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竹君很自覺地躲到羊湯店外, 自覺不愿在這里聽姑娘家的私事,打算等她們談完再進來。英姑見狀,直接躲進炊房, 剁肉剁得案板噔蹬直響。
“之前不是有個話本得太后贊賞?那賈才子簇擁之人眾多, 不知在哪找到我寫的東西與那人寫的比對了起來。辭藻無華, 這個小女自然聽得。只是那些人說我應是個男子, 若是女子定不是良家, 否則識文斷字的閨秀哪會知道市井之事。”說到此處,陶靈殊說不下去了。她聽到的原話怕是不怎么好聽。
云綺示意她繼續說。
陶靈殊喝過瓔珞遞過的水,這才咬牙接著將來龍去脈道來:“我寫的良玉娘子受難那處, 是故友所受之罪。追捧賈才子之人便說小女……只會寫雞毛蒜皮的女子瑣事、市井雜談,不若他寫的嬌娘大度知禮、小夫妻和和美美。他們還道, 賈才子便是真寫了嬌娘苦楚, 也是以閨怨寄托己身懷才不遇, 不似我小家子氣。小女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小氣, 走偏了路?”
云綺看著小姑娘忐忑的臉,安撫道:“你寫的那些可是實情,有沒有人喜歡?喜歡你書的人可與那才子是一批人?”
陶靈殊老老實實地逐個回話:“雖不多,確實有不少喜歡的。不是一批人。”
她看小姑娘這么說,知道得說些實話。只可惜這不是現代, 文幼蘭覺得她們說話直, 兩位現代人卻覺得已將話說得極其含蓄。
云綺斟酌著道:“有些東西不討一些人的喜, 可也另有真喜歡的人。你既寫的都是世上能發生的事, 就多看看世道、讀些史書, 再亂想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成熟的云管事去取來才子那本“受太后贊賞的書”,回羊湯鋪子將書遞給陶靈殊。
云綺語重心長地道:“我聽說太后當年勸先帝允女子立女戶, 娘娘夸贊貶損你的人,你自然心里難受。只是太后原話可是‘有這個心便不錯了’,你看看這書就懂了。看完就別亂生悶氣,好好與陶婆婆說說話。就是不敢寫,也先別怕想。想都不敢想,以后真想寫也不敢下筆了。”
陶靈殊乖乖接過書,在鋪子里看了起來。
偏在這時,羊湯鋪外竟又嘈雜起來。瓔珞一直支著下巴聽她們說話,見狀便與云綺一起起身去看看。
一出門,云綺就被炮仗味熏得暈頭轉向。
油坊伙計扯著個老漢道:“你家小子一個炮仗崩到我們作坊,食材與素油都臟了,你說該當如何!”
老漢中氣十足地道:“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家陪你們些精米白面、紅糖不就得了!別欺人太甚,你小子是要逼死我家。白糖價貴,我老文去哪賠給你?還要我賣了孫子不成,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使了個眼色,老妻便跪在地上扯油坊伙計的褲腳,大哭著求伙計饒孫兒一命。
偏有鎮民在那看熱鬧,不幫忙還去和稀泥:“哎呦小哥,老文也不容易。白糖就算了,他家不容易。文老漢全家老小給油坊摘野果、拾柴火,再賠些精米白面與紅糖就算了。可惜他家沒個丫頭,不然今日能禍事變喜事、冤家變親家哩。他家就一根獨苗,總不能把孫子賣了吧?”
別人看到了沖突,云綺看到了機遇與挑戰。山民完全能填補油料作物的空缺,若再加上別的手藝便足以在山外生活。
可她還是感到頭疼。這一通話堪比頂級信息匯總,在情緒上幾乎從頭到尾都是道德綁架,傻子才不明白。
偏在這時,油鋪看到她們,竟想請云綺來評理。她不禁痛苦地閉上雙眼。
……道德綁架即將擴大打擊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