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華有些沒有料到,電光火石間儘量不露聲色,準備靜觀其變與以靜制動。
只聽出現在面前擋住了她去路的烏雲接著道:“是不是因爲今天管家罵你一事?我已經責罰過他了……”
夭華還是不語,目光不動聲色地盯向烏雲的一雙眼睛,看來他是真的瞎了,她就這麼站在他面前,他竟然還將她認成了其他人。這可真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也會有今日,前些天還掌控一切似的囚禁著她取血,與現在一比較起來真讓人忍不住想大笑出聲。還有,難道人一旦眼瞎了,其他什麼都會隨之下降?比方說感覺,再比方說更爲重要的智商?而這個“畫兒”,與她名字的後面一個字在讀音上面還真像,難不成是昨天夜裡那個女人?
“好了,還有什麼委屈,寫給我。有我在,什麼都別怕。”說著,烏雲朝夭華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
寫給他?夭華明顯一怔,一時間縱然再怎麼靈活應變,也不免有些反應不過來,難道說這個名叫“畫兒”的女人,也就是昨夜那個女人,她沒辦法說話,是個啞巴?仔細回頭想想,從昨夜看到那個女人開始到跟著那個女人回去,她似乎還真沒聽那個女人說過一句話,發出過一點聲音。
烏雲久等不到任何迴應,濃眉不覺漸漸皺了起來,眉宇間依稀透出一絲不耐。
一直目不轉睛看著的夭華,自然也將烏雲的這一神色變化收入了眼底,暗暗握了握拳後,姑且孤注一擲地試試,大不了豁出去了,反正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也不會有比這更糟糕的了,就伸手用指尖在烏雲的手掌心一筆一劃地緩緩寫下兩個字——沒有。
“沒有就好,以後有任何事,都直接跟我說。今夜,看來你的心情似乎還是不太好,就先回去休息吧。”得到了迴應的烏雲,臉上的面色慢慢好轉,一邊收回手,一邊開口,說完後人就轉身走出了院門,走回到剛纔的地方。
夭華沒有半分鬆懈地繼續盯著烏雲看,目光不離開烏雲的背影半分。
半響後,夭華快速轉身退離。
而就在退離了一段距離後,夭華的腳步又猛然停了下來,看著前方的分叉路口略有些猶豫到底是馬上回去,還是去一趟昨夜那個女人住的房間,當面問問那個女人,弄清楚心中的那些疑問?可是,要是那個女人事後對當著烏雲的面說起呢,她不就暴露了?而就算她直接殺了她,在這樣一座山莊中,又是烏雲這廝的地盤,絕對馬上引起烏雲的懷疑。
不過,烏雲今夜已經見到了她,還把她認成了那個女人,就算她今夜不去,一旦那個女人與烏雲見了面,事前也很快會被揭破。
可以說,她現在去與不去,好像都已經是一樣的結果。
想到這,夭華不由擰眉,隨即再度重新回憶了一下昨夜見到那個女人後的所有情形,當時就覺得她不是太單純的話,就是個傻瓜。如今再想想,看來也只能再次孤注一擲的賭一把了,賭那個女人就就屬於後者,問完了之後大不了給她灌輸“做了場夢”的錯覺,與她真的見過烏雲,之後再將她給打暈了。對,就這麼辦,夭華越想越下定決心,不行也得行,希望自己這個賭賭對了,就快速前往昨夜那個女人住的那間房間,之後和昨夜一樣繞道從窗戶那裡悄無聲息地進去。
-
房門緊閉,昏暗不明的房間內——
當夭華進入的時候,昨夜的那個女人正一個人跪在牀邊,趴在牀上哭著。
夭華不緊不慢地一步步走過去,在快走到的時候故意發出一點腳步聲,有意提醒提醒對方,讓對方轉過身來。
趴在牀上哭的女人哭得很投入,不管是從哽咽的聲音上聽,還是從顫抖的背影上看,都相當的傷心,即便房間內突然響起腳步聲仍毫無所覺,像極了剛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讓夭華不覺想起烏雲剛纔說的那些話,說什麼“被管家罵一事”,還說什麼“以後受了委屈都跟他說”。如此看來,她猜得沒錯,烏雲口中的“畫兒”指的就是這個女人,只是不知道這個女人與烏雲到底什麼關係,除了小奶娃外,沒想到烏雲竟還會對一個女人這樣。
站定腳步,在哭個不停的女人身後兩三步處足足看了好一會兒,見對方還是毫無所覺的夭華,忍不住微皺起眉,看來只能選另一個更直接一點的方法了,當即出聲咳嗽了幾聲,“咳咳……”
趴著哭的女人這纔有所反應,一邊抹眼淚,一邊愣愣地擡起頭來往後看,在滲透進房間的微弱光線下一眼看到身後竟然無聲無息地站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從沒有見過的陌生人,頓時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雙通紅的眼睛猛然瞪大,並且整個人若受了驚的孩子般不斷往後縮。
“你叫‘畫兒’?”對上這樣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以及如同孩童般受驚的反應,夭華也就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而她的這一系列反應,無形中已經讓夭華肯定自己賭對了。另外,儘管心中已基本上肯定了她確實是個啞巴,但還是有做準備,一旦她出聲呼救或是想逃,可以一下子制止住她。
還滿臉是淚的女人,顫抖害怕地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忍不住瞄向緊閉的房門,想要逃離。
夭華豈會看不出她的意圖,不緩不急地側身走兩步,將女人的目光一下子擋住,整個人擋在女人的面前,阻斷女人再看向房門的視線,“真乖,只要你一直這麼乖地回答本宮,本宮不會傷你的。那你現在再回答本宮,你是不是個啞巴?”
夭華的動作,其實不僅擋住了女人看向房門的視線,也將陰影都籠罩上了地上的女人。女人止不住越發害怕起來,雙手如同孩子般緊抱住自己的雙膝,而後更加輕地微點了一下頭。
“那你與那烏雲是什麼關係?最好清清楚楚寫給我看。”夭華俯身,將手伸到女人的面前。
女人搖了搖頭,在感覺到夭華周身的氣息倏然冷下來後,顫抖害怕地一點點伸出手,在夭華的手掌心上面一筆一劃地慢慢寫出幾個字,“烏雲是誰?我……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
“那你回答本宮,昨夜在後院外面,那個出聲笑的小嬰兒又是誰?”夭華的面上喜怒難辨。
女人頓時很劇烈地一抖,快速縮回剛剛在夭華手心寫過字的手,看向夭華的目光中明顯多了絲戒備,然後想了又想後,在夭華俯視的目光下又畏又怕的再次伸出手來,在夭華的手心小心翼翼地寫道:“你不要傷害他,他好小,好可愛的……”
“放心,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本宮,不在本宮的面前說謊,本宮是不會傷害他的。”
“真……真的嗎?”女人再寫,顫抖地擡頭看夭華。
夭華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面前這個女人,說她像小孩子簡直是太委婉了,說得難聽一點根本就是個傻瓜,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傻瓜,沒想到烏雲竟會“喜歡”這樣一個女人,剛纔在院門口認錯她時說的那幾句話,怎麼聽都怎麼讓人想入非非,他口味還真是要和別人相反著來。只是,不是已經有個小奶娃的娘了麼,都一直將小奶娃當成寶貝來看待,怎麼現在又來一個?他可不認爲面前這個女人會是小奶娃的娘,一丁點像的地方都沒有。不過,男人多花心,有多個女人一點也不稀奇,反正又不是她夭華的男人,與她何干。
女人還有些懷疑的神色,沒有完全相信夭華,在夭華手心又寫,“你……你能發誓嗎?”
“呵……”夭華有些忍不住笑了一聲,“好,本宮發誓。”
女人這纔開始相信夭華起來,在夭華的手心寫道:“小云兒是主人的寶寶,畫兒……畫兒喜歡跟小云兒一起玩。畫兒偷偷跑出去,管家知道了,罵畫兒,不許畫兒去打擾主人,也不許畫兒再去後院外面,畫兒好難過。”寫著寫著,女人就有哭了起來,眼淚一顆顆不斷往下掉。
夭華饒有耐心地等著與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完,心中到這一刻已基本上理清了整件事,那管家可真夠沒有眼力勁的,哪裡是面前這個女人去後院外面打擾烏雲,分明是烏雲看上了面前這個女人,要這個女人去陪的,難怪要被烏雲罵了。從烏雲將她認成是面前這個女人,與對她說的那幾句話中已經可以很肯定了。
明白了這一切後的夭華,伸出給女人寫字的手忽然改爲一把扣住面前這個女人的下顎,迫使面前這個女人不得不馬上高高仰起頭來,倒要重新打量打量面前這個女人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痛……”女人的臉上立即露出痛苦色,有些掙扎了起來。
夭華多彎下一分腰,繼續發問,“你那主人對你可真不一般。說,你們之間還沒有其他關係?比方說他有沒有動過你?摸過你身體?”
女人痛苦地搖頭,雙手一起努力去掰夭華扣住她下顎的手。
“他既然允許你靠近那小奶娃,逗那小奶娃玩,說,你知不知道那個小奶娃的娘是誰?現在在哪?”
女人再搖頭,下顎真的好痛,都要快被捏碎了,一時間只覺面前的夭華好壞,好想有人快來救救她。
夭華再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如來時想的那樣,有些催眠似的對面前這個滿臉是淚,充滿恐懼的名叫“畫兒”的女人催眠道:“你現在只是在做夢,記住了,這是夢。如果說出去的話,別人會笑話你的,你那個管家也會再罵你……記住,不許和任何人說一個字……”待所有的話說完,夭華反手一刀砍向女人的後頸,直接令女人睡了過去,之後轉身離去,一邊思忖一邊返回獨孤系與薛三所在的房間。
-
獨孤系與薛三所在的房間內,一如既往,寂靜無聲,好像裡面根本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似的。
“你去了這麼久,這次有何收穫?”還是獨孤系率先開口詢問,看向推門進來與關上房門的夭華,早在夭華還沒有推門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聲音了。
“如你所說,確實是他,也確實眼瞎了。不知你呢?你可有何收貨?”夭華不信在她出去的這段時間,獨孤系會沒有出去過,關於今夜發生的事除了這麼幾個簡單的字外,並不想多說,發問一句直接將問題反丟給獨孤系。
“莊外四周把守得十分嚴密,出去並不容易,不過也不是完全出不去。另外,今日又有狠多新的藥材送進來,我懷疑有船隻靠岸,明晚我想辦法到岸邊去查看查看。”獨孤系說出自己的決定。
夭華不反對,“這樣也好。”
對面的薛三在這時輕聲笑了笑,有種苦中作樂的感覺,“已經在這裡今天了,家裡怕是已經擔心壞了。”
“所以下次像這種外出收購茶葉之類的事,古公子還是不要親力親爲的好,不然當真賠上自己的命,就太得不償失了。”夭華笑著回了一句。
“多謝紅姑娘的好意,我會將紅姑娘的話放在心上,好好考慮的。”
“這樣就再好不過了。”夭華不再說話,在位置上坐下來,開始閉目休息,一來確實有些累,都已經好幾夜沒有閉上眼睡過了,二來必須得想想後面怎麼做。眼下,烏雲將她認成了那個名叫“畫兒”的女人,而那個名叫“畫兒”的女人又是個心智不全的人,她完全可以等到晚上的時候先一步打暈了那個女人,然後冒充那個女人靠近烏雲,從而想辦法奪到烏雲手中的小奶娃。只要小奶娃一到手,一切就又回到她的手中了,儘管這一做法有些相當冒險,可今夜烏雲不是沒有發覺嘛。
這般想著,夭華不覺越想越覺得可行,接下來就是事先謀劃好具體的步驟了。
-
日次一早,天空開始放晴,陽光普照。
入夜,月明星稀,幾天來難得的好夜色,點點繁星密密麻麻的交織在浩瀚夜空。
夭華比前兩日更早一步的出門,直接先前往了那個名叫“畫兒”的女人的房間,一下子將其打暈,之後如進去時一樣悄無聲息地出來,前往後院。
名叫“畫兒”的女人,渾然不知烏雲將夭華當成了她一事,心中只記得管家對她的那些警告,讓她不許再踏入後院與出後院半步,所以一直悶在房間裡也不敢出去。而對於昨夜發生的事,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真的感覺就像是一場夢,莊內的人都當她是傻瓜,從來不會認真看她想對他們說什麼,她也沒有人能去說,怕又被管家罵,就只能悶在自己心裡,想不通自己怎麼會無緣無故做那麼奇怪的夢,夢裡那個一襲紅衣的女人好兇,好可怕,問了她狠多奇奇怪怪的問題。
-
後院,夭華打開院門走出去。
明亮的月光下,夭華一眼就看到了花叢後面的那抹白色。
花叢後面的那抹白色身影,顯然也察覺到了夭華的到來,如昨夜一樣吐出兩個字,“過來。”
夭華紅脣微勾了勾,一邊似笑非笑,一邊緩步走過去。幾十米的距離,可以說,夭華走了有一會兒時間,直到走到那處草叢後面,只見烏雲這廝躺在一張竹椅上面,白衣如雪,而小云兒就趴在他的身邊,還是那個白白嫩嫩像團白色糯米糰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