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一激,阮梓青驀地清醒幾分,暗罵一聲“該死,自己無端怎地對他起了興趣。”當下干咳一聲,以飾自己的失態,口中也一改媚笑,反自冷冷地道:“葉少俠自持聰慧,當然對賤妾拙見不感興趣。”
空氣中突然積聚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冰冷息氣,葉孤鴻苦笑一聲,暗道:這奪命三夫人變臉怎地如此之快,當真用順疾也難傾述!
乖乖不得了,葉某若然遇上爾等奇異女子都苦笑嘆息,只怕不到三十歲便自滿頭銀發、蒼然愧首!
但說不得,遇上這等“柔弱”女子,他又怎能狠下心腸,謾罵厲教呢?
示弱往往并不是弱者的專利,反而像是強者的通行證!
風冷刺骨,葉孤鴻卻盡量用語聲將它熱化地道:“其實,嘿嘿,便在那輛馬車上,葉某故意不讓姬兄救下我,是因為葉某知道,便在車的尾后正跟著一位輕功絕佳、身飄若骨的絕世高人。”
“你也許很奇怪,其實從我被那萬毒老叟施毒迷暈一直到上了那輛馬車,葉某一直是作昏迷狀,那又如何得知馬車后跟有高人?嘿,當然,其實夫人的輕功確是爐火純青,葉某上了馬車后決然難以憑耳目聽出你的半點身息。”
“嗯,用桑士儒與晴兒兩人押解渾身無力的葉某確然也游刃有余,只是,嘿嘿,夫人好像太小看了葉某的本領了吧。告訴你一個葉某真實的故事,有一次葉某在大漠中為了追尋一只蒼鷹,用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來聆聽它的飛翔、撲地、擊石發出的聲響中的細微差別。”
“你什么意思?”阮梓青隱隱感覺到他要說什么,但不是肯定,當即問了出來。
朗月如犀,敏銳地照下了葉孤鴻這一刻奇異的眼神,但聽得他口中語聲有些奇異地味道,“那時便在車上,你用千里傳音之術指教他二人的說辭用語,讓葉某覺著他二人也是深沉老練之輩,讓我不再心存懷疑,對也不對?”
“你……”阮梓青悚然驚道:“你……你竟也懂千里傳音之術?”只因她記起了恩師臨終前的那一句諄諄教語“世上沒有絕對的相隔千里傳音術,一旦有人精通此術,他對同行著有著異樣的覺察,這便是通應。”
臨風展形的葉孤鴻灑然一笑,道:“姑娘忒也多心了。據葉某所知,這世間將千里傳音術修煉的爐火純青的前輩高人,放眼天下,也便只有尊師林遠靈林前輩而已。林前輩精通機關算術、傳音奇功、內功深沉、外功傲世確是一代奇俠。只是他收的三個徒弟卻不見得能好生將其衣缽傳下。”
“你什么意思?”阮梓青眼布冰霜,聲含冷氣,全身勁氣逼發,直待對方說話稍不得體,便要猱身撲上。
一道道先天真氣自阮梓青體內堪堪逸出,幾浮幾沉,緩緩向葉孤鴻裹來。
葉孤鴻稍一抖身,嘆了口氣道:“有時候說實話也會遭人排擠啊。可憐遠靈公一代奇俠,大弟子卻陰沉狠辣、路走偏邪,難成大器;二弟子一身媚功、不走正途,也難有作為;小徒兒一心邪念、害人害己,終是屑小之輩。”
阮梓青寒目厲掃過去,過得片刻,才自奇道:“這么說,你竟見過我的師兄和小師妹。”
葉孤鴻不再理她,伸手入懷掏出一個酒囊,仰口灌了一大口,“嘖嘖”兩聲,這才慢條斯理地嘆道:“你的好師兄,唉,輕功確是絕佳、千里傳音術也自獨絕,但是人品真好不到哪里去。”
“那日他冒充是我的良友搶走了我的歆兒,硬是被我趕著追了上千里路,最后又想設置機關來暗算葉某,誰知最終……其實劍圣只是個喜好決斗、舉止不凡的老者,心地卻善良慈祥地緊,但卻誤中貴師兄的機關,落下萬丈深淵,只怕尸骨已然不存,貴師兄卻也不小心被劍圣的劍氣所激,帶得墜落下去。”
“而你的小師妹更是沒有給你丟臉,嘿,那日她引得葉某與姬兄等人入了尊師設置的機關巢穴,說是要為她的丈夫報仇,只差點兒就要了葉某的老命。”
“哼哼,”阮梓青冷冷地道:“廢話少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生知曉本宮給晴兒二人的千里傳音呢?”
“唉,”葉孤鴻嘆息一聲,無奈道:“都說奪命三夫人一身媚功舉世無雙,其實他們不知,夫人的冷血才真正足以傲視天下。在聽聞自己的師兄妹們生死未卜時,夫人關心的卻還是他人何以識破自己的神功。”
“廢話少說,”阮梓青稍顯不耐地道:“冷血與否豈是你一介外人肆加品論?你只管說與本宮你到底是憑何猜知本宮那時就在車后。”
葉孤鴻怪眼瞪視著她,嘿嘿一笑道:“這個,好像,并非是葉某的……職責吧?嘿嘿。”
“呸,愛說不說,”阮梓青怒叫道:“本宮素聞你葉孤鴻的屈指三環傲絕天下,今日得吝賜教,便請賞臉一現吧。”
“唉,”葉孤鴻又嘆息一聲,道:“夫人這又是何必呢,你我今晚相見也算有緣,何必定要動刀動槍呢?也罷,夫人既要盡興,葉某就以這一條布棍陪姑娘玩玩如何?”說著自身后衣內緩緩掏出一個數尺來長、幾寸寬厚幾度緊纏的布棍來。
阮梓青把袖一揮,冷哼一聲道:“好啊,原來早就準備好兵刃來對付本宮了。”把目一睜,一道電光狠狠刺了過去;袍袖一揮,幾波氣流颯颯風撲而上。
葉孤鴻縱口長嘯,一聲聲狂而厲的嘯音刺破蒼穹、炸入人耳,直欲生生將對面的“柔弱”女子的魂也給撕了。
但一番嘯畢,他的語聲卻溫文而柔地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葉某這條布棍其實大有來頭,只是今番相交,念著你是柔弱女子,故而才以之相現,只盼纖柔布條不要傷了夫人才好。”
“廢話少說,”阮梓青心中氣悶,道:“那番狂嘯,都差點要了老身的命,現在又這般軟語安慰。哼,少在那假惺惺地了,有什么招就盡管使出來吧,本宮又有何懼!”