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劍非的父母住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里,因為旁邊都是老同事老鄰居,多年的老交情,雖然小區設施落后,綠化的也不甚理想,卻一直沒舍得搬家。
他們家在一樓,趙劍非一進小區,老遠就看見他爸在陽臺上澆花。趙劍非三步并兩步走進樓道,拿著備用鑰匙開了門,屋子里溜達一圈沒有看見他媽陳文女士,順手從茶幾上撈了一個蘋果往陽臺走去,“爸,我媽呢?”
“買菜去了。”
陽臺上的植物種類很多,月季開的如火如荼,茉莉迎風搖曳,瑞香和鐵皮石斛藏在角落的陰影里,菊花郁郁蔥蔥一大片,仙人棒一柱擎天桀驁的杵在綠蘿旁邊……趙武南一把年紀了,最近又學著人家年輕人種多肉,有一盆屁股形狀的,瞧著簡直辣眼睛。
趙劍非不敢恭維他爸這混搭風,隨手掐了朵月季花預備揪花瓣玩。
趙武南背后長眼似的一巴掌拍了過來,“什么毛病。”
辣手摧花的小趙警官往后跳開一步,堪堪躲過老趙的黑沙掌,把那朵花揣兜里了,咔嚓一聲咬下一口蘋果,“我中午不擱家吃飯。”
趙武南放下小噴壺,慢慢轉過身來,向客廳里走去。
趙劍非跟在后面繼續叨逼,“呂媛剛打電話說她訂了自助餐,讓我過去接她。”
趙武南聽了這個,慢悠悠在沙發上坐定,一邊沏茶一邊忍不住教育兒子,雖然這個兒子長得挺帥氣,人也不傻,但就是感情問題上好像一直不太開竅,三十出頭的人了好不容易才有一女朋友,還是他們老兩口發動親戚朋友給介紹的,“處對象不是這樣處的,不能什么事都讓人家姑娘主動,你小子,上點心吧。”
“我最近不是忙嘛。”
“忙不是借口。”
“好了知道了,我以后會注意的。”趙劍非虛點了點趙武南手腕上的表盤,“下次我找個時間專門過來聽您教導,今天不行,回頭我去晚了呂媛該不高興了。”
趙武南把一杯茶推到趙劍非面前,自己端起另外一杯,低頭淺淺的呷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氤氳開,恰好模糊了他的神色,“顏顧已經犧牲十八年了。”
趙劍非心里咯噔一下,因為老趙用的是‘犧牲’而不是去世什么的。十八年——十八年之前,他在讀初二,跟顏鐸一個班。
“在洛城的那幾年,我的工作重心主要是緝毒,在緝毒小組里,顏顧是組長,我是他的副手,你知道洛城在邊境線上,那些毒販子兩邊跑,經常跟我們玩躲貓貓,我們兩個合作的一直很默契,那次工作進展的也很順利,就是最后收網的時候,顏顧失蹤了。”趙武南說到這里,眼底忽然涌出一些悲痛的情緒。
“失蹤?”有個答案在趙劍非心里呼之欲出,他卻不愿那就是事實。
老趙作為父親,一向很開明,當初卻極力反對趙劍非考警校。后來見反對無效,勉強答應,卻又在選專業時橫加干涉,讓他放棄刑偵選擇偏技術類的,他當然不愿意,老趙最終再次妥協,卻在后來畢業入職的時候堅持讓他一直待在分局,整天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即使后來有機會調入市局,也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工作后還要他每天都打電話回來報備行程。
市局接觸的都是大案要案,風險更高……趙劍非是這樣猜的。
“對,后來發現,是被漏網的毒販子綁走了,因為一個月以后,局里收到了一個包裹,里面有一段錄像帶,他被虐殺了。”他嘆息了一聲,道:“烈士陵園里其實就是個衣冠冢,局里費了很大的勁,還是沒能找回他的遺骨。”
陽光灑在木質地板上,泛著柔和的光,微風帶來陽臺上的花香,老趙的話印證了趙劍非的猜測,他在盛夏里,驀地覺得周身一片冰冷,顯然,毒販子把虐殺視頻寄到警察局是為了恐嚇報復,那作為顏顧的血親,顏鐸是不是也收到過什么?趙劍非不敢想。
“那,那漏網的毒販子,后來抓到了嗎?”
“沒有,那個人很囂張,他甚至在視頻里留下了自己側臉的鏡頭,可后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了。局里怕他們再報復其他人,事發后就安排我們外出學習,再后來,把參與案子的主要人員都調走了。”
趙劍非:“那個毒販子還在通緝吧?”
趙武南:“當然,他的資料早都輸入了數據庫。這些年天網已初具成效,不過暫時還沒有追蹤他的行跡。”
趙劍非握著杯子的手有些僵硬,“我能看看那段視頻嗎?”
趙武南神色凝重的望著趙劍非看了一會,緩緩的點了下頭,“你昨天說小鐸住你對門,那孩子,他現在還好嗎?”
趙劍非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顏鐸捂著胃蹲在雨中的痛苦神色,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木木的說道:“他啊……不好不壞吧。”
(轉)
黃文軒與顏鐸已經失聯一周多了,而他的猜謎游戲依然一團亂麻,毫無頭緒。
“我一直都聯系不到他。”黃文軒終于按捺不住,打電話給楊初。
“奧。”楊初正窩在沙發上抱著平板電腦看宮斗劇,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
“你說他會不會出什么事啊?”黃文軒信手撥弄著書頁,硬質的紙張被他翻得嘩嘩作響。
“擦,他都多大了,能出什么事兒啊,你沒別的事兒我掛了啊,看電視呢。”
黃文軒并沒有指望楊初能幫什么忙,只是又擔心又郁悶,卻又沒人能說,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只有她一個相熟的人,就找她吐槽一下。他隨手把電話丟在沙發上,向后仰倒過去,裝了一會死,又把陷在沙發靠墊里的書本找出來,頭大如斗地苦苦研讀起來。
顏鐸單方面決定不再聯系的第二天,黃文軒一早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俱樂部,晚間他們隊將坐鎮主場迎戰OO隊,全隊預備集合后去工體踩場,楊初看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關切地問了一句:“還是聯系不上?”
黃文軒輕點了下頭,“嗯,前幾天還是在線不回復,這兩徹底不在線了。”
楊初開始動腦筋,“咱俱樂部那個誰,有他電話,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幫你問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黃文軒捏著手里的長皮夾,有些執拗的說道。
楊初語塞了片刻,又問道:“那你手機號拼得怎么樣了?要不要幫忙?”
“不用。”
楊初注意到他手里的皮夾,忍不住又要吐槽他的穿搭,“你知道你拿著這么大個包像什么?”
黃文軒很配合地露出個疑惑的表情。
楊初搖搖頭,臨開口前把“暴發戶”換成了“大老板”。
黃文軒向旁邊的玻璃門瞥了兩眼,并沒覺得自己的穿搭有什么問題,現在天氣熱,不穿外套,如果把手機、錢包、鑰匙都塞在褲兜里,運動褲容易往下墜,放在背包里又不方便,這種大夾子不是剛剛好?至于楊初說的大老板,應該也不算什么貶義詞吧。
楊初見隊里其他工作人員陸續走來,打住了話頭,低聲道:“晚上的比賽你行不行?不行我替你找個借口跟教練說一下?”
黃文軒看了楊初一眼,“我沒問題。”
“那就好。”楊初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轉身上了停在俱樂部門口的球隊大巴車。
(轉)
糖糖本來指望著顏鐸這一個暑假都有事兒,她的課也就不用補了,所以一早被她爸從床上揪起來上課,怨念可想而知,不過她來的有點早,顏鐸還在吃早餐。
糖糖被香味勾著,忍不住上前圍觀,“自己做的啊?”
趙劍非一早送來的。
顏鐸含糊其辭道:“嗯,你吃了沒有?沒吃我再給你做點。”
糖糖眼尖地瞥見垃圾桶里的食品袋,沒有當場戳穿,算是給顏鐸留足了面子,呵呵了一聲后說道:“我吃過了,顏老師你自己慢慢吃哈。”說罷抱著書包踱去了客廳。
因為時間還早,顏鐸一邊翻看手機上的電子書,一邊細嚼慢咽,某個軟件突然推送了一條足球新聞,今晚XX隊將坐鎮工體主場迎戰OO隊,顏鐸手指僵硬了片刻,點了后面的叉。
糖糖倒水路過,見他在玩手機,忍不住停下來八卦,“顏老師,你們進展怎么樣了?”
“什么?”
糖糖擠眉弄眼道:“就那天那個語音啊。”
顏鐸放下手機,一本正經地問道:“是最近作業太少了嗎?”
糖糖翻了個白眼,光速從他眼前消失。
不過受糖糖同學的啟示,顏鐸忍不住手賤得點開了微博,搜了一下XX隊的官博,下拉幾條后,找到了一條球隊上一場賽后的更衣室合影照,他一邊點開圖片放大,一邊喝下一口豆漿,“小編真良心,放上去的是高清圖片。”他心里想,覺得非常下飯,又順手點了保存,把圖存在了手機相冊里面。
就當個舔屏的粉絲好了,他有些悲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