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
烏雲這次被夭華折磨得不輕,但好在夭華當時折磨他的時候,還不知道他的武功已經恢復,不然再來一次的話倒確實可以要了他的命了。不管一個人醫術再好,不管他有多大的能力,能一連恢復兩次武功已然是極限,這也是還想留在她身邊的他不想讓她知道他武功恢復一事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就是不想讓她重新懷疑夏侯淵晉之死與他有關。
但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容覲的命竟然那麼大,當時只是一時閉氣,並沒有斷氣。他情急之下沒有補上一掌,的確失算。另外同樣沒想到容覲會那麼快甦醒,還告訴了東澤,東澤又轉而告訴了夭華。
眼下,距離夭華昨夜知道他武功恢復一事已經八九個時辰。這幾個時辰中她並沒有任何舉動。烏雲心中自然清楚夭華這是不想打草驚蛇,想不動聲色地看看他究竟意欲何爲。
這樣也好,少了頓折磨,更免了又被她廢武功。
察覺到船頭方向射進來的目光,烏雲躺在竹椅上面沒有動,當做渾然不知。
船頭,看著東澤一路下船去的夭華,不緊不慢返回船艙。
其他魔宮中人,也同時按命令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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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內,眼見夭華回來的婢女,快速換上一杯新的熱茶,放在夭華所坐軟榻旁的木幾上。
夭華走過去坐下,看向對面竹椅上面色蒼白,只剩半條命的烏雲。但這極有可能又是他的表象,故意在這裡裝給她看的而已,“祭司大人,船已靠岸,外面的雨也已經停了。怎麼,不出去走走?”
“也要我能出去才行?!睘蹼叺戳斯幢∶?。
“不就是腿斷了麼,祭司大人連武功被廢了都能一再恢復,這麼點區區小傷也能難得倒你?”似諷非諷,夭華冷冷撇了眼烏雲被自己親自打斷的雙腿。
“那宮主實在是太高看我了?!闭f著,烏雲閉上眼,大有閉目養神之意。
夭華抿了抿脣,真的是更加琢磨不透對面這朵烏雲了,不知道他寧願受她的折磨也不離開,不想暴露自己武功已經恢復一事,到底想幹什麼?難道她身上還有什麼是他所圖的?對於魔宮,他不是已經不想要了嗎?而就算是爲了魔宮,他也大可不必如此。
被夭華重新安置在腿上的小奶娃,在這時迷迷糊糊醒來,一把扯下了雙眼上的蒙布。
夭華一時沒有料到,快速低頭看去,恰一眼對上小奶娃睜開的雙眼。
小奶娃看著夭華,片刻沒有反應??赡苁菚r間確實又過去了很久,又可能是這幾天來已經重新習慣了夭華身上的氣息,並沒有立即哭鬧,不一會兒後擡起小手慢慢撓了撓頭。
夭華看著看著,片刻後不由暗暗鬆了口氣,伸出手緩緩撫上小奶娃的小臉,萬事只要他不哭就好。
入夜,便宿在船上,夭華並沒有下船進城的意思。而船上,從上到下也絲毫不顯寒磣,要知道眼下這艘船本來就是夭華原本進出魔宮所用的御用大船,堪比一座移動“行宮”也絲毫不爲過。
婢女們準時送上飯菜。
夭華雖然擔心容覲,也急著想找到蕭黎與夏侯贏,但小奶娃不再排斥她,還是讓她心情大好。
扶著小奶娃軟綿綿的小身子,讓小奶娃在軟榻上靠坐好後,夭華如之前一樣,親自喂小奶娃喝稀飯,唯一不同的是不再有蒙布蒙著小奶娃的一雙眼。
小奶娃雖然不再怕夭華,也不再排斥夭華,但對著夭華還是不是很親近,目光看看夭華,又看看夭華手中的碗,再又偷偷地看向對面竹椅上的烏雲。
夭華對著這一幕,大有一股“負罪”感,好像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硬生生拆散了面前這對“父子”一樣,讓大的小的都成了“受氣包”,對著她敢怒不敢言,一點聲音都不敢有。
站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同樣大氣不敢喘一下,雖然夭華臉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溫柔。
船艙內的整個氣氛,可以說要有多靜就有多靜,靜得幾乎能清楚聽到外面海風呼嘯過的聲音。
慢吞吞喝了十餘口後,小奶娃小手推推夭華的手,頭也跟著躲了一下。
夭華不勉強,待會兒等小奶娃餓了後可以再喂。
一名魔宮中人在這時到來。
“宮主?!钡絹淼哪m中人,拱了拱手後,餘光明顯瞥向竹椅上的烏雲。
夭華擡頭看去,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就抱著小奶娃起身往船頭走去,順便讓魔宮中人將軟榻擡到船頭,準備好好與小奶娃賞賞月。
到來的魔宮中人快步跟出去,直到走到外面後纔對夭華道:“宮主,岸邊有個人鬼鬼祟祟,不斷往大船這邊看?!?
“不要打草驚蛇,繼續悄悄監視著,再有情況立即來報?!必踩A聽完,淡淡吩咐一句。
小奶娃在夭華懷中不斷往回看,依舊想看船艙內的烏雲。
夭華隨後繼續朝船頭走,在魔宮中人搬出來的軟榻上坐下,將小奶娃放在自己腿上。一向冷血無情慣了,雖然已經與小奶娃相處了這麼一段時間,但很多時候還是不懂得如何與小奶娃相處。這麼小的孩子,不管是之前烏雲帶在身邊的時候,還是現在,都依然像一團白糯米糰子。
小奶娃與夭華小眼瞪大眼,一會兒盯著夭華看,一會兒又縮縮頭。
不久,一名魔宮中人上船來,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坐在船頭軟榻上的很明顯地夭華,但卻裝沒看到,徑直走向燭光明亮的此刻只有烏雲一個人在的船艙內。
站在軟榻旁邊伺候的婢女,就要開口提醒進入船艙的人。
夭華自然也看到了,無聲擺了擺手,示意婢女不要出聲。
婢女一眼看到,連忙閉嘴。
進入船艙內的魔宮中人,左右環視了一眼後,快速將一封密函送入烏雲手中,然後又小心謹慎地環視了一眼,就快步走出船艙,走向船頭的夭華,“宮主,這是剛剛收到的消息?!闭f著,將另一份信函交給夭華。
夭華接過,打開,只見信函上白紙黑字寫著,蕭黎已經重新落入夏侯贏手中,不過夏侯贏突然消失不見了,不知去向。
夭華看完,臉上的面色不變,似隨口問道:“這是誰傳回來的?”
“是澤公子傳回來的。”送上這份信函的魔宮中人同樣面色不變。
夭華點了點頭,“好,先下去吧?!?
“屬下告退。”送上信函的人拱了拱手,就快速退下去,儘管臉上始終很鎮定,但後背早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就怕露出破陣。
等下了船後,送上信函的魔宮中人避開所有人,就單獨快速往另一處而去。剛纔,突然有人抓了他。但因爲他是守在最外層的人,所以微小的動靜沒有驚動任何人。之後,被抓了他的人下了毒,不得不按照他的命令送一封密函給烏雲,同時對方又劫了東澤剛傳回來的信函,讓他一併送上,這樣就不會引起夭華的懷疑。等辦完了後,就回原地找他,索要解藥。
等下了船的人回到原地時,原地空空如也,哪還有剛纔抓他與威脅他之人。
暗中已經悄然尾隨其後的另兩名魔宮中人,其中一人連忙回去向夭華稟告,另一人則留下來繼續監視。
船艙內,收到密函的烏雲,已經將密函打開。與之前在許家寨外面那片林子外時收到的密函一樣,密函中的字跡已經經過特殊處理,微微凸出來,用手摸就能摸出。
待“看”完整封密函,烏雲的面色不由暗暗一沉,是夏侯贏約他見面,見面的地點是回昔日那個地方,並且只給了他三天的時間。
而所謂的昔日那個地方,指的正是他當年與夭華兩個人居住廝守之處。
那處,他這些年來不是沒回去過,每次回去回想起之前的一切都好像夢一樣,真不希望從夢中醒來,卻又不得不將自己拉出那夢。
但可以肯定的是,夭華這九年來從未回過一趟。
很多時候不得不承認,夭華比他還得冷血無情。
另外,密函上還特意寫了讓他一個人去,不許帶任何人,不知道夏侯贏究竟想做什麼?
次日一早,烏雲便“不見”了,好像一下子憑空消失了一樣。
船艙下面的房間內的夭華聽到消息時,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若有若無地勾了勾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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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花錢僱了一個人,讓人留意海岸邊的大船,並在後來親自出手抓了一名魔宮中人,讓魔宮中人將密函悄悄送到烏雲手中的夏侯贏,早在昨夜看著被威脅的魔宮中人上船後,就已經快速轉身離開,重新呆著蕭黎與明敏兩個人趕路,此刻仍在趕路的途中。
小道上,緩緩行駛的馬車,絲毫不引起注意。
車廂內,中毒未解,身體虛弱,再加上連番受打擊,心如死灰的蕭黎,繼續昏迷著。
雙手雙腳牢牢被綁的明敏,漸漸地悠悠轉醒,睜開眼來,猶記得自己剛剛折磨完容覲與卓池,回到房間內,正準備爲葛天倒茶,之後的記憶就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記得了。
“醒了?”忽然,一道極爲陌生的男子的聲音響起,清晰傳入明敏耳內。
明敏一驚,猛然坐起身,差點以爲自己又回到了那兩個乞丐手中。當時她傷得實在太重,一朝虎落平陽被犬欺,在被那兩名乞丐折磨與帶去賣掉的途中就如同現在這樣,在馬車中悠悠轉醒,聽到一聲“醒了”,之後就是漫長的被凌辱,在凌辱中又昏迷過去,昏迷過去後又醒來,換了個乞丐進車廂來,如此反反覆覆,她幾乎快要瘋了,簡直生不如死。
“別怕,我不會殺你?!币娒髅粢幌伦訃樀貌惠p,還臉色發白,夏侯贏淡淡勾脣,沒想到如此心狠手辣的一個女人竟然也會像驚弓之鳥。
驚嚇坐直的明敏,順著聲音看去,這才從噩夢中緩過神來,但渾身上下還是已經一層冷汗,快速喘了喘息後才讓自己勉強冷靜住,冷冷開口:“你是誰?”
“一個和你一樣,很不得置妖女於死地的人?!?
明敏聞言,忍不住微微瞇眼,同時餘光打量了一眼馬車內的第三個人,只見對方也是女子,臉上蒼白如紙,到現在還昏迷著,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樣被面前這個男人擄來的。不過看面前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貴氣,很想世家子弟,不像是土匪惡徒之流,想了想後再度開口,語氣和之前一樣,“是嗎?那你抓我做什麼?”
“自然是合作?!蔽鍌€字,夏侯贏說得極爲自然。
馬車還在不停行駛著。
車伕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只顧著趕車,並不故意去偷聽車廂內的動靜。
明敏似信非信,動力動手腳,想將自己的手腳掙脫出來,恢復自由,“合作?你在做夢吧?如今誰能殺得了那妖女?再說了,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合作’?”說著,明敏在動了動手腳,弦外之音顯而易見。
夏侯贏自然沒有解開的意思,接下去道:“我既然找你,自然已經有辦法對付那妖女,只要明二小姐能配合,我保證此一事後,那妖女會生不如死。怎麼樣,有興趣合作嘛?”
“哦?那你說說看。”
夏侯贏接著講自己的計劃大致對明敏說了一下,這步棋還真需要的明敏。如果她能配合,自然是事半功倍。如果不然,他也還是會按計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