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同乘長公主府的馬車,看著車簾外的民居與百姓。
一路上雖未遍地哭嚎之聲,卻也有不少受傷的人,剛買著傷藥的還不時指責商戶、藥鋪囤貨居奇。
雲綺放下車簾,馬車停時便已到桃花巷口。
桃花巷雖不算滿是斷壁殘垣,房屋損毀卻也不輕。巷子深處的宅院還算完好,巷口的便多遭了不少罪。
她們買下的小宅被燒塌了。
附近的人家要先顧上自家房舍,自然要在有餘力後纔會救火——昨日的走水是人禍,更要先掃門前雪。
幾個下僕見江月影過來,一躬身便走了。
她回首對雲綺道:“那些三腳貓也翻不到這裡。你先去找手機,我去巷口守著。”
雲綺也知道江月影做了很多,不再苛求便獨自進了小宅。
說來也是奇事,院牆燒得塌出個側門,大門卻還好好地鎖著立在那裡。她從院牆邊上進了小宅,見那幾根竹子被燒成竹炭也沒覺著奇怪。
幾間屋子全被燒塌,只有院牆與大門算是立著的。這樣一來,雲綺不怕被砸到,憑著印象在那些碎瓦爛磚裡翻找了半天。
她先是找著了堂廳桌上擺的花瓶。雲綺看到那青黑色的瓷片,愣了一下才知道往哪邊走與房間近些。灰頭土臉地翻找了半天,還真找到了那東西。
江月影藏手機的那個磚洞隨牆塌得碎成一片,要是不知道的還真找不出來。雲綺有些疑神疑鬼的,在死角將手機塞進袖中,又開始找還能用的財物。
碎銀、銅錢還在,那整個的銀錠卻尋不到了,想也知道是太打眼了。至於衣物、布料,更是燒得灰都沒剩下。
雲綺被這糟心事煩得有些懵,席地而坐平復了會兒心情。她拿隨身帶的巾子裹財物時,還下意識地想掏一顆枸杞吃了緩緩。
偏在這時,有位衙役娘子透過那牆洞看著了雲綺:“呦,這不是雲姑娘嘛。你這宅子可惜了,若是家中有個人看著也不至於燒成這樣。”
她木著臉道:“這誰能想得到呢。屋漏偏逢雨,家裡還丟了個銀錠,它在財物裡還真就是個大頭。”
衙役娘子唏噓幾句,便又要去忙自家的事了,走前還頗有深意地道:“許是哪家的毛小子偷拿了去,每逢年過節、婚喪嫁娶便有人去當鋪租舊衣撐門面。這一場火下來,哪有不缺錢的。”
雲綺記住她的話,接著在碎磚瓦中翻找,竟把足銀保溫杯給找著了。
銀水杯被燒得花紋都沒了,瓶身都被砸得癟下去。它看著像塊銀疙瘩似的,她怎麼擰都擰不開。
“嘁。”雲綺把這銀疙瘩也放進巾子包好,這纔出去找江月影。
她出門卻又尋不見人,倒是位路過的捕快知道原委:“雲姑娘在找自家妹子啊,長公主府上忙得很,那邊有事她自然又要回去。也是可惜了,剛團聚便又得各忙各的。”
雲綺謝過這捕快,隨口問了句他忙著去哪兒。
“還能是何處?劉兄弟家唄。人死爲大,怎麼也得先去問候一番纔好幹別的。”
說完這些話,那捕快急匆匆地跑得沒影。
她喃喃自語道:“人死爲大,劉兄弟。是那日井上死不瞑目的劉捕快?”
人死在眼前,哪有看都不去看一眼的理呢。雲綺這麼想著,尋著捕快遠去的方向與奔喪之人,就那麼找到了劉丹陽家。
劉丹陽家離蘆溪村近些,房屋本就破敗,被火燒後直接夷爲平地。孤兒寡母哭得悽慘,奔喪之人也送了好些被褥、外食助他們度日。
雲綺聽著衛瑜的聲音也不驚奇,李修齊之前說過這事,只是沒想到那孤兒寡母還真是老熟人。
兩位婦人是藥鋪門前見過的那對婆媳,而那先天不足的小兒正是劉丹陽之子。
雲綺不知自己該不該空手過去,卻見那小兒手中有一抹銀光閃過。她想起衙役娘子的話,不忍挑眉走了過去。
孩童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他孃親忍不住拍了拍兒子的頭:“你這傻孩子怕什麼?當日就是這位好心姑娘給我們唸的藥方,你倒好,見了恩人還往身後躲。”
衛瑜見了她有些驚訝:“綺娘?”
雲綺看了他一眼:“劉衙役怎麼說也是位勇士,還在你我面前……綺娘怎能不來看一眼呢。”
劉丹陽之母也沒覺出不對勁來,還對孫兒嘆息道:“你這孩子都傷心成這樣了,老身也心疼你爹啊。傻孩子,你剛不還是去桃花巷了?若是晚去些,指不定能碰著這位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