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很期待。”唐莫微微點了點頭附和,薄脣若有若無地輕勾,更期待夭華明天準備給他一個什麼樣的“驚喜”,她這次親自出去怎麼可能只是白白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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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整座別院就忙碌了開來,張燈結綵的,不過別院外面還是一樣,沒有什麼變化。若非進到裡面來,外面什麼也看不出來。
唐莫要娶夭華一事,有些事出突然,對唐莫自己來說也是一樣。這一切,原本絲毫不在他此次前來林城的計劃之中,甚至都不曾想過,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又好像有些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似的。至於唐門上下,並非唐莫想故意想隱瞞著,不讓人知道,只是不想中途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已。等事成,他自然會讓人知道。
昨日的那兩名婢女一大早就起來了,一直候在夭華的房門外,等著裡面的夭華叫她們進去。在時間快差不多了,還是沒有聽到任何叫喚後,只能主動敲門進去。
房間內的夭華一整個晚上閉著眼小憩了一會兒,精神還不錯,睜開眼看向進來的昨日那兩名婢女。
牀榻上的小奶娃,整夜好眠,早再婢女敲門進來前就已經醒了,睜著眼自己一個人在牀榻上玩,除了前幾日生病時哭鬧不休外,其他時間基本上都很安靜,相對來說一直得乖。
聽到聲音後,小奶娃好奇地側頭朝房門的方向看去,也看向進來的兩名婢女,小臉笑著。
進來的兩名婢女轉身合上房門,然後立即一起走向軟榻上的夭華,並一邊走一邊恭敬地開口:“姑娘,奴婢二人進來爲您梳妝,還請您到梳妝檯那邊去坐。”而對於夭華的真實身份,她們其實至今還絲毫不知,也不敢多打探。甚至是唐莫,這次也是第一次見,在此之前唐莫從未來過這裡,儘管這裡是唐莫的地方。
“不急。說說看,你們二人叫什麼名字?”夭華如之前一樣,還是慵懶地斜靠在軟榻上的姿勢,一隻手支著頭,紅色的衣襬半垂落在榻沿,一頭長髮烏黑如墨。
“奴婢叫‘小晴’。”
“奴婢叫‘小亭’。”
兩名婢女不知夭華爲何突然問這個,一前一後回道。
夭華笑著抿了抿脣,仔細看下來兩名婢女的姿色其實都還挺不錯,眉清目秀的,不比一般的小家碧玉差,“那你們且說說看,覺得你們公子如何?”
“這……”兩名婢女不免猶豫,更不知夭華爲何突然這麼問了。
“放心,大膽地說。本宮就要嫁給你們公子了,以後也算是你們的半個主子。你們若連這麼點命令都違抗,令本宮不高興了,以後可沒你們的好果子吃。”夭華的語氣與臉上的神色都沒有什麼變化,但命令慣了,與生俱來一股威嚴,自然而然地從身上散發出來,不怒而威。
兩名婢女不由緊張起來,真的想不明白榻上之人究竟要幹什麼?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說!”
“……是,是。”兩名婢女止不住微微一顫,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說,先急忙快速的應上。
之後,互相相視一眼,兩人低下頭結結巴巴地道:“公子……公子……”
“公子很俊美,對姑娘……對姑娘很好。”
“公子……”
但不得不說,兩人說了半天,還是在同樣的幾個字上繞來繞去,停留在原地。
夭華的心情似乎不錯,一直似笑非笑地聽著與看著,一點也不生氣,片刻後打斷兩人,“那要你們嫁給他,如何?”
“這……姑娘,奴婢們不敢……”兩人頓時有些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砰的一聲就跪了下來,渾身緊繃,並且不敢再看夭華,“還請姑娘恕罪,饒了奴婢們二人。”
“這話可就有些嚴重了,本宮真有這麼可怕嗎?起來。”
“姑娘……”
“本宮讓你們起來,你們就起來。”夭華的聲音倏然加重,驟然間的變化儼然像突然間風雨欲來。
兩名跪下的婢女越發一嚇,本能地想要後退,砰地一聲跌坐在地,面色也跟著一白,隨即就要重新跪好磕頭,但在感覺到夭華身上的氣息越發低沉下來後後,猶豫著、顫抖著、害怕地慢慢爬起來,真的開始有些覺得面前之人的確可怕起來,大氣不敢喘一下。
“這不就乖了。爲何非要觸怒本宮不可?好了,繼續回答本宮剛纔的問題,要你們嫁給他如何?”
兩名婢女頓時又要跪下,在看到夭華的臉色後勉強穩定住,聲音顫抖緊張地道:“奴婢們不敢。”
“這麼說來,你們都覺得你們公子不好,看不上他,不願嫁?”夭華話語回柔。
“奴婢們不敢,奴婢們不是這個意思……”兩名婢女砰一聲又跪了下來,這次怎麼也不敢再起身,就算夭華的面色變得難看也一樣。本是簡簡單單地進來伺候面前之人梳洗、綰髮與換衣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哪有人會在成親當日問婢女這種問題的。
哎,夭華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這話說得可真夠累的,她自認自己臉上一直帶著笑,已經很溫和了,還這麼嚇人?要是讓她們到魔宮站了站,不知道她們會嚇成什麼樣子,她不就是不想用拜堂來換解藥了,想在離開前好好地“答謝答謝”唐莫當日的及時出現與這幾日來的“款待”,尤其是這趁火打劫逼婚,準備在離開前回他一份禮,還他個新娘,不至於讓他到頭來一場空咯。這麼大的苦心,她可算是已經夠用心的了。
“好了,既然這樣,那本宮也不問了,問你們也真累。就你吧,小晴是吧?就你來替她梳洗換衣,把嫁衣給她穿上。”
兩名婢女難以置信地猛然擡頭,一時間連怕都忘了,直覺自己不是聽錯了就是在做夢。
“本宮的話,別讓本宮再說一遍。在外面的人來敲門之前,必須弄好。不然,本宮手中的暗器可是不長眼的。”音落,夭華的手中已憑空多出一隻鋒利的暗器,並貼著兩名婢女的頸脖劃過。
兩名婢女渾身一顫,倒吸了口涼氣。
夭華隨即點了自稱是“小亭”的這名婢女身上的穴道,外加啞穴。
小晴看著,忽然忍不住回頭看向緊閉的房門,恨不得馬上拔腿跑出去,將這裡的情況稟告給唐莫。
夭華豈會看不出她的意圖,臉上的笑容不減,手中的暗器剎那間貼著小晴的臉劃過,削落小晴側臉旁的那縷長髮,瞬間釘入緊閉的房門。
小晴猛然屏住了呼吸,再不敢有其他想法,只能按照夭華的吩咐做。
牀榻上的小奶娃一直看著這一幕,又有些被嚇到,纔剛剛恢復了血色不過幾天的小臉便又開始有些發白,忍不住想要躲起來,一雙小手努力拉拽起身上的被子想蓋住自己。
與此同時的醫館那邊,自那日進入林城後就一直在醫館中的烏雲已收到消息,是那日派出去跟蹤容覲的影傳回來的,說容覲突然一個人前往了南城門那邊的一處小小別院。
烏雲看完,一把握緊手中傳回來消息的字條。
字條霎時在烏雲手中化爲灰燼。
烏雲起身,大步走出醫館,冷麪怒容讓人即便隔了數十丈遠看到也忍不住退避三舍。
醫館中已經跪了三天的老大夫與一干醫館內的學徒們,早已經支撐不住,但每次一倒下就立即被冷水潑醒,如果潑不醒就一頓毒打,簡直生不如死,此刻終於見烏雲出去了,人就直直朝地上倒去,再不想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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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門那邊的小別院內。
關於烏雲的一舉一動,唐莫其實都瞭如指掌,有派人假扮成城中的普通百姓悄悄留意著,又不會引人懷疑。
對於烏雲突然出醫館,直接朝南城門這邊的這片住宅而來,房間中的唐莫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自然知道這斷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看來烏雲已經知道他們在這裡了,相信這應該就是夭華今日要送給他的“驚喜”了,也確實夠驚喜的。而對於容覲在此不久前突然出現在小別院外,他當時還以爲他是來等拜堂結束,與等夭華拿到了解藥之後來接應夭華的,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他將烏雲給引來的了,並且夭華已不準備用拜堂來換取解藥。
“公子,現在怎麼辦?馬上撤嗎?”進屋來將收到的消息稟告給唐莫中年男人快速問道。
“不急,今日可是我成親的大好日子。馬上準備一下,大開府門,恭迎‘貴客’。”此時的唐莫,還未換衣服,昨夜自夭華的房間出來後,已連夜配置好解夭華身上所中的軟骨散之毒的解藥,一邊說一邊正將解藥放入一隻白色的小瓷瓶中。
進屋稟告的中年男人一愣,對於烏雲一直是有聽說過的,再說就這三天來他在林城的所作所爲,如今整個林城基本上都是他的人,現在還不走未免也太危險了。
不過,中年男人不敢違抗,既然唐莫這麼吩咐了,只能遵命行事,“是。”
離此不遠的夭華的房間內,此時此刻婢女小晴已然爲小亭綰好了發,帶好了鳳冠,並換上了嫁衣,就只差一個紅蓋頭還沒有蓋上了。
被點了穴的小亭,在這一過程中既不能言也不能動,只能任由小晴爲她裝扮。
夭華甚爲滿意,難怪都說女人穿上嫁衣的時候最美,果不其然,此刻的小亭與剛纔相比簡直有些判若兩人,塗上了腮紅的臉頰嬌豔欲滴,含羞帶放,相信這份回禮應該夠重了吧。
“恩,蓋上吧。”
“……是。”小晴硬著頭皮點頭,取過桌面上那隻托盤上面的蓋頭,輕輕給小亭蓋上。
小亭與小晴此刻如何還能不知夭華這是要讓她們來替代,夭華並不是在開玩笑,難道因爲唐莫沒有大張旗鼓的娶她,她心裡不高興?除此之外,小亭與小晴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而除了這些,已然被打扮成準新娘的小亭心中不免比小晴多出絲異樣來。身爲婢女這麼多年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還能穿上嫁衣嫁人,儘管一切都是假的,可至少讓她真真實實地穿上了一回。而如果拜堂的時候唐莫沒有認出來,她真的與他拜了堂……小亭的心不知不覺有些加快起來。這一切,不是她想要胡思亂想,而是夭華使得她忍不住這樣想。
夭華這下子更滿意了,算算時間想來此刻也差不多了。
果然,就在這時,別院外面,烏雲恰好到了,與夭華所算的時間幾乎分毫不差。
先一步到來,故意用這樣的方式不動聲色地將烏雲給引來,卻始終沒有進入小別院一步的容覲,在這時、在暗中跟蹤監視的影的眼皮底下倏然消失不見。
影震驚,還從來沒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此消失。對於這一事實,隱突然有些把握不準容覲是不是早就發現他了,最後沒有其他辦法下,不得不馬上去向到來的烏雲稟告,“人不見了。”
烏雲面無表情擺了一下手,讓影退下,對著大門敞開,明顯一副恭候大駕似的別院,直直走進去。
烏雲身後的百餘人,則立即從左右兩邊包抄,頃刻間將整座別院密不透風地包圍住。
別院裡面,大廳中,好茶、好吃的都已經備好,中年男人等候在那。
眼見面容黑沉的烏雲進來,身後緊隨的人同樣來者不善,深吸了口氣後迎出去,笑臉迎人,“公子,我家公子吩咐了,公子遠道而來的,特意來參加我家公子的大婚,我家公子榮幸之至,還請公子先行到廳內就坐……”
好,真的好得很!三天前才從他手中逃脫,一轉頭就在這裡辦喜宴了,烏雲面無表情地看向喜慶的大廳,對於迎出來的中年男人毫不留情就是一掌。哪裡是來參加什麼大婚的,根本就是來殺人屠院的。
中年男人一直有所防備,但一時硬是沒有看清烏雲到底是怎麼出手的,整個人就猛然朝後被大飛了出去,直直退回剛出來的大廳,後背猛然撞上大廳正前方的那張桌子。
桌子剎那間四分五裂。
中年男人猛然噴出一大口血,五臟劇裂,骨頭盡碎,人朝地上倒去。
同時,整座大廳的房屋轟的一聲倒塌,化爲廢墟。
可想而知烏雲這一掌殺氣之重。
隱藏在暗處的唐莫的人,眼看著這一幕,眼看烏雲見人就殺,中年男人竟被倒塌的房屋埋葬,喜慶的大廳化爲烏有,立即從暗處飛身出來,一下子包圍住進來的烏雲與烏雲身後一起進來的人。
烏雲掃視一眼,“殺,一個不留!”
烏雲身後的人領命。轉眼間,刀光劍影連成一片。
小別院的後院,與前院不同的是,此時還很平靜,不過仔細聽還是不難聽到前院傳來的打鬥聲。
房間內的夭華,在這時起身,拎起還在與自己身上的被子較勁的小奶娃的同時,隔空點了小晴身上的穴道,就帶著小奶娃從窗戶離去。除了給唐莫留下這麼個新娘回報他外,自然還送了烏雲這份禮來“恭賀”,不然豈不太冷清了,就讓烏雲與唐莫在這裡慢慢鬥吧,容覲已經在約定的地方接應她。
不過,對於傳給容覲的消息外露,烏雲竟比容覲先一步到醫館一事,夭華始終留了份心。
房間窗外的那片空地上,唐莫獨自一個人站在那裡,在一顆樹下,白衣如雪,似乎早就料到了夭華會從窗戶走,特意在等著夭華似的。
上次唐莫晚上回來,敲門進屋,夭華早在唐莫出現在門外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並判斷出了人,是因爲唐莫當時並沒有特意隱藏自己的聲音。眼下,在窗外樹下等著的唐莫,當然有隱藏聲音,而夭華軟骨散之毒至今未解,大不如前,一時竟少有的沒有察覺出來,也不知道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多久了,一眼看到的時候不覺微微怔了一下,不過轉眼間恢復笑容,處變不驚,“怎麼,唐大公子不想成親了?這個時候還站在這裡,衣服都還沒有換?”
“不想成親的人,似乎是你。”唐莫轉過身來,並沒有生氣,畢竟從一開始就是他趁機逼她的,非她自願。
“唐大公子這話可就錯了,本宮是自覺自己與唐大公子不怎麼合適,已然爲唐大公子另選了一位嬌滴滴的新娘子,相信唐大公子應該會喜歡的。”夭華笑容不減,顯得十分大度。
“那可真有些難爲你了。”
“無妨,舉手之勞罷了,本宮樂意幫忙。”
“那解藥,你不想要了?”饒了半天,終說到正題上面來了。
夭華的脣角抿了抿,對於這個問題沒有立即回答。剛開始,她確實有些妥協,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真的答應唐莫開出的條件,與他拜堂,然後得到解藥。等解了身上的毒後,再慢慢跟唐莫算這筆帳不遲,自然不會真的承認與他成了親,從頭到尾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拜堂嘛,連肉都不會少一塊,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無所謂。但最後時刻,卻還是改變了主意,原來到頭來她也還沒有到那麼不擇手段的地步,這一點直到現在讓夭華自己也感到意外,可事實上就是已經這麼做了。
如果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引烏雲來對付他,報他威脅她嫁給他這筆賬的話,完全可以等到拜完堂,拿到解藥之後。可是她沒有,烏雲這麼快就來了。那一刻,唐莫其實就已經知道答案了,此刻夭華的沉默更是算明確地回答了他,那就是她不想用拜堂換軟骨散的解藥了。下一刻,唐莫不怒反笑,笑著將手中那隻瓷瓶扔過去,瓷瓶中裝著他剛配置好的解藥,“拿著,解藥,要走可要快了。”
夭華一把接住唐莫扔過來的瓷瓶,有些說不出的意外,脫口而出道:“爲何?”
“我還是那句話,我說過的,我不會再放手。既然這樣逼婚的方式不行,那我不介意日後換一種方式。記住,你一定是我的。好了,走吧,你既然都已經將烏雲給引來了,這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有我來拖住他,你的時間可不多。”
“若這瓶解藥是真,本宮武功恢復了,助你一臂之力,別說是送神了,就是滅了神也輕而易舉。”夭華還是有些難以相信唐莫就這樣將解藥給她了,不僅不怒她將烏雲引來,還要幫她拖住烏雲,這轉變未免也太大了。
但對唐莫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轉變,他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得到夭華。一開始,不惜用逼的方法,以爲夭華會真的跟他拜堂來得到解藥,但到頭來原來她竟不願這麼做,那他就只能換種方式,就像剛纔說的。而現在烏雲已經來了,她毒還未解就離開,他自然不放心,“解藥確實是真,相信與否在你。不過,你中這軟骨散時日已久,又多次遭反噬,服下解藥後至少兩個時辰才能完全恢復。這兩個時辰,你能助我什麼?”
如果真要兩個時辰才能恢復的話,那她現在留下來對著烏雲就沒有什麼用了,但手中的小奶娃倒是還可以用來威脅威脅烏雲。不過,等她離開後,唐莫自己一個人要想安全抽身,這點夭華倒並不擔心,畢竟曾與唐莫動過手,唐莫的身手她還是有點數的。一番思量後,夭華且帶著小奶娃先行離去,“那本宮就姑且信你一回。”話落,人已快速遠去,消失不見,沒有多停留半分。
唐莫看著夭華離去的方向,沒有立即動。對她,似乎有些著魔了一般。
這份情,他不是沒有壓制過,不是沒有選擇控制,所以多年來哪怕有過那麼一次衝動,可最後還是收了手,並未真的付諸行動。而她對他,從來拒之千里。但此次再見,他卻不想再壓制了,所以纔會有那一句“不會再放手”。
枝頭的一片落葉突然飄落下來,在唐莫眼前落下,短暫地擋了一下唐莫的視線。唐莫這才收回目光。
此時的別院前廳,已經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刀光劍影聲還在繼續,烏雲帶著人朝後院這邊而來。
突的,緊閉的房門被撞開,被打飛出去撞在房門上的人吐血倒在轟塌的房門上。
房間內的小亭與小晴都被點了穴,全都無法動盪與無法言語。其中的小亭,一襲紅色的嫁衣坐在梳妝檯前,頭上還蓋著紅色的蓋頭。
烏雲站在外面面無表情地往裡看去,那人並不是夭華,相對了那麼多年,沒有人能比他更瞭解夭華,別說是蓋著蓋頭,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能一眼認出來,黑眸倏然一瞇。
唐莫從房間後方的窗戶那邊不緊不慢繞回來,對於地上的屍體與鮮血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笑著道:“怎麼,祭司不是來祝賀的,而是專程來看新娘的?”
“人呢?”烏雲的面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黑沉如墨。
“如祭司所見,不正在房間內坐著嗎。”唐莫說著,朝饒有興致地朝房門已經轟塌的房間內看去一眼,倒想看看夭華迴應給他的這份“禮”。
“看來,唐大公子今日是不會說實話了,那好,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唐莫究竟有多少能耐。”
“樂意奉陪。”唐莫倒也想親自領教領教烏雲的武功。
烏雲身後的人看著,相視一眼後連忙往後面退了幾步。
倒在地上受重傷,還沒有死的唐莫的人,一時間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也往旁邊退了幾步。
轉眼間,房間外面的空地上便好像只剩下了烏雲與唐莫兩個人。
兩人皆一身白衣,陽光下衣袂飄飄。
尤其是烏雲,周身透著陰翳的殺氣。不得不說,此次病得那麼嚴重的小奶娃,還有夭華,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唐莫救走,他搜查了三天才搜查到這裡,並且還是被人算計引來的,確實將烏雲氣得夠嗆,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再加上現在還不見夭華與小奶娃的身影,可想而知烏雲此刻的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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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離去的夭華,避開烏雲帶來的那些包圍住別院的人自然不是什麼難事,成功出了別院後,很快帶著小奶娃趕到了與容覲約定好的地方。
容覲已在那裡等候,並且已經將東西與人都準備妥當,一見夭華來便請夭華上馬車。
等夭華上了馬車後,四四十六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就立即分四個方向出發,分別快馬加鞭地敢往東南西北四個城門。
另外,十六輛馬車車廂內的情況也都一模一樣,一名一襲紅衣的女子,一名男子,外加一個包裹得很嚴實的襁褓,還有駕車的車伕也都是一樣的穿著打扮。待到了城門後,直接強行闖城門出去,任何阻攔者都殺無赦。
出去後,兩輛馬車一組,先分別分兩個方向離開。
之後,到達前方的十字路口後,分在一起的兩輛馬車又分別分開,最終達到混搖視線的目的,使得烏雲就算再怎麼厲害也查不出夭華真正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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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華與容覲所在的馬車內——
馬車出了林城後,與其他馬車一樣,一直馬不停蹄地行駛著。
掀開車簾往外掃了一眼,確定基本上安全了後的夭華,閉上眼靠在身後的車廂上,“爲何來這麼晚?”
“來的路上出了點情況,烏雲的人似乎知道宮主你傳信給我,讓我趕來,並且知道我走那條路似的,一早已經在半路上埋伏攔截。”容覲如實回答,心中還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信,還有誰看到過?”夭華再問。
“沒有了,就只有我一人,我斷不會將宮主你的信函給他人看。”其實並非如此,卓池也看到了。那日,飛鴿傳書是卓池收的,當時他正在沐浴,鴿子落在窗邊。夭華每次傳信給他一般都是用飛鷹,他當時並不知是夭華傳的信,一時大意,也就沒有阻攔。可是,那麼短時的時間,卓池又沒有打開,從鴿子腳上取下來後轉頭就交給他了,所以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夭華聞言,睜開眼看了一眼容覲,沒有再說話。
容覲豈會看不出夭華這一眼的含義,目光輕微閃躲了一下後,轉移開話題,對夭華問道:“對了宮主,你爲何不等拿到解藥後……”
“已經拿到了。繼續趕路吧,本宮稍微休息一下。”
“那就好。”聽到已經拿到解藥,容覲放心下來。
小奶娃趴在夭華的旁邊睡著,一如之前很多次一樣,早已經被夭華點了睡穴,睡得很沉。
深夜,馬車在半路上的一間破廟外停下,容覲先行下車,確定沒有問題後請夭華下來,然後吩咐車伕去撿些木柴與打點野雞野兔回來。
其他方向的十五輛馬車也差不多,也都在途中暫停下來休息。
破廟十分簡陋,屋頂還是破的,站在裡面都可以仰頭看夜空。
容覲從夭華的臉上始終看不出什麼,不知道夭華已經服了解藥了沒有。如果已經服了,並且是真的解藥,那她應該已經沒事了,就沒有再這麼躲烏雲的必要了。不過,對於此,容覲並沒有多問。而對於後面怎麼走,以及夭華後面的打算,已經有過一次消息泄露的情況下,容覲也沒有問,等著夭華走一步吩咐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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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梢,火光明亮的破廟內,夭華負手而立站在破廟門口,唐莫給的解藥還在衣袖中,還沒有服。
容覲坐在火堆旁邊,有一下無一下地撥動著燃燒的火,心中想著一些其他的事,面容隱約有些微沉。
小奶娃躺在遠處的地上,身下墊著容覲的外衣,又餓了一餐,睡夢中不自覺將手指塞入小嘴中吸允,口水順著小嘴角流出來,落在身下的衣服上。
車伕在破廟外面的守著,順便給馬喂草,接下去好繼續趕路。
氣氛平靜,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一平靜。
安靜中,時間過去。
忽然,遠處依稀傳來幾道聲音,其中還摻雜著女子的呼救聲。
在破廟外喂完馬,就直接在破廟外坐下,靠著破廟的牆壁休息與把守的車伕沒有聽到,但夭華卻是聽到了,並且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敏銳地方向遠處有些不對勁。
破廟的容覲也聽到了,頓時面色一變,快速起身出破廟,越過破廟門口的夭華就趕往聲音傳來的方向。
靠在破廟牆壁休息與把守的車伕,在容覲離開破廟與趕去的聲音中快速睜開眼了,一時還有些弄不清清楚,不知道容覲這麼急著去哪,發生什麼事了?
“你也去看看。”幾乎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容覲如此急切的樣子,夭華看著容覲趕去的背影對車伕道。
車伕聞聲,反射性地看向破廟門口說話的夭華,但並沒有看到夭華看向他,不過這裡就只剩下他與夭華,和破廟內的那個小奶娃三個人了,夭華這話自然不可能是對小奶娃說的,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夭華的真正身份,但從容覲對她的態度中也的不難看出一二,不敢違抗,連忙起身跟著容覲而去。
不久,容覲歸來,懷中還打橫抱著一個女子。
女子雙手摟抱著容覲的頸脖,整個人埋在容覲懷中,遠遠地就能看出她的顫抖。
至於跟在容覲後面一起去的車伕,並沒有跟著容覲一起回來,遠處那邊還有些聲音依稀傳來,應該是在處理後面的殘局。
夭華看著這一幕,已不難猜測出容覲懷中女子的身份了,想來她就是容覲當年不惜離開武當派,甚至不惜違抗她的密令娶的那個人女人——卓池了。之前容覲回魔宮,她也跟著一道,還在魔宮中住過幾天,不過她並沒有看到過,關於她的一切還都是那些調查得到的情況,此刻可以說是夭華第一次正面見到卓池。
只是,她此刻不是還應該在名劍山莊中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白天在馬車中的時候,容覲明知道她的話外之音中透著懷疑卓池這個女人,卻還護著,說並沒有其他人看到那信函,不難看出容覲對卓池這個女人不但動了真心,並且對她的心時至今日還一如當初。不得不說,這其實挺難得的。不過,就算這樣,並不能打消夭華心中的那絲懷疑,夭華微微瞇了瞇眼,等容覲抱著卓池走近後問道:“怎麼回事?”
容覲將卓池放下,看著卓池道:“你自己來解釋吧。”
卓池有些怕夭華地躲到容覲身後去,拉著容覲的衣袖,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相公說有事要出去一趟,我一個人留在那名劍山莊中,名劍山莊的人都被相公的人給關起來了。”
夭華聽著,沒有說話,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躲在容覲身後的女人,一邊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可就在一天前,唐家二公子突然帶著人來了,來了很多人,還會用毒,很快就把相公的人都給殺了,把名劍山莊的人都給放了出來,還抓了我,說要押我去武當派,請武當派掌門出面清理門戶,與再對付魔宮,解救被困在魔宮中還沒有死的那些無聊人士。”卓池躲在容覲身後,慢慢講話全部說完。
“但這裡似乎並不是名劍山莊到武當派的必經之路。”蛇打七寸,夭華的話說不出的犀利,對於卓池的這些回答看不出是信了,還是不信。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要問名劍山莊二小姐。”卓池搖了搖頭,再往容覲身後躲了躲。
容覲對夭華點了點頭,顯然已經相信了卓池的話,補充道:“確實是名劍山莊二小姐與唐門的人,我剛纔已經逼問過,明二小姐準備繞道先去少林寺,請少林寺也出面,然後再前往武當派。此處是前往少林寺的必經之路,從此處稍微繞個道再去武當派也不遠。待會兒車伕會將那些人都押過來。”
“原來如此。”說話間,夭華多看了眼容覲。
卓池在這個時候忍不住又顫抖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有點溼,一路上都被明二小姐明敏折磨,被明敏用繩索將她綁在馬車後面一直拉著,把自己所受的氣都撒到她身上來了。
“先進破廟吧。”容覲帶著卓池進入破廟中,準備讓卓池先用火烤烤身上的衣服。
卓池一踏入破廟,一眼就看到了的破廟中躺在地上睡著覺的小奶娃,只見他白白嫩嫩粉雕玉琢似的,小嘴還吸允著手指與流著口水,別提有多可愛了,馬上就喜歡上了,忍不住鬆開容覲的衣袖,就朝小奶娃走去。
“別碰他,先把衣服烤乾了。”容覲拉住卓池,不讓卓池走近。
卓池像個孩子似的嘟了嘟嘴,十分失望。
半響,等衣服烘乾,卓池笑著站起身來,在容覲的面前轉了一圈,“相公,你看都已經幹了。”
“身上的傷呢?也不痛了?”單單雙手上就有不少傷,手腕上還都是繩索捆綁拉扯的傷痕,容覲將卓池拉回來,準備爲卓池上藥。
等上完了藥,卓池再站起身來,還是忍不住想走向小奶娃,想要靠過去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