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路過位賣茶乾的娘子,忍不住嘆道:“這位大小姐可真是好命。雖沒命託生到貴女的肚子裡,卻攤上位大度的嫡母。”
貨郎眼睛一亮:“呦,這不是田娘子嗎。有什麼新鮮事,不妨與我們說說?!?
田娘子顯然是個愛打聽的,對他們道:“晉夫人到底是世家大族裡出來的,蒲老爺這個親爹倒是小氣,愣是把親女兒給扔在外頭了。他便是說自己懼內也沒哪個傻子信,我之前見過夫人與小姐一面——她們關係也不賴嘛。”
貨郎忍不住追問了幾句:“那二位說了些什麼?便是親母女都有親疏之別,何況在外頭說不定字都不識幾個的、夫君與旁的女兒的孩子呢?!?
雲綺聽到這裡,心不由主地爲那晉家大小姐……爲阿寧擔心。
哪想那田娘子嗤了一聲,笑話那貨郎道:“呵,你這親都沒成的小子懂什麼。那大家夫人便是與夫君舉案齊眉,也是有主意的當家主母。大小姐的生母早已身故,又不是晉夫人之過,她們自然樂得好好說話。”
雲綺先還覺得田娘子是個公道人,只是管不住嘴罷了。哪想她人雖不壞,字裡行間卻透出股酸味來。
不過總比那貨郎強些。
黛黛早已上了自家的馬車,瓔珞趕車、柴盼兒與明月則在車裡侍候。她們知道在雲綺身邊她不好問事,便讓馬緩緩地拉車慢走,悄悄地等著。
貨郎沒多久便迎來問價的人,也就顧不上說旁人家的事了。
雲綺見那田娘子還有些意猶未盡似的,便問她:“田娘子,你方纔與那人說大小姐與夫人關係不賴——這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就沒那個眼力。”
田娘子被哄得眉開眼笑,便把知道的全都說了。雲綺聽得有些憂心,但也知道這對阿寧而言未必是壞事,特別是在某件事之後。
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些什麼。
雲綺與田娘子沒說幾句話便各自分開,那馬車也停住了。
雲綺上了馬車,對車裡的黛黛道:“黛黛夫人,你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趕車的瓔珞想說些什麼,卻被柴盼兒在身後咳了一聲,只得嚇得憋回去了。
黛黛這纔對她們道:“這些雖不好聲張,但也不是什麼要對綺娘瞞的事。再說了,明月不是什麼時候對她說過……”
在馬車上喝茶的明月險些被嗆著,錘了半天心口才小聲問道:“黛黛夫人,您那時聽著了?”
黛黛一挑眉也沒說話,看來是默認了。
明月像受冷的鵪鶉一樣縮在角落,吱都不敢吱一聲。
雲綺沒午休,現在已是未時——這下半天日光正好的時候,她竟是困了。
頸椎不好的人就是愛犯困嘛。
雲綺這麼想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黛黛看了她一眼,遞過去一個竹製的物件:“這是粗製濫造的竹枕,我隨手買的。聽人說脖子不舒服該枕硬枕,你睡上一會兒再起來?!?
雲綺迫不及待地接過來,躺下時還問黛黛:“這竹枕像是未去青皮的竹筒??墒沁x對節氣,閒放幾天去水氣便製成枕了?”
黛黛點了點頭,一縷碎髮滑了出來,她只得取梳子重梳一回髮髻。
雲綺覺得有些困,沒說幾句便睡下了。半睡半醒間,她在黛黛的身上聞到了松柏香。
雲綺再一睜眼,竟已躺在了一間雅間的牀榻上。
玉色羅帳上繡著銀色錦鯉穿於蓮葉間、淺青水蝦逐浮萍之類的紋樣,倒是顯得清涼。
燭火之光透過羅帳,看來現在已入夜了。
雲綺下了牀榻,便見到黛黛與明月在桌旁說著話。
她也沒注意到她們兩個在說些什麼,坐在桌旁給自己先倒了杯水喝,喝足了才緩過神來。
雲綺一拍大腿:“我想起自己忘了些什麼了。今天月影留在長公主府上,我如果住在你們這……隔壁的李娘子怎麼辦,她昨夜剛與相公吵得昏天黑地的。”
明月看到她的動作呆住幾秒,纔對雲綺道:“你又未曾承諾些什麼,也就不算失約吧?!?
黛黛看著燭火,許是晃眼便在外面罩了個紙燈籠。
她忙完這些,才問雲綺:“綺孃的鄰人是哪位李娘子?”
雲綺自然是得說實話:“就是織物織造得極好、南邊來的那個李娘子,名字裡帶個夏字的那位?!?
黛黛揚了揚眉:“那這可真巧了。她相公怕是不會回去了。”
雲綺聽了這話嚇得一個激靈,心嚇得都在顫:“到底出了什麼事?”
黛黛也沒怎麼在意,對她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李娘子也不會有什麼事。綺娘明日等消息就是了,我哪能有府衙的人消息靈通呢?!?
雲綺也不好意思支使幫自己的人,沒精打采地吃了晚飯。她一夜都沒睡好,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