裡好轉過來了,但看烏雲最後爲小奶娃把脈時的神色,看來結果還不錯。
夭華直接走過去坐下,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就吃。有道是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喝足了纔能有力氣對付對面這朵雲。
烏雲因爲小奶娃身體的好轉,心情也還不錯,也動起筷子來,倒是很多年沒有與對面之人一起坐下吃飯了,儘管心中很清楚她心中所想與他完全不一樣。
飯後,在婢女進來收拾飯菜之時,夭華眸光一轉,眸底閃過一絲瀲灩之光後,就示意婢女給她準備熱水,她想好好沐浴一番。
婢女領命,莊主已經交代下來讓他們好好伺候,自然不敢怠慢。
不多時,熱水送上來,倒滿了屏風的大浴桶。
夭華示意婢女帶上門出去。
轉眼的時間,房間內便又只剩下夭華與烏雲兩個人。
夭華笑,隨即藉著房間內的燭光像審視一件物品一樣將對面的烏雲上上下下審視了個遍,極爲真誠的發出邀請道:“祭司大人,要不我們一起沐浴吧,來個‘鴛鴦浴’如何?不然,本宮一個人到屏風後去沐浴,祭司大人就不怕本宮將繩子解了,隨便綁到其他地方,趁機從窗戶悄悄逃走?”
烏雲面色黑沉下來。
夭華笑意不減,當然到底是真的邀請,還是想用這些話來故意擊退烏雲,讓他最終可以放她一個人去屏風後面沐浴,就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了,眉宇眼梢間說不出的風情萬種,誘惑之意一覽無餘,“祭司大人,我們現在可是夫妻哦。在魔宮這麼多年,看看你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爲,又是囚禁本宮的夫君,又是那麼粗暴地壓著本宮和強吻本宮,還始終要跟本宮這樣一刻都不分離的牽著繩子,美其名曰‘千里姻緣一線牽’,想來你心裡老早就想了吧?沒想到今夜能夢想成真吧?”
該死的,她又說那吻,烏雲的面色頓時越發黑沉,還極爲難看,因小奶娃身體有所好轉而起的那絲好心情已然頃刻間被夭華給破壞得乾乾淨淨。她絕對故意來氣他的。片刻不氣他,她就渾身不舒服。
夭華將烏雲臉上的變化都悉數看在眼裡。還別說,現在這同房,火燭、牀榻、浴桶,外加一個粉粉嫩嫩的小奶娃,一切還似乎真那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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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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