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yún)綺和江月影剛送走鐵匠夫婦，又陪著鍾牙人說了半天話。
此時的日頭正毒，她們好不容易纔接著避暑脫了身。
安陽縣的酒樓比清泉鎮(zhèn)的大不少，酒樓的屋檐足夠遮著太陽，也沒夥計有閒心趕那不顯眼地方的人。
“鍾牙人又忙去了，許還記得我們？不說別的，就說等她忙完得什麼時候？我們還是自己包車吧。”江月影熱得厲害，摘下了在叫賣蓑衣、油紙傘這類東西的攤子那，剛買的、用心挑選的草帽。
雲(yún)綺忍不住對她說道：“你既然嫌它帶著熱腦袋，就給我戴會兒。”
江月影二話不說就把草帽摘下，扣到了雲(yún)綺的頭上。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聽那聲音便知道是舉步生風的利落人。
她聽到腳步聲一回頭，便看到不遠處有一行人向她們這邊走了過來。
“綺娘啊，”江月影拿衣袖遮住嘴小聲說，“這些人你認識嗎？我露著臉呢，要是來者不善，你早跑我們還能找個救兵什麼的。”
“你體質(zhì)好，不如你先跑我後跑。那樣我還被抓了，至少還能說是看你跑了害怕。”雲(yún)綺有些無奈。
她們沒想到爲首的那個姑娘走過來後，居然是爲了遞請?zhí)?
雲(yún)綺看了看那貼子，很直接地道：“謝過姑娘，可是我們從未見過端柔長公主殿下……”
江月影小聲對她說道：“這位姑娘我們在清泉鎮(zhèn)的當鋪見過……”
那年輕姑娘不太高興，但也沒說什麼狠話：“長公主殿下在當鋪見過二位姑娘，當時便覺得兩位姑娘是伶俐人，長相也都端正。正巧府上和下面準備開的鋪子又都缺人，殿下想起你們便差我來請你們?nèi)ヒ惶恕９媚飩円膊挥门拢植皇抢銈內(nèi)セ`賣身契了。”
這時衛(wèi)瑜不知爲何來了這裡：“清音？你們怎麼圍著她們，我還以爲公主府的人與縣民有了爭執(zhí)呢。”
那清音姑娘笑了：“奴婢快要被衛(wèi)先生逗笑了，您何時這麼看重我們這些下人了。”
衛(wèi)瑜身後的壯年男子咳了一聲，道：“先生向來體貼我們，在這安陽縣與清泉鎮(zhèn)上與人熟了，問一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清音瞪了他一眼，道：“秦侍衛(wèi)還真是個榆木腦袋，虧你還叫文達。”
她又對衛(wèi)瑜道：“衛(wèi)先生與公主都是宗室，姐弟情深，奴婢也就不瞞著您了。府上缺人，識文斷字又懂實務的人不算難找，可那些缺也不好買籤賣身契的官奴。若是在好人家挑選，也犯不著爲了幾個缺把附近攪得天翻地覆的。公主說既然人都撞上來了，也不用挑了。殿下缺辦事的，兩位姑娘又在鎮(zhèn)上不認識什麼厲害人物。”
衛(wèi)瑜點了點頭，又猛地想起了什麼：“我正巧想與長公主說些話，便順道與你們一起吧。”
清音也沒推脫，很利落地應了：“這點小事自然是可以。我瞧著衛(wèi)先生像是認識她們，您與奴婢們一道，她們也放心些。我剛看到她們時，這二位的眼神倒像是我來拿人似的。”
江月影有些不好意思，向她道了歉。
清音嘀咕了一聲“我哪有生氣”，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雲(yún)綺想到了一件事：“是我們不對，不該把姑娘想成歹人。只是……我們與人約好了一道歸家，鍾牙人說不定還記得。總不能爲了結交貴人把舊相識扔下。清泉鎮(zhèn)雖不遠，但這幾裡也夠她生我們虧待她的氣了。”
清音也是講理的人，順勢請她們拿著貼子歸家，好好準備一番：“這好說，我們長公主府又沒缺人到你們?nèi)チ司妥∠拢僖裁恢约杭掖箝T了。姑娘們家在清泉鎮(zhèn)的哪條巷子？等我閒了，立馬派人送些東西，你們也好準備差事。便是最麻煩的辦不了，旁的你們也定能辦得差不多。到時想好了來府上試試便是，就是沒成也能陪公主說說話解悶。”
清音一行人和衛(wèi)瑜一走，遠遠望著的人才敢說話。
之前遇著的李娘子膽子大，又賣給過她們頭須、布料之類，擠過人羣便來找她們嘮家常了。
“姑娘們可交了大運了。宮裡出來的人便是個得臉的宮人，小地方的大人們都得陪著笑，把嘴角扯到耳根一整天也不敢說什麼——更何況看重姑娘們的，可是實打實的金枝玉葉哩。”李娘子笑得甜，像是真爲她們高興。
她想到了些什麼，嘆著氣道：“我沒姑娘們那樣的好出身，夫人、貴女們的話，我聽不懂也接不上話。吃了不知多少虧，也不過是成了個賣得出東西的貨娘罷了，相公還不頂事。我也就是織物製得不差，不然哪個沾著書香的人與我說話呢。”
雲(yún)綺忍不住安慰李娘子道：“娘子能講得這樣敞亮明白的話，人有手藝又秀氣，哪會有人看不上你。若是買東西還要和娘子咬文嚼字的，怕是也沒安什麼好心。”
李娘子聽了她這話，心裡暖得發(fā)熱，便想與她們結交了。
雲(yún)綺聽李娘子倒豆子似地說了一大堆，雙方不僅知道了對方姓甚名誰，她還多知道了一些關於這位端柔公主的事。至於江月影，她早就被煩跑了，隨口找個由頭便鑽進了一家鋪子裡。
端柔公主是位美人所生，生母去了便被如今的田太后收養(yǎng)。端柔公主有過一位名喚晉誠澤的駙馬，只是這世家出身的駙馬竟犯了國法，先皇念他是女婿便……賞了晉誠澤個全屍。
雲(yún)綺覺得自己要補的知識太多了，原來賞賜用到這種要命的事情上，還能那麼清新自然。
李娘子扯過雲(yún)綺，小聲和她說道：“綺娘，你那妹妹去鋪子裡看東西了？我說上兩句，你可別嫌我多嘴。”
雲(yún)綺想知道古代人眼裡的小演員，就叫她說了。
李娘子一口氣說道：“姑娘這妹子可不簡單，長得好看人又激靈，還沒什麼壞心。只是你們雖是姐妹，但姑娘也千萬別亂給她許親事。太有主見、才貌俱佳的姑娘都傲氣。”
雲(yún)綺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